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一個卑微的靈魂在痛苦的呻吟著。


    “嗚……嗚,汪!汪汪!”


    “嗷嗚,汪!”


    意識還停留在模糊階段時,這個靈魂的主人就能感覺到,來自他周圍紛擾嘈雜的聲音。


    “熱……好熱,好難受!”他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一隻灼熱的大蒸鍋當中,來自周圍無處不在的灼熱空氣似乎將他的神智都焚燒的有些模糊了,但本能的求生意誌還是迅速的克服了這一點,他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巨人從他眼前出現,他看見巨人的手中,正提著一桶水,他用盡全身力氣像那名巨人發出召喚,希望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現在正急需要水。


    “給我水!”他想著,同時嘴裏也下意識的試圖發出聲音,但也許是因為自己是在沒有力氣,他隻能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不過巨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召喚,他轉過身來,從水桶中拿起木瓢,舀了滿滿的一瓢水,盛放在他麵前的一個木盆裏。


    他準備說謝謝,但對方並沒有給自己機會,而是迅速的轉過身,舀起桶中的水,走向另一個方向。


    “汪!汪!……汪!”周圍的吵鬧又開始響了起來,隻是這一次,靈魂的主人卻沒有覺得不耐煩,周圍的這些聲音讓一個念頭如冰冷的毒蛇一般,占據了他思維空間的全部。


    他不再感覺酷熱難耐,眼前這活生生的現實讓他感覺自己如墜冰窟,他的視野瞥向天空的太陽,第一次,他感覺這陽光如金色的利箭,在它的照耀下,自己已經千瘡百孔。


    他記起了自己的名字,記起了自己的過去,記起了許多他不該記起的東西,這些如此真切記憶如同一條絞索一般,將他的呼吸勒的越來越緊。


    他緩緩的伸出自己感覺中的一隻“手”,這個本該熟悉的動作在他感覺,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令人恐懼,他不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剛醒產生的錯覺,還是自己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


    逐漸清晰的視野中,出現了一片光滑入水的黑色毛皮,他不敢置信的左右晃動了一下,出現在視野中的這片黑色也晃動了一下,他嚐試著將手掌緊握成“拳”,但這個動作卻遇到了困難——他第一次覺得,握拳竟然是一個這麽艱難的動作,他現在甚至很難感覺到自己的手指。


    他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去做這個動作,但除了感受到肌肉過度緊張導致的酸痛,視線中,什麽預期的景象都沒有出現——殘酷的事實提醒著這個靈魂,他最後一絲的僥幸也已經破滅,這不是什麽扮演或者惡作劇的道具,這是自己的“新身體”。


    一隻狗的身體。


    他的眼神就像害怕碰碎什麽珍貴的東西一般,一點一滴,一厘米,甚至一毫米一毫米的,開始朝自己看去。


    天空的太陽,宏偉熟悉的建築,成群正在“汪汪”亂吠的狗,以及自己麵前的這個剛盛滿清水的木盆,他呆呆的注視著木盆裏的清水緩緩蕩漾的波紋,目光卻不敢繼續再向下半刻,但這種害怕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他看到了木盆中,“自己”的倒影。


    這是一隻矯健的黑色大狗,狹長的頭部,光滑如緞的皮膚,時刻躲閃著的兩隻眼睛,孔武有力的前肢……


    他張開嘴巴,一股清涼沿著口腔傳遍了自己的全身,他看見那倒影中,自己露出兩排猙獰的牙齒,仿佛是一隻被餓壞的狼,猩紅的長舌頭下意識伸出口腔,滴答的涎水低落在清水當中,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如同眼前這盆水一樣,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楚。


    他聽見從自己喉嚨裏傳來“嗚嗚”的聲音,就像他曾經在無聊的時候,曾經用石頭砸過的那些大街上的流浪狗,更多的水珠開始低落,視野整片開始模糊起來,他下意識努力昂起頭,卻仍然感覺得到,淚水順著自己的毛皮滑落,頭頂的陽光被淚光扭曲成一片金色碎屑。


    忽然間,他猛的直起身體,想用盡自己全部的聲音發出最強的怒吼,但出現在耳朵裏的,卻是剛剛蘇醒的時候,那熟悉而陌生的低吼,狂吠。


    “汪!汪汪!……嗚……汪!”


