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引得手,正在回來的路上。但老大已經把趙婉送走了。”


    逍遙子讀著謝良的飛鴿傳書,眉頭越皺越緊。謝良潦草的筆跡寫道:“你最好快些回來,榮引那個脾氣,萬一跟老大拚命,隻有你勸得住。”


    逍遙子立刻動身返回暗河,可還是晚了一步。


    榮引已經變得不那麽像榮引。


    逍遙子站在廳堂門口,看著地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形,心頭一下空了。周天海的棍子繼續打下去,血肉飛濺,觸目驚心。


    逍遙子幾步衝過去,撲通一聲跪下,急道:“師父!”


    周天海木棍停了,藏在麵具後的臉轉向逍遙子,聲音有幾分悲哀:“他要殺我。因為我送走他的女人,他要殺我。”


    逍遙子顫聲道:“師父,趙婉現在……”


    周天海輕輕道:“我給她買了宅子,給她足夠過一輩子的銀子,我隻要榮引同她斷絕往來。”


    血泊之中榮引掙紮著抬起頭,雙目赤紅,嘶啞道:“我的女人,我的兒子,你憑什麽要我永不相見。”


    周天海低頭,突然揚手一棍打下!


    清脆一聲,榮引震了震,一聲沒吭垂下頭。逍遙子跪行幾步,擋住周天海,痛叫:“他本可以悄悄同趙婉在外麵完婚!他一定要回暗河,是因為他眼裏還有師父!”


    周天海沉默一會兒,輕聲道:“他眼裏有我,我眼裏沒有不聽話的手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他舉起血跡斑斑的棍子:“讓開。”


    逍遙子抬起頭,一個寒顫。周天海眼裏隻有森冷的殺氣。木棍高高揚起,停頓片刻,帶著萬鈞之力猛地砸下!


    千鈞一發之際,逍遙子長劍出鞘,劍光一閃!


    半截棍子飛了出去。


    這下周天海也愣了:“逍遙子?”


    逍遙子急促地喘氣,一手摸索著把榮引拉到背上,一手長劍穩穩指著周天海。


    “別殺他。”他拿著劍,卻在哀求,“別殺他。”


    周天海悲憫地看著他,一寸寸拔出自己的劍。寒光在陰暗的廳堂裏閃爍不休,根深蒂固的恐懼湧上來。逍遙子背著榮引慢慢後退,心髒狂跳。


    “把他放下。”周天海的劍尖已離開劍鞘。


    逍遙子看著那劍尖慢慢抬起,鋪天蓋地的殺氣奔騰而來。惶恐中他心念一動,突然喝道:“你若殺了他,我就把暗河的秘密傳出去!”


    劍停了。周天海輕輕道:“再說一遍。”


    逍遙子咬緊牙,心一橫,斬釘截鐵道:“你若殺了他,暗河殺過的人,暗河總舵所在,暗河殺手名單,整個江湖都會知道。”


    周天海瞳孔收縮,劍尖慢慢指向他。


    逍遙子兩手發抖:“隻要你不殺他!隻要他活著!”


    周天海沉默了很久。逍遙子看見那雙眼裏有什麽東西迅速冰冷下去,他無暇多想,隻要能保下榮引的命,什麽都無所謂了。


    “九道山莊。”周天海最後輕輕道。


    逍遙子長鬆一口氣,來不及再講,背著榮引就往後退。快要退出廳堂時,周天海忽然道:“逍遙子。”


    逍遙子回頭,看見陰影裏周天海舉起右手,拇指上那枚玉戒泛著溫潤的光。


    “這個,原本是留給你的。”周天海說完,攥緊玉戒,轉身離開。逍遙子仰起頭,拚命吸氣。


    那枚玉戒是暗河主人的信物。


    後悔嗎?


    逍遙子背著榮引,一步步走出暗河。


    天陰欲雨,逍遙子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秋葉看了很久。謝良找來城裏最好的大夫,都無法保住榮引的腿。


    榮引廢了。


    逍遙子買來拐杖,放在榮引床前。榮引狂暴地抓起拐杖,扔向屋子另一頭。咣當一聲,逍遙子不敢說話,站了一會兒,過去撿起來,遞給榮引。


    榮引再次扔出去,氣喘籲籲,雙目血紅。


    兩人都一言不發,暗暗較勁似的。直到第三天,榮引終於累了,沙啞道:“你還救我幹什麽。”


    逍遙子輕聲道:“趙婉又沒死。你好好活著,總有見麵的一天。”


    榮引雙手痙攣,狠狠砸在自己的斷腿上,一拳又一拳。謝良探個頭進來:“逍遙子,你勸一下啊,傻站著作甚。”


    榮引一瞧見謝良,立刻掙紮著起來:“謝良,趙婉在哪裏,我要去找她。”


    謝良嘖嘖一聲:“第一,我真不知道。第二,你現在去找她,明擺著給她添麻煩。老大要斬草除根,你奈他何?老老實實當你的莊主去吧。”


    榮引說不出話。謝良蹭進來,袖著手,腦袋往逍遙子一擺:“再說,他為了救你,連老大的玉戒都不要了。你尋死覓活,鬧什麽――哎哎哎!”


    逍遙子把他踢出門,鎖在外麵。


    可榮引已經震驚地抬起頭:“你!”


    逍遙子揉著眉心:“小謝胡說。”


    榮引沉默了。兩人枯坐一夜,第二天清晨,榮引拿過拐杖,慢慢下床,來來回回地走。逍遙子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擦了一下眼睛,迅速轉身出去,關上門。


    榮引成了九道山莊莊主,實際上被軟禁了。


    逍遙子第一次去看他,繞過重重護衛,悄悄進了房間,而後吃了一驚。榮引瘦了一圈,滿臉憔悴,脾氣卻越發暴躁。


    “這裏的護衛太可惡,連出去轉轉都由不得我。”榮引恨恨道。逍遙子滿心苦澀:“明白了,我下回從樹下那條道進來。”


    第二次逍遙子帶了銀票和酒,堆在前院枯樹下的密道裏,而後離開。月黑風高,榮引進了密道,看著銀票,說不出的心酸。他勉強擠出笑臉,上下打點護衛,方才好過一些。


    逍遙子隔幾個月來一次。榮引沒有讓逍遙子幫忙打聽趙婉在哪裏,逍遙子也絕口不提。兩人都等著有朝一日周天海回心轉意,召回趙婉。


    一等便是五年。


    周天海沒有鬆口。有一天他把逍遙子叫回暗河,什麽也沒說,扔給他一張紙。逍遙子習以為常接過來一看。


    武當派,張掌門。


    “武當山,不是馬上要舉行比武大會?”逍遙子抬頭問道。


    周天海平靜道:“不錯。買家要得急,你最好上點心,比武大會之前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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