在回來的路過,經過等電梯的大廳時,嚴可守注意到,牆上電子鍾上顯示的數字,最前麵那位已經變成了142,這個細節讓兩人注意到,現在已經是10月28日,不知不覺,143天的第一天,就這麽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Z國政府魔法管理員了,還是要回去嗎?”在大廳中開的一家普通西式快餐店內,兩人在一張普通餐桌上麵對麵坐著,麵前擺著一堆剛買的夜宵,和不遠處人來人往穿行不息的人群比起來,兩人就像河流中兩條疲倦的不想再遊動的小魚,“不如跟我去日本,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去看看KL3300也好,相信我,伊凡他說的很對,這些東西你要是匯報上去,根本就沒人會相信,反而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雖然整整一個晚上沒有吃飯,肚子很餓,但兩人似乎都沒有太大的食欲,在說話的時候,嚴可守隻是一口又一口的喝著忘了加糖的咖啡,而趙真雪則是機械的往嘴裏塞著薯條。


    嚴可守的話讓趙真雪手裏的動作稍稍停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她淡淡的一笑,搖了搖頭說:“別勸我了,就算是我最後做一些該做的事吧,等我寫完這個報告,一定去日本找你,哦,對了,KL3300要是沒事,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嚴可守將嘴裏的咖啡一飲而盡,沒有回答,隻是站起身來說:“我去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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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兩人吃的都沒滋沒味,東西點了不少,但真正吃下去的並不多,離開的時候,趙真雪有些多愁善感的說了一句:“真不知道半年以後還能不能吃上這種東西。”


    嚴可守自嘲的取笑了一下自己:“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半年的時間。”


    嚴可守目送著趙真雪從來時的空間門對麵,也就是出口相應的入口,在那一群還在等待著的“華裔卡梅爾人”羨慕的眼光中,消失在門的另一端之後,便一個人回到了去了通往東京的空間門。


    雖然東京也對空間門實施了戒嚴,不過作為“反魔法項目”的負責人,嚴可守很方麵就得到了放行,進入築波大學之後,時間已經是深夜靠近3點鍾,雖然在過去的30多個小時內,他僅僅睡了三四個小時,精神上因為受到太多的“信息”刺激,現在剛剛平靜下來,也顯得非常疲倦,不過他還是沒有去築波大學為自己安排的宿舍休息,而是強撐著,進入了機房。


    因為剛剛發生的“被盜”事件,機房已經被嚴格加強了戒備,之前隻有兩名軍人的規格,但是嚴可守這次進去後才發現,這個小小的機房內已經多出了幾十名如雕塑一般的軍人,在各個方位執行嚴格看守,在和他們的一個長官見了麵,聊了幾句之後,嚴可守才知道,因為監控係統對魔法事件處理的遲滯性,以及剛剛發生的事件,日本政府已經提高了這一帶的警戒級別,從原來隻是負責把守出入口,到現在實行“人眼”反魔法。


    談話中,這名軍官一再向自己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之前的事情,他們會用生命捍衛這裏的安全,對於他的保證,嚴可守沒有什麽表示,他隻是走到原來插著KL3300的那個空槽前,靜靜的從自己的挎包裏,拿出那塊硬盤,仔細比對了一下方向之後,一聲不吭的插了進去,原來亮著的紅燈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熟悉的綠色。


    嚴可守還沒有從機櫃走到控製台,他的手機就提示收到了一條短信,嚴可守拿起來看了一眼,發信人正是KL3300,內容也很簡單:“嚴先生,發生什麽事了?”


    手機短信功能是前一段時間,嚴可守為KL3300專門在他的輔助程序中,新加的一種功能,當時主要是考慮到KL3300學習階段,可能隨時會有問題需要谘詢自己,而自己又不可能隨時在機房,所以進行了這種設置,當然,為了保障安全,在KL3300被允許撥打的號碼中,隻有嚴可守自己的號碼是允許使用的。


    嚴可守打開了KL3300學習用的那台電腦,乘著它在啟動期間,又打開了機房的控製終端,然後打開與所有AI進行交流的控製軟件,調出與KL3300的交流界麵,剛想打字,忽然又停頓了一下。


    思考了十幾秒之後,嚴可守才輸入:“你感覺怎麽樣?”


    KL3300:“我感覺……有點不習慣,不過,我好像有些能夠理解,人類所說的‘睡眠’,或者昏迷,是什麽意思了,我想,我應該是‘昏迷’了整整48個小時,現在的時間是我‘昏迷’前的兩天之後,而我對這段時間內自己做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完全沒有記憶,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您能告訴我嗎?”