    這聲音如惡魔一般折磨著他,他的發狂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了起來,他努力抬起前肢,讓自己像一個人一樣站起來,但他很快發現自己很難維持這種姿勢的平衡,但他完全沒有氣餒,就像一條瘋犬,不住的狂吠著,對著空氣揮舞前肢。


    因為動作過猛,脖間的冰冷的鐵項圈勒的他氣管直發疼,但這疼痛並沒能夠讓他安靜下來,反而刺激的它更過分,它開始叫的更大聲,動作也更威猛。


    就在他周圍,還有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幾十隻狗,他們都和自己一樣,被拴在一個院子裏不同的鐵欄杆上,每一隻狗的麵前,都有和自己一樣的木盆,他的反抗很快就引起一些“同類”的效仿,整個院子裏頓時全都是尖銳的狗叫聲。


    剛才那位喂水的巨人又回來了,不過這一次,他手中沒有提著水桶,而是拿著一根兩米多長的長鞭。


    “啪!啪!”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巨人不斷將長鞭抽在花崗岩的地麵上,發出讓人膽寒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周圍的許多狗下意識瑟縮了起來,狂躁的犬吠聲逐漸安靜了下來,除了剛剛蘇醒,正在發狂的這個全新的靈魂。


    田軍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人”,用自己現在的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對方,盯著他手中的鞭子,盯著他臉上玩味的笑容,盯著他正在起伏的胸膛,以及他咽口水時,聳動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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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咬死我!”對方不屑的對著麵前的這隻動物冷笑,看著他眼前這一雙幾乎能冒出火光的眼睛,卻什麽都沒說,隻是舉起了手中的鞭子。


    “啪!”長長的軟鞭在空中劃了一個好看而精準的弧度,準確的落在他的脊梁上。


    “嗷嗚……汪!汪汪汪!!”疼痛和恥辱幾乎讓它喪失了全部的理智,他不顧一切的瘋狂向前撲去,卻被牢固的鎖鏈緊緊的拽住了,鎖鏈被這股力道繃得筆直,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巨人手中的鞭子如雨點一樣,劈頭蓋臉的抽將下來,但這隻動物卻一直沒有躲閃,隻是在喉嚨裏不斷嗚咽著,以不可思議的執著,緊緊盯著眼前這個甩鞭子的巨人,它不斷的後退,然後用盡全身力氣衝擊,半空中被鎖鏈牢牢拽住,摔在地上之後,又再一次後退,咆哮著發起下一次衝擊……


    當它最終精疲力竭的時候,巨人手中的鞭子也停止了,他冷笑著轉過身去,不一會,又提來一桶水,地上這隻動物已經是奄奄一息,身上到處都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但巨人毫無憐憫,隻是獰笑著將整整一桶水嘩啦一下,傾倒在這隻動物身上。


    “嗷嗚”動物因為劇痛,本能發出一聲拐角,瑟縮的朝著身後的方向退去。


    巨人沒有上前,而是原地蹲下了身子,以平行的角度,對著眼前這隻動物仔細看,在他的印象中,這隻動物之前是這裏最乖的一隻,哎,真是可惜。


    “如果你配合一點,”巨人的思想穿透一切,對這卑微的靈魂說,“像一個人,或者說,像一個囚犯一樣配合,那我還可以保證你在這裏日子會舒服一點,如果你表現的像一條瘋狗,那你隻能用對待瘋狗的禮節來對付你,聽明白了嗎?”


    舔舐著傷口的動物眼神依然紅的發赤,緊緊盯著巨人手中的鞭子,但這一次,它沒有像之前那樣,用自己的脖子和鐵鏈的強度較勁,它微微低下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它接受了。


    ……


    “這是誰?”嚴可守將一張自己的照片,放置在專用監視器麵前,電腦屏幕中隨之出現了相應的畫麵。


    KL3300沒有猶豫,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您,嚴可守先生!”


