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城因為改造人的出動,此刻變得空蕩萬分,周擬躲過了一眾追查,蹲在了主城的草叢後麵。


    他刨開土把炸彈埋了下去,找了根細微的線,吊在旁邊的雕像上。


    那雕像的手搖搖欲墜,被周擬的細線無形之中與後門牽連起來,一張薄薄的刀片就藏在雕像的袖子裏。


    隻要有人從後門進到不死城的主樓,一開門,刀片就會割斷細線,雕像的手就會準確無誤地砸在埋在土中炸彈的引爆鍵上。


    隻需要十秒鍾,連人帶樓,屍骨全無。


    霧,不死城的上空滿滿都是霧。


    周擬止不住地咳嗽,扯下繃帶堵住自己的鼻子。


    他腦子裏的聲音錯綜複雜。


    “我已經把所有攝像都切斷了。”其中周難壹在腦海中回應周擬,“你別做傻事,現在炸掉不死城得不償失。”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周擬冷漠地回應,“我這是在自保,我在回擊我應該回擊的東西!”


    “流區的技術現在轉不到我手裏,我等不了,我等不下去了……”周擬借著程亦然給過的地圖找到了樊詡辦公室的位置,用手撐在桌麵上。


    他像瘋了一樣翻著樊詡辦公室裏的抽屜,一張一張的廢紙往外扔。


    名單,報表,周擬翻來覆去地尋找樊詡的抽屜、櫃子、一切能打開的東西,均無所獲,無論他怎樣努力地尋找,結果卻始終令他大失所望。


    “我現在在樊詡眼裏是什麽樣的呢……不擇手段隻為了以牙還牙的神經病?”周擬咬牙切齒地翻出來最後一張不死城的報單。


    周難壹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樊可許。


    “小周哥,不可以憎恨別人哦。”


    霧的殺傷範圍的確不小,除了能讓嚴重和方思奇死無葬身之處,還能把他也牽連其中……他的大腦在不知不覺間也被霧衝亂了。


    周擬咬著牙,管不上胡亂變化的聲音:“可是我忍不了,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


    盛怒之下,他一把抓起樊詡桌上的文件,雙手猛地發力,將它們狠狠地撕扯成無數碎片。


    “他的圖紙都放在哪裏了?!這不可能啊!連保險箱都沒有?”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你想要什麽?”樊可許的聲音又變回周難壹說道,“你想提前拿到流區的技術?真是瘋了。”


    突然樊可許的語氣又帶著不滿。


    “真是的,我不能每次都平白無故地幫你呀,真討厭,小周哥,現在再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麽?”


    “周擬…時間有…速戰…你好討厭!不許炸別……不死城要炸……樊詡就快帶人……”


    “吵死了!”


    周擬暴怒。


    “我想要你,要你行嗎?!”


    周擬掙紮著拉開最後一道抽屜,裏麵隻放著一個背對著他的相框。


    “不對,我想要……”


    翻過來一看,樊詡和季白衣分別站在兩側笑的燦爛,中間有一個黑頭發的身影被摳掉了臉。


    「致我們親愛的罪孽……」


    鬼使神差地,周擬將其塞進了口袋裏。


    “我想要不死城最尖端的東西,我想要那顆‘大腦’。”


    周擬一拳頭砸在自己的腦袋上,強製讓自己的大腦進入冷製。


    實在不管用,他就去摳自己身上的爛肉,一節一節拽著血往下撕。


    隻有巨大的疼痛才能讓他在混亂中保持清醒,他一直都知道。


    “呃,呃……我叫周擬,23歲,說話的人是周難壹,不是樊可許,我來不死城是為了找技術,對,技術,淩駕於改造身體之上的,創造思想的技術。”


    他對著自己複述了一遍。


    “沒錯,記著這些就行。”


    周擬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用手摳著桌麵。


    “可是這裏什麽都沒有。”


    他隨手把相框放了回去,沒想到竟然往下沉了一下,好像本身就有一個卡口,樊詡的桌子下麵慢慢地張開了一個口子。


    連老天都在回應他。


    是暗道。


    樊詡的辦公室裏有一道暗道。


    “你幫我看著點,我下去。”周擬再三囑咐周難壹,張望了四周確認無人後爬了進去。


    昏暗的地下室居然如此龐大地呈現在他眼前。


    沾著灰塵的白紙已經髒的不行,貼滿了整個地下室。


    周擬眯著眼睛摸索著那些紙張,發現密密麻麻地依稀可見寫著不少東西。


    他想要辨別其他的紙張,發現或多或少都是人體報告。


    其中有一張最顯眼。


    “異能提取實驗報告,蔣然。”


    “代號,「蟲」,異能,「霧」。”


    “異能是霧的玩家,姓蔣?”


    周擬剛要上前查看那女人的樣子,突然被一雙大手捂住了嘴。


    周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猛然一抬頭,轉身一看是一個身材高大威猛、近乎兩米高的男人,將他整個人都完全籠罩在了巨大的身影之中。


    “……無名?”