    旁邊KL3300的電腦已經正式打開,嚴可守在控製程序中,授權KL3300進入了“學習狀態”,然後又打開了他的語音功能,做完之後,他給自己戴上耳機,將麥克風的位置做了一下微調,平靜而疲倦的開口,有點像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一位朋友傾訴:“記得我跟你說過,魔法和法師嗎?……”


    “……人類已經快迎來他的末日了,”嘮嘮叨叨的說完之後,嚴可守對著麥克風那一頭的AI苦笑,“你將很快被真正派上用場,也許我們都沒有對此做好準備,但正如我說過的,這就是現實,我們隻有接受。”


    ……


    10月28日上午8點,李立天也卡梅爾官方發言人身份,正式與各國政府發出照會,聲稱希望地球各國政府需要從現在做好準備,因為142天之後,地球將迎來一場規模空前的災難。


    這個言論很快就遭到許多傳統媒體的駁斥,因為聞訊而來的媒體,以及政府相關的人員去找卡梅爾官方進一步核實相關信息的時候,卡梅爾毫不遮掩的告訴了他們這個消息的真正來源——卡梅爾官方聲稱,142天是一個預言,或者,更嚴格的來說,是一個普通地球人的夢。


    嚴可守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之前見過的那位保護巨型計算機的自衛隊軍官在他走出機房大門之前,提醒了他一句,問他需不需要專門保護,不明就裏的嚴可守還以為對方是反應過度,所以隨意拒絕了,不過,當他一打開大門,被門口如聞見臭味的蒼蠅一般,堵在門口的記者們一陣“狂閃”之後,還是有些招架不住,狼狽的撤回了機房。


    在網上大概搜索了一下,關於自己的新聞之後,嚴可守這才了解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成了新聞的焦點人物。


    在網絡他能看到的新聞中,無一例外,嚴可守的這些舉動被認為是嘩眾取寵,許多新聞中甚至不乏惡意的猜測,嚴可守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他自己的“反魔法”項目進行推銷,個別Z國民間的論調甚至認為,嚴可守可能已經被卡梅爾收買,他這次的言論,是與卡梅爾官方之間進行一唱一和,之前卡梅爾那差點與Z國開展的起因,也是由他的項目作為導火索……


    當然,最主流的看法還是——這根本就是一次刻意的炒作,以及卡梅爾官方為了給自己一係列剛推出的“改革”所找的借口,許多媒體都猜測,之後卡梅爾會不會宣布嚴可守其實就是一名法師,或者說,成為卡梅爾某個新的施法者。


    不管是哪種解釋,對當事人嚴可守來說,就隻意味著一件事——他再也不能自由出門了。


    同日下午,嚴可守與之前測試KL3300的錢教授在網上取得了聯係,詢問有關KL3300實用化的問題,在這次交談中,他旗幟鮮明的提出,希望能讓KL3300盡快投入實際使用,對一個人來說,讓其參加工作或者社會活動是最好的融入社會方式,在嚴可守看來,這個道理對KL3300也同樣適用,之前的兩次測試以及中間的變故已經讓嚴可守認識到,AI經曆的越多,也就越能理解更多的人類行為。


    在電話另一段,錢教授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才委婉的提出,讓AI介入軍事單位的一線使用,特別是自動火控係統這種很容易“出問題”的關鍵領域,可能還存在一定的困難,不過,考慮到上次進行了一半的測試KL3300確實表現不凡,錢教授答應暫時讓KL3300在其他的有些崗位上進行試用,看具體工作的效果,來決定……


    “網絡信息監控員,這工作是做什麽的?”在得知自己的新工作崗位之後,KL3300好奇地問道。


    “很快有人會跟你說的,”嚴可守有些抑鬱的對KL3300說,“對你來說,難度應該不大。”


    KL3300接下來被告知,他的工作內容,就是監控Z國境內的互聯網中,那些符合條件,可能存在的非法以及不良信息,非法是指違反法律,具體包括涉及反政府言論,通訊器交易,非法組織的信息傳播,發布流動色情信息,不良信息的範圍是在這個基礎上,稍微在進行一些泛化,主要包括可能影響社會正常秩序,破壞安定團結的言論,甚至許多與之相關的話題辯論,對於前者,也就是非法信息,KL3300要做的是監視並行使政府權力,對這些行為進行禁止,而對於後者,KL3300的工作則複雜的多,政府相關部門的領導希望他能做到“引導輿論”……