    嚴可守滿意的笑了笑,隨後又拿出另外一張照片,這是之前他在日本築波大學校區隨意拍攝的一張照片,照片當中有很多人物的側臉,背麵,已經一些正麵。


    KL3300這次反應的時間稍微慢了一點,但短短的幾秒鍾之後,他又給出了答案,電腦屏幕中,出現了一張差不多的照片,隻不過在照片有人物的旁邊,被畫圖軟件瞄上了標準的字母符號。


    A:久保一郎,築波大學**係助教,男,26歲……


    B:近藤直子,築波大學**係大二在讀,女,19歲……


    C:長穀川楊……


    D:……


    趙真雪整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可意思的神色:“你不是說,AI根本不能認識圖片嗎?”


    嚴可守笑著搖了搖頭:“我說的是,在沒有得到人類許可的情況下,AI永遠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注意看。”


    嚴可守說著,重新打開了KL3300的主程序,在一邊操作的過程中,一邊為她講解:“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剛才安裝的圖像識別軟件卸載,注意,圖像攝錄功能還開啟著,理論上說,它還是能看到我們,但……”


    嚴可守將剛才那張同樣的照片伸到攝像頭前,打字讓KL3300識別圖像內容。


    一直過了很久,KL3300才回答:“很抱歉,我無法理解這些信息。”


    “在人類對信息的解讀過程中,獲得信息和分析信息兩者是分開的,獲得信息的主要是視覺神經,分析信息的則是大腦,而大腦是如何能辨認這些圖像信息的呢?很多人認為這是生物天生的本能,但一些醫學上的實例告訴我們,不是。


    在美國,曾經有一位先天失明的病人,在他成年之後,因為醫學技術的發達,接受了手術治療,手術的結果非常完美,看當他滿懷期待拆開紗布的時候,卻發現,他看到的不是一直聽說,並期待的那個色彩斑斕的美妙世界,而全部是一團又一團無意義的色塊,他的眼睛是恢複了正常,‘硬件’沒有任何問題,但因為大腦神經從未接受過類似的視覺刺激,大腦中與視覺相關的部分發育不完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隻是一位盲人。


    人的嬰兒時期,特別是0到三歲這段時期,是許多重要功能的成型階段,剛剛誕生的寶寶視力隻有成人的30分之一,一個月的寶寶隻有光感,感覺到移動的物體,到三個月左右才能開始認清人,可以說,這個最重要的階段,就相當於人類大腦中‘圖像識別係統’安裝的階段,對於例子中那個先天失明的人來說,他失去的就是這個至關重要的軟件。


    到目前為止,AI的設計原理基本上是仿照人類智能形成的機理,以‘應激性’為基準,從很小的一段程序,一步一步逐步發展而來,而在這個發展過程中,AI就相當於先天失明的病人,在到目前為止,對所有AI主程序的測試中,沒有一名AI能夠準確的分辨圖像,圖像對AI來說,就隻是一堆雜亂無章的數據。


    而圖像識別軟件,在電腦的技術研發上,則屬於另外一條相對獨立的道路,一直以來,人們為了可以讓電腦識別圖片,完成更多的功能,進行了大量類似的研究,其中最著名的一些應用,比如人臉識別軟件,以及其他一些對特定圖片對象的識別,車牌上的數字,衛星圖片中的目標,甚至是反意識網監視器中特定的空間之眼……這些都是圖像識別的具體應用。