    周擬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之前在何橋村的窯子裏遇到過的那個能夠徒手將兔子扔出去老遠的男人。


    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人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逐漸重合起來。


    無名依舊沉默不語,略顯淩亂的劉海低垂下來遮住了眼睛。


    周擬不含糊,立刻攥緊刀柄冷下臉,卻不料被無名一拳擦臉而過,把刀震在了地上。


    無名飛速衝過去,想要抓住周擬的手被他一個躲閃撲了個空,一拳砸在牆上。


    周擬一個快步撿起地上的刀黑著臉就往地下室的出口撤退。


    他親身領教過這家夥的力氣,如果選擇在這裏與無名正麵硬拚,那麽毫無疑問,自己最終必然會命喪於此屋之中。


    “你怎麽在這。”


    可是黑暗之下,無名的表情沒有波瀾。


    “……為什麽在這裏。”無名重複著周擬的話說。


    “別誆我。”周擬陰狠的語氣不改,“我先殺了你。”


    “失敗品。”無名補充道,“霧人。”


    “……”


    無名低眸看著自己的右手,攥了攥拳頭。


    “刀。”


    他看著周擬右手裏的刀。


    “無名是誰?”無名才反應過來,撩起劉海問周擬,“你第一句話說的。”


    周擬不可思議地看著無名。


    這是個傻子?


    “你叫什麽名字?”


    “無名。”


    “代號呢。”


    “無名。”


    “那你還問我無名是誰?”周擬挑眉。


    “無名是沒有名字的意思。”無名說,“我沒有名字。”


    “哦。”周擬抿著嘴角,往前走了一步 “病人。”


    “你可以叫我周擬。”


    “五百塊。”


    “什麽?”


    無名突然張開嘴,指著周擬的臉。


    “何橋村,五百塊。”


    “因為五百塊,被鬼追了一路。”


    “你在說什麽啊。”周擬依舊笑嗬嗬地說,“我叫周擬。”


    “五百……”


    “周擬。”周擬的氣壓很低。


    “哦。”


    周擬定睛一看,看著無名的發間絲絲縷縷仿佛黏著什麽東西。


    他走上前,用手指捏了捏他的發梢,是一股濕漉漉的白色黏狀物,瞬間領悟到了無名先前的意思。


    “這是霧。他們對你做過什麽?你是個有意識的改造人?”周擬抖了抖手。


    “原來那是改造……”無名回答,“他們說我是失敗品,因為我的頭還完好無損。”


    “……”


    “我走丟了。”無名說,“迷路,在任何地方。”


    “我走了很多地方,又回到這裏。”


    “……”


    “呃!”


    周擬忽然蹲下身子,痛苦地捂住腦袋。


    “跑!跑!”他腦海裏樊可許的聲音變化不斷。


    “又開始了……”周擬攥著自己的頭發往外扯。


    他低下頭,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上竟然長出了樊可許的眼睛。


    又看了看另一隻手,一手一隻。


    還沒來得及反應,隨後砰得一聲被無名一腳踹在了肚子上,噴出一口黑血,磕在地上。


    “你中毒了。”無名站在他麵前。“在很久以前,現在闖入霧區必死無疑。”


    周擬蜷縮著自己的身體,仰起頭。


    “唔……嘔……”


    他嘴角滲著粘液般的黑血。


    “為什麽……?”


    “你已經能在這裏看到幻覺。”無名說,“他們實驗我的地方,絕不允許有任何活著的生物。”


    “那……之前就是……”


    “為什麽,我中毒了這麽久……”周擬捂著肚子疼得生理性流淚,保持著思考,“不應該……超過兩個小時。”


    他強硬著身子,竟然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了。


    無名躲開了身,讓周擬看清了地下室其他地方的樣子。


    一座形如縫紉機一樣的老式機器,不過比縫紉機大了幾倍,足以躺下一個人,如今中間的床已經鏽跡斑斑。


    給霧人切開腦袋用的?


    滋……滋……機器上的小屏幕發出了短短的電流聲。


    “你好,病人。”


    樊詡的聲音出現在這個灰色的小屏幕裏。


    周擬沒有說話。


    “別擔心,大膽呼吸,我並不知道你在哪裏。”樊詡的聲音繼續響起,“此時若意識清醒,恭喜你,周擬,你比我預想的「病人」更狠。”


    “關於你想知道的不死城的秘密,我希望找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告訴你。”


    樊詡說。


    “關於母神,關於改造,關於罪孽和預言家,醫生的故事。”


    “我已經借「黑白小醜」的手給你的朋友們下了邀請函。”樊詡聲音溫柔,“你有充足的時間執行你的計劃,今天下午三點,我在教堂門口等你。”


    “還是老地方。”


    “你以為我真的會去麽?”周擬喃喃道。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樊詡的聲音順利地接著他的話說,“星軌不會出錯,無論命運遲到多久,公寓樓終會坍塌。”


    “而你並不知道那顆炸彈是真的還是假的。”


    機器裏傳來樊詡打響指的聲音,灰色的屏幕上瞬間出現了樊可許的臉。


    接著,樊可許的臉龐瞬間被從脖子裏長出來的花苞吞噬,整個腦袋變成了一朵白花。


    “花精。”無名橫插一嘴。


    “真正的炸彈又在誰的腦袋裏。”樊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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