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的母親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沒多久便過世了,父親痛失妻女,雖然沒有因病過世,也是去了半條命,又如何能甘心?


    於是在眾人幾乎是一邊倒的情況下,將軍也死了,將軍府百年基業也從人間消失得幹幹淨淨,沒兩年便被世人遺忘。


    秋娘眼中一滴一滴的流下血淚,已然不知道是何種心情,明明已經死過一次,可她卻想從此長眠不醒。


    秋娘這樣可把商凜嚇到了,但他此刻也靈力耗盡,隻能勸道:“秋娘,先變回來,別讓我們擔心。”


    秋娘抬頭看了商凜一眼,“恩公,對不起。”


    對不起你一直想讓我保持神誌,像個正常人一樣地生活,對不起你一直護著我,我卻依然想長眠不醒,對不起我終於有個家,卻還是留不下……


    可是最後的最後所有的千言萬語隻凝成三個字,“對不起”然後眼睛一閉便倒下來,隻是倒下的同時,人也變回大家閨秀的模樣。


    商凜一驚,真擔心秋娘就此魂飛魄散,急忙對神君說,“快把季蕭堯帶進來。”


    神君的動作很迅速,季蕭堯一回來便見龍靈塔又是籠罩著客廳,而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臉安詳的秋娘,他急忙撲過去,“這是……”


    季蕭堯忽然不敢問了,唯恐問了什麽不該問的,這人會像風一樣的從他眼前消失,所以隻是下意識地去看商凜。


    隻這一眼,這眼中的情緒便複雜得一言難盡,而且商凜也是擔心不已,卻隻能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主要是他之前很少接觸到鬼物,自然也沒認真研究過。


    季蕭堯忙問,“那鬼新娘呢?”


    神君回,“已經變成粉末了。”


    季蕭堯又看向秋娘,見她絲毫變化也無,心裏悶疼悶疼的,內傷還沒有複原的柴老爹的身體,竟然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來。


    商凜急忙勸道:“你別激動,秋娘這樣還需要人看著呢,你也想倒下和她肩並肩嗎?”


    季蕭堯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語氣決絕,“宗主放心,我沒事,是柴老爹的身體不好。”


    商凜特別想說,“你還知道柴老爹的身體不好啊?”


    可是秋娘這樣自己也無比擔心,何況看季蕭堯這情形,如果秋娘有個什麽萬一,他一定會跟著一起。


    所以商凜隻能問塔靈,“神君可有什麽辦法?”


    神君看著安詳的秋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她這種狀態十分不好,也許哪天一個魂魄不穩,就魂飛魄散了,除非能尋到養魂木溫養她的魂魄,可是即便如此,要多久能轉醒也不確定!”


    季蕭堯急忙問,“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神君看著季蕭堯十分肯定地說,“有,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舍得?”


    商凜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神君,“都這種時候了,您老人家就別賣關子了。”


    神君非常配合地說,“一是超度;二是幫她轉世投胎。超度她能不能轉世都不一定,幫她轉世投胎便會忘記前塵往事重新做人,你們能舍得麽?”


    商凜忽然想到,最初秋娘恢複神誌時,跪在自己麵前說她不想投胎,做女人太苦還不如做鬼的情形。然而此刻,為了避免她魂飛魄散,最好的辦法便是幫她做人。


    商凜下意識地看了看季蕭堯,如果秋娘做人,他們之間又陰陽相隔了,不久前自己還勸這人來日方長呢,結果……


    氣氛真是沉悶得讓人心口都跟著發悶,就連胡唐棣這個平時愛玩鬧的,都像不存在一般,盡管她不懂人類的感情,但秋娘好歹是同門,多少有點揪心。


    季蕭堯抬頭看著商凜,一雙銳利的眼睛微微泛紅,此刻裏麵卻全是灰敗,但他卻語氣平和地問,“宗主,我能離開柴老爹一會兒麽?”


    盡管柴老爹內傷未愈,此刻商凜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塔靈,“神君幫忙和季將軍交換一下。”


    神君無奈,“可以是可以,但我撐不了多久。”


    季蕭堯又看向神君,“無事,我隻是想用我自己的樣子麵對秋娘,她這一去……便再也不會記得我了。”


    苦苦尋覓了幾百年的人,非但沒有相認,就連相處時間都短得可憐,然後又要陰陽兩隔,即便有一天再見也是相逢不相識,何其可憐可悲可歎!


    更可悲的是,季蕭堯可以跟著秋娘一起魂飛魄散,卻不能跟著她一起生,不是商凜做不到,而是重生便意味著忘記前塵,他不想忘記,也不能忘記。


    自己不忘記也許還有未來,如果自己也忘記了,那麽他們之間就什麽都沒有了,那還不如一起魂飛魄散呢。


    神君想說,“你也不用這麽難過,等秋娘轉世為人,可以讓商凜再收她入門,教她修煉法門,再不濟等她壽終正寢,收她魂魄入門也一樣。”


    隻是未來的變數太多太多,這話聽著很是合情合理,結果會怎麽樣?誰也沒辦法確定。


    比如,之前大家都以為季蕭堯和秋娘之間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確定秋娘是不是他一直苦苦尋覓的妻子。


    如果是,以後也可以慢慢相處,讓秋娘重新相信愛情,他們可以再續前緣。可是才一年就變成這種局麵,所以神君隻是默默地和季蕭堯交換“崗位”。


    季蕭堯離開柴老爹身體的時候,已經不是他之前受傷變成身死時的模樣,可見商凜養傷的丹藥不要錢似的投喂,還是效果顯著的。


    季蕭堯坐在秋娘身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看著,好像要把這人刻進腦子裏。


    商凜默默走到窗邊,心情真不是一個沉重了得,他雖然沒有感情經曆,但他並不是無悲無喜冷眼看世人的神明,他有凡人的心,隻是一直沒遇見那個非卿不可的人罷了。


    胡唐棣也跟過來,她不懂人類複雜的情感,但她能感覺到無盡的悲涼,壓在心頭悶悶的,十分難受。


    於是兩個人都沉默著看向窗外,此時外麵的天氣很好,天空也很藍,可惜沒辦法讓人心情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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