    而這種圖像識別軟件能夠達到的厲害程度,有時候比人類肉眼的識別功能還要強大,嚴可守之前曾經見過日本的一檔娛樂節目,就是讓最頂尖的圖像門禁係統(基於人臉特征),來對一對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進行甄別,在現場觀眾無一能夠分辨的情況下,門禁軟件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隻不過,在這些圖像識別軟件當中,大部分針對的也是特定的目標,也就是說,通過這些軟件,AI的視覺僅能針對特定的目標,比如人類,或者數字,如果要讓它們識別更多的圖像,則需要專門開發相應的係統,或者直接在AI的初始‘發育’中,給予圖像信息的刺激,基於人類對AI的必要警惕,後者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前者,人類完全可以做得到。”


    在向趙真雪說清楚原理之後,嚴可守有開始介紹這種可能的功能將帶來的具體應用:“在清晰度能夠得到保證的情況下,AI完全可以承擔起目前政府軍用的圖像識別功能,在未來將監控與武器係統結合的嚐試中,將會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舉個很明顯的例子,以往的反魔法監控係統因為智能程度不足,在相對複雜的情況下,往往是讓人類來做最終的判斷,這就導致中間浪費的時間長不說,整個係統還將受到人本身反應速度的限製,這必然會導致反魔法係統在麵對魔法的時候,毫無威懾力可言。


    根據最新的研究資料,卡梅爾一個一般的空間門魔法,從空氣中出現光學異常,到人出現,總計時間不超過0.1秒鍾,也就是100毫秒,對於人類來說,這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即使係統察覺了,做出反應,可能對方早就離開了,武器係統的打擊將毫無準確性可言,但這個時間對於AI,確是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AI最快的反應速度是微秒級的,也就是說,在麵對例子中這種情況的時候,當空間門打開一半的時候,AI完全可以調整好武器的狀態,隨時進入相應狀態。”


    趙真雪有些吃驚:“AI已經到了可以應用的程度了嗎?我記得不久之前你還說,AI的智能隻是一群小學生。”


    “是小學生或者是學前班並不重要,”嚴可守拿起桌麵上的麥克風,說道,“這些事情也許在你看來,是非常重要的軍國大事,涉及人的生命,涉及國家的安全,但對於AI來說,僅僅是再自然不過的本能行為,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像訓練軍人一樣,訓練這些AI的言行,以及思維方式,不要覺得驚訝,在我看來,除了它們沒有人類的身體,其他方麵和人類的差距真的很小。”


    說完之後,嚴可守對著麥克風說:“你覺得我說的對嗎?KL3300?”


    一個機械呆板的電子聲音從筆記本中,一字一頓的傳了出來:“是的,我們可以做到,我們也有AI願意去做。”


    嚴可守看著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趙真雪,說:“聲音信息,和圖像信息其實也差不多,而且聲音信息的量相比起來更小,隻要在說話的時候,刻意注意下標準,AI不難理解,當然,也有的時候,他們會和人一樣聽差,所以,一般來說,他們都會通過文字來進行確認,當然,聲音信息和圖像信息一樣,都屬於AI主程序之外的輔助程序,我們隨時可以關閉這些功能。”


    趙真雪看著嚴可守麵前的話筒,又看見電腦上,AI自動記錄下來的說話內容,伸出手關掉麥克風輸入之後,才麵露憂色道:“如果,他真的什麽都能聽懂的話,你不覺得,在他麵前光明正大的談論這個話題,對AI來說不是一種殘忍嗎?就好像我們在一個人麵前,談論我們隨時可以剝奪他看色彩的權利,聽聲音的權利……”


    “你想的太多了,”嚴可守說,“AI們很清楚,他們的存在來源於人類,感覺來源於人類,權利自然也來源於人類,因為這些‘感官’並不屬於主程序,所以,對AI來說,也隻是‘本能’之外的工具,你覺得這些東西殘忍,是因為你是人類,你先天擁有這些權利,無法想象失去它們之後如何生存,但AI不一樣,被剝奪這些功能就好像不讓你用電腦一樣,也許會不舒服,但並不會導致痛苦,你放心,AI始終是作為一種智能工具來開發的,如果他們的智能中,出現某種妨礙實用性和安全性的不必要功能,比如你說的升起反抗心理,我們會在第一時間消除的,在他們麵前,人類是真正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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