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後麵是一間間單獨的閣樓,雖說是閣樓,但這些閣樓看起來要比安寧年紀都大,斑駁的木牆,不知經曆過多少滄桑,牆上的木板已經在一塊一塊的掉落了。


    安寧甚至都有些懷疑,這樣的危房還能住人嗎。


    但老人絲毫沒有這種感覺,依舊弓著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來到最中間的一幢閣樓,老人輕車熟路的推開大門,徑直走進去,好像這裏是他家一樣。


    安寧兩人站在門口看了看,這是一間大廳,應該是用來會客的,裏麵除了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就什麽都沒有了!


    老人走進左邊的一個房間,不一會兒安寧就聽到開櫃門的聲音。


    老人拿著一個油紙包走了出來,看著依舊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奇怪的說道:“進來啊,站在門口幹什麽!”


    安寧摸了摸鼻子,總感覺沒有經過主人家的允許就進入人家的房間,有些失禮,但看老人對這裏熟悉的程度,安寧還是走了進去。


    主要是這個老人有點像這裏的主人,屋子裏的桌椅都是黑色,不是黑漆,是時間久了,或者用多了而形成的黑色。


    安寧靜靜的找個位置坐下,看著老人在一邊燒水泡茶,感覺又有些不合適,便起身來到老人身邊,蹲下身子問道:“老人家,你是住在這裏嗎?”


    老人抬起頭,看了一眼安寧,繼續在門口的灶台上忙碌,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已經跟著我家老爺幾十年了,”說完抬起頭,目光看向遠方,似有些追憶:“那時候,老爺才十六歲,我二十歲,一晃都過了幾十年了……”


    安寧靜靜的聽著他的回憶,沒有打斷他,隻是眼裏有些迷茫,原來這世間的感情有很多,不僅僅隻有親情和愛情,還有主仆之情。


    老人似乎是記憶有些模糊,所以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他說起了他跟他家老爺在少年時候求學的日子,也說起過在京城的日子,又說起了從京城一路回來遇到的艱辛,最後是在這裏安家後的種種過往。


    說實話,故事其實很平淡,連曲折都算不上,至少在安寧看來是這樣的,比起他自己兩三歲就離開家的經曆,他們至少都已經是少年了,他們也有一個好的家世,有家裏人支持,但安寧什麽都沒有,除了一身莫名其妙就修煉起來的修為……


    可是這些回憶在老人看來,或許就是珠寶,也可以是山珍海味,每每拿出來品味一番,都感覺在品嚐珍饈美味。


    說實話,安寧也羨慕,他在羨慕這個老人在他需要人幫助的時候,有人向他伸出援手,隻是自己沒有,甚至是在自己最需要人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


    安寧也想跟別人分享自己的經曆,甚至有些想要跟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老人分享,但多年在外的警惕,以及對自己深藏在內心的寂寥的不願觸碰,安寧還是忍住了。


    更何況,安寧還沒有到回憶往昔的年紀,他心裏還有一些空間,他也還有一些能力,將自己心裏的事壓在心底,不對任何人說。


    要是哪天壓不住了,那……就徹底爆發吧!


    水其實已經燒開了,但老人還在添柴,眼神迷離,似乎依舊沉浸在回憶沒有回過神來,安寧也沒有打擾他,或許自己也有那麽一天,能在一個地方坐著一回憶就是一天。


    南宮諺來到門口,看著這一大一小蹲在門口的兩人,沒有上前打擾,隻是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看著,她不明白,也不了解那個老人,但他;了解安寧,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了解,所以她知道安寧的內心是孤獨的,孤獨到已經不需要任何人……


    但她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近他,隻能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就像現在,有時候她也很懊惱,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完完全全的走進他的內心。


    所以她在安寧身邊,她其實最多的是充當一個母親的角色,而不是伴侶,她決定這輩子就陪在安寧身邊,不管是什麽角色。


    安寧喜歡什麽,她就盡量滿足什麽,或許這就是她跟蕭家的區別,蕭家人需要考慮利益,但她自己不需要,但她似乎忘了,她身後的家族也需要考慮利益。


    安寧這一蹲,就直接蹲到了午時,直到院長回來……


    三人分賓主落座,老人又坐在門口的灶台邊生火,因為剛剛燒的水又已經快要涼了。


    沒有茶,院長伸手在桌上摸了摸,沒有摸到茶杯,又有些尷尬的縮回手,輕咳一聲問道:“小少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他這是明知故問,他都讓人在門口等安寧了,難道會不知道安寧來這裏幹什麽?這也是打破沉默的破冰錐。


    安寧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打直球:“我來要人,要一個府尹人才!”


    院長眉頭輕挑,看著安寧饒有興趣的問道:“哦?老夫這裏可沒有什麽府尹人才!”


    安寧撇撇嘴,有些無語,既然都讓自己進來了,還繞什麽彎子,不就是不想先開口求人,落了下乘嗎?


    安寧看了看門外,轉過頭直接說道:“我聽說你有一個好兒子,為人剛正不阿,素有清正廉明之名,所以想請他擔任府尹一職!”


    “今日前來,還想見見你這位兒子,我還有事情要辦,所以今日來得有些倉促,還請見諒!”


    院長歎息一聲,大聲對門口的老人喊道:“老於,去把大少爺叫來!”


    “是,老爺!”老人回答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院長轉過頭,對安寧歉意一笑,“還請小少爺稍等,犬子正在膳堂,一會兒就到!”


    在等人的這段時間,容安寧介紹一下接下來要上任後都府府尹的這位,以及他的父親(院長)!


    院長名叫於寬,曾經也在京城做過官,但官職不高,從戶部的一個文書一直到戶部侍郎,隻用了二十年時間,三十五歲的戶部侍郎,可以說是年輕有為了,但他脾氣有些怪,讓皇帝有些不喜,又因為一樁貪汙案,他被牽連其中,整個戶部上上下下都被皇帝殺了一遍,唯一幸存的人就是他,不死他不貪,也不是他有後台,而是因為他才上任半年,連裏麵的具體情況都沒有摸清楚。


    但也被罷官,索性回到後都府,在家沉寂了兩年,貪腐案的風聲過去之後,前府尹見他有學識,便讓他擔任了這府學的院長一職。


    而他的兒子叫於千山,性格跟他父親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他父親是憑實力坐到戶部侍郎的位置,而他是直接考進禦史台的。


    而且他父親會說話,但不送禮,而他是既會說話,在平時的時候也會給上官送一些禮物,所以其實他在禦史台混的還算不錯。


    但他有個毛病跟他父親一樣,那就是眼裏容不得沙子,見皇帝年紀越大越昏聵,他直言上諫,算得上是死諫。


    最後惹得皇帝震怒,還是禦史台的一些跟他關係好的人為他求情,才沒有被砍頭,而是跟他父親一樣,被罷官了。


    所以這兩父子雖然走的路不一樣,但結局都一樣,一樣的被罷官,一樣的回到家鄉,一樣的到了這個府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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