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姚古、姚平仲、吳玠、吳璘這幾路程較遠者,皆奉旨而來。


    他們麵見趙官家,行君臣之禮後,站在種師中等眾將之列中。


    他們非常好奇,手裏拎著火銃長槍的趙官家,為何站在種師中軍營前呢?


    他們環視周圍,發現一位中年將領張俊,雙手捧著一麵鍥入三支箭矢的精鐵護心鏡。


    他們再仔細一看,都驚訝地發現,那麵鍥入三支箭矢的精鐵護心鏡的正中心,還有一個雞蛋粗細的不規則彈孔。


    宗澤、姚古、姚平仲、吳玠、吳璘等數位將領,皆是聰明之人。


    他們結合現場所見,立即明白,精鐵護心鏡正中心的彈孔,必是趙官家開槍打出來的。


    對此,二姚與二吳的臉上,皆露出了驚喜之色。


    因為,他們在此之前,就見識過趙官家的槍法如神,如今趙官家在種師中的軍營前展示出了如此神技,定能讓三軍士氣大振。


    而宗澤的臉上,卻掛滿了擔憂之色


    早在汴京郊外的演武場上,宗澤早就見識過趙官家的槍法真如神!


    甚至,他也清楚,這些火槍和火炮諸多火器,那可都是趙官家發明、設計出來的。


    可是,現在宗澤認為,趙官家禦駕親征伐夏,若無重大軍情,隻是為了顯示官家他個人的槍法好,而勞師動眾,將各路軍的主帥和一眾將領,召集到小種經略相公的軍營前,特意觀看官家用火槍的射擊表演,屬實不妥。


    宗澤在心中也萌生出了要直諫趙官家的想法。


    他為了慎重起見,還是低聲向身邊的種師中問道:


    “小種經略相公,吾來得晚,方才發生了何事?”


    種師中一看,是最近極受趙官家器重而平步青雲的樞密使宗澤向他客氣地發問,他自然不敢怠慢。


    他微微躬身抱拳,對樞密使宗澤,非常謙卑客氣,低聲回答道:


    “官家召集吾等來共議軍事,在等候樞相及姚經略相公等將領時,官家慧眼識英,在吾部張俊軍中,發現了隱瞞家世身份,還背著其父、祖,前來參軍的神射手楊忻中。”


    宗澤不解道:“那鍥入鐵鏡中的三箭,就是那楊忻中所射的嗎?”


    “回樞相,正是!”種師中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道:


    “趙官家擔心十九歲的小校楊忻中,有此神力和百步穿楊的箭法而心生驕傲,官家他特意親自用火槍射擊,打得比楊忻中還準,令其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外之理。同時,亦令三軍振奮。”


    宗澤點了點頭,他聽完了種師中的解釋後,感覺趙官家是在辦正事,不是為了炫耀其槍法好而召集眾將來此,因此,他的氣消了,也不打算向趙官家直諫了。


    他有些不解地問道:“請問小種經略相公,慧眼如炬的官家,到底發現了楊忻中隱瞞了什麽家世呢?”


    種師中邊說,用手指向楊忻中,給宗澤介紹道:


    “樞相,請看那員虎虎生威的小將楊忻中!”


    “其先祖,乃是百餘年前,我大宋在雁門關之戰中大破遼軍、後在伐遼之戰中為國捐軀的‘楊無敵’——楊老令公啊!”


    宗澤立即肅然起敬,他隨著種師中手指的方向望去,對身材魁梧的小校楊忻,不禁高看了數眼……


    善於識人、用人的宗澤,看到高大魁梧的楊忻中,並仔細地看了下楊忻中的相貌,他便斷定此子孔武有力,未來定是一位的忠君愛國的良將!


    與此同時,他也對趙官家能在伐夏之戰中,慧眼識英發現楊業的後人,並重用之,深表讚佩。


    宗澤對於趙官家當眾稱讚並要重用楊忻中之舉,他是能猜測出此許聖意的,那就是在伐夏的宋軍將士中樹立典型;


    官家的高深用意,應該是想:在伐夏之戰中,鼓舞宋軍將士要勇敢無畏,不懼生死。讓大宋兵將知道,百餘年前的楊業為國捐軀後,其後代楊氏子孫都會受到趙官家重用。


    爾等若為國捐軀後,爾等後世子孫,亦會受到趙官家和大宋朝廷的優待。


    ……


    此時,趙吉拎著火銃長槍,走到眾將麵前,他環視在場的眾兵將,悠悠道:


    “朕在此,用火槍打靶,並非炫耀朕的槍法好!”


    趙吉一開口,現場頓時安靜下來,連風兒都似乎屏住了呼吸,所有兵將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趙官家的身上。


    在場的很多將領,發自真心地佩服趙官家,有如此超神的本事,卻如此謙遜……


    趙吉繼續高聲道:“朕要讓卿等知曉,我大宋雖以文治天下多年,但朕自去年開始,便詔告天下:文武並重!”


    在場的兵將,深有體會,這一年來自己身份和地位比之前提升了很多倍。


    “然,朕要告誡,卿等身為武將,時刻不可忘記武備的重要!”


    眾兵將紛紛點頭,讚同趙官家的高見。


    “朕之所以展露火槍射擊之技,是希望眾愛卿能明白,時代在變,吾輩當‘與時俱進’!”