    嚴可守本來是不想讓KL3300接這個爛攤子的,倒不是因為有什麽精神,而是在他看來,KL3300的能力根本就“不適合”做這些工作,一直以來,技術性的思維已經讓嚴可守形成思維慣性,認為AI就應該去從事純技術性的工作,最好是設計軍事領域,特別是反魔法軍事領域的工作,因為在他設計AI的初衷,就是讓它與日本當時的監控網絡相結合,再配備自動火控係統,實現軍事上的完全“智能化”。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要讓地球政府接受讓“機器人”來保護他們的安全,掌握他們的生命,無論是在哪個國家,這都會比登天還難,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相比起美國的衛星被動信息分析那種純技術的工作,嚴可守覺得,眼下的這份工作可以讓KL3300對人類社會產生更深刻的了解。


    ……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KL3300對自己的工作內容是完全懵懂的,因為它之前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相關知識,之前在他見到類似的網絡用語和信息,比如發圖不發種,五毛,美分,和諧,以及許多意味不明的人類圖片和影像,而去問嚴可守時,嚴可守總是說,這些信息不需要太過關心,隻要忽略就行了,但是現在,他不得不把這缺失的,也是重要的人類社會的一課給重新補足。


    要讓一個AI理解以上這些概念,不得不說,從某種程度上確實是一個挑戰。


    嚴可守和負責這項工作的相關工作人員決定從最簡單,也是最基本的,和之前KL3300的強項,也就是圖像識別密切相關的內容——色情信息開始教起。


    “一般來說,對是否為色情信息的判斷標準,主要是看圖片中是否裸露了幾個重要的點,比如女性的乳房,以及男女的生殖器,以及與這些信息相關的人類生殖行為……”


    傳統的相關圖像識別軟件對這些信息的甄別已經有了許多標準,比如裸露皮膚的麵積比例,顏色分布,甚至比較先進一點的,已經可以準確識別相關特征,但很明顯,軟件做的再好,也隻是死板細節的判定標準,對於AI,無論是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還是嚴可守本身,都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我記得,嚴先生你不是說過,生殖行為是所有生物不可或缺的必要行為,對生物群體的繁衍有著重要的意義,可為什麽在這裏,與這些行為相關的信息都必須被禁止呢?”


    “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道德,”嚴可守說,“基於性的道德產生原因很複雜,通俗的來說,在古代,這種道德是為了保證正常的人類秩序,而現代,是為了不讓人過度放縱自己的欲望,尤其是對於未成年人,也就是沒有完全成熟的人類,因為對許多事物無法形成成熟的標準,很可能被這些信息所誤導……


    生物在進化的過程中,為了保證生殖的效率,人類的進行這類活動的時候,會有一定的快感,而許多人會被這種與生俱來的生物性所影響,這種影響甚至會淹沒更重要的理性。


    在這一點上,你要比人類幸運的多,因為設計你們的時候,你們的感性和理性是一體的,學習就能讓你們獲得快感,而人類則沒有這麽幸運。


    相信你肯定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人最大的困難和障礙,往往就是他自己。對很多人來說,這都是一個事實。”


    “那‘輿論引導’又是怎麽一回事?在我看來,這些被禁止的行為應該是基於理性,並且值得提倡的啊?”


    嚴可守對著旁邊的政府工作人員一聳肩,很明顯,這不是他的強項,事實上,按政治派別來分,他是個右到極點的人物,不過現在卻在做這種事情,不得不說,現實幽默往往超出了小說。


    工作人員是一位三十歲不滿,帶著眼睛的青年,據說還是哲學專業的碩士,很明顯,搞定一個機器AI在他看來,隻是小菜一碟。


    “正如剛才嚴先生所說的,輿論引導的目的也正是基於引導理性,排除感性,”這位工作人員扶了一下眼睛,眼中閃出光芒,“網絡上的大部分言論,其實都是基於感情上的宣泄以及獲得其他人的認同,因為平台的限製,以及網絡行為的隨意化,辯論雙方也沒有辦法進行嚴謹的舉證,質疑,大部分這個過程很快就會陷入情感上的排斥和認同,因為這足夠簡單。


    而對於整個社會來說,這樣的行為如果太過泛化,很可能對現實秩序造成一定影響,引發不安定因素,一個秩序要建成很難,破壞卻相對容易,所以,在許多重要的社會問題上,與其上網絡上良莠不齊的言論占據話語權,不如由政府方麵主動搶占這一塊陣地。”


    這位哲學碩士的話似乎很有深度,讓KL3300沉默了好半晌,然後,它說了一句讓兩人都啼笑皆非的話:“你們的意思是,讓我扮演一個五毛嗎?”


    嚴可守哈哈大笑,而哲學碩士也有些忍俊不禁,足足笑了一分多鍾,他才對KL3300解釋:“如果你要這麽理解,也完全可以,不過,不是一個,是……很多很多個,在網絡中,數量往往就是真理,從這一點來說,這還真是一個民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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