    眾將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們聆聽著聖訓,發現趙官家不但講得很好、很有道理,居然還創造了必能成為精典成語的新詞“與時俱進”!


    宗澤、種師中、嶽飛、韓世忠等眾將,紛紛稱讚官家所言極是……


    “官家所言‘與時俱進’,真乃精典,必能載入史冊,不僅教育吾輩,亦可教育萬代後世之人!”


    趙吉掃視著露出讚佩與信服表情的眾將,他微微一笑。


    他也沒法說,這“與時俱進”之詞是引用的啊!


    其實,他也隻是針對目前形勢,順口而出的他在現代社會裏,經常能聽到能用到的這個詞啊!


    他真的沒有想到,“與時俱進”這詞,能令麵前的宗澤、韓世忠、嶽飛這些能名留青史的名臣武將們如此興奮和讚同。


    其實,趙吉在沒有穿越前,考證過“與時俱進”這詞,出自1910年初蔡元培撰寫的《中國倫理學史》。


    大教育家蔡元培針對清朝末年中國思想文化界抱殘守缺、固步自封的局麵,通過中西文化對比,指出“故西洋學說則與時俱進”,以此來激勵世人。


    趙吉看到劉延慶、劉光世、姚古等人,也要上前恭賀他得到佳詞,他立即揮手,風輕雲淡道:


    “朕所言‘與時俱進’雖善,然,像此類佳詞,朕的腦子裏裝得太多了。朕告之眾愛卿此詞,非是想聽卿等讚頌之聲,而是要觀卿等,今後行動上要真的‘與時俱進’!”


    眾將深感趙官家所言極是,紛紛讚同、恭賀。


    現在,趙吉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在講廢話,他剛剛所講的這些以及接下來要講的,雖不敢說是至理名言,但也絕對可以打開麵前這些忠臣名將們的大格局。


    “朕所研製的火器之利,經過實戰檢驗,它遠勝刀槍劍戟和弓弩箭矢!”


    眾將深以為然,紛紛讚同……


    韓世忠率先出列,躬身抱拳,眉開眼笑,高聲道:


    “先前,微臣率部在敵西京城外,與西夏最強騎兵鐵鷂子軍一戰中,全指官家研製出的火炮和手榴彈,才能大敗不可一世的敵國晉王李察哥的鐵鷂子軍啊!”


    嶽飛接著出列,躬身抱拳,麵色嚴肅,高聲道:


    “微臣附議。”


    “微臣嶽飛跟隨韓將軍圍殲鐵鷂子軍時,確實驗證官家在京城研製出的火器之厲!”


    “官家所研製並賜給吾部軍中的火器,它能夠實現遠距離攻擊敵軍,其殺傷力和殺傷範圍,皆要遠比弓弩和拋石機強太多了!”


    老將郭成亦上前,以他率部攻擊傅樂城時用到了火炮等武器,大加稱讚趙官家……


    趙吉製止了眾將的繼續稱讚,開口道:


    “然,朕雖多次派出使者回告京城的火器製造使陳規,讓其帶領手下工匠,加快製造出大量的火藥武器,然則,如今我大宋的生產力較低,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全軍皆裝備上火器。”


    眾將又聽到了趙官家的話中,出現了“生產力”這個新詞,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是這個新詞並不難理解。


    之前趙官家表現出,並不太喜歡聽臣下讚頌他能首創新詞的恭賀之聲,因此現在眾將聽到趙官家又口出一個挺有內涵的新詞“生產力”時,他們隻是不住地點頭讚同,並沒有人敢下來恭賀了。


    趙吉繼續說道:“雖然,依我大宋現在的生產力,全軍不能每一名兵將都使用上火器,然,依我軍現在配發的火器,加我軍將士之英勇無畏,攻打下西夏國都興慶府,還是不成問題的!”


    “朕預測,若夏國京城被我軍攻破,其各落部之地方軍,將成一盤散沙,皆不足為懼。隻要稍等時日,西夏各地方黨項部落,必然分化瓦解,其必然紛紛歸附我大宋!”


    “朕將奪得西北產馬之地,解決我大宋馬源之匱乏。”


    “滅夏,這亦是朕謀劃恢複盛唐時期大一統疆域之第一步!”


    眾將聞聽聖言,精神振奮,紛紛讚同道:


    “官家聖明……”


    他們也明白了,趙官家突然召集他們來此議事,應該就是要商議下一步如何攻打夏國京城了。


    種師中出列,躬身抱拳,請奏道:


    “微臣師中,恭請聖駕與諸位將軍入微臣營帳內議事……”


    趙吉卻道:“不必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在此與諸位愛卿謀劃,可大大節省時間。”


    他又下旨,把眾將留在原地,讓種師中部在此的上千兵卒,分成四隊,向前後左右四個方麵,退遠百步,進行護衛。


    趙吉如此要求,他遵守的是“事以密成”這句古訓,防止兵卒中有泄秘者。


    畢竟,稍後他要給眾將部署,閃擊夏國京城興慶府的具體戰略戰術。


    趙吉趁著兵卒分隊準備退下的這時間,他將手裏拎著的火銃長槍,遞給了小校楊忻中。


    “朕的這支火銃長槍,賜給楊家大郎!”


    “啊!?”楊忻中驚慌,卻又喜悅道:


    “末將楊忻中,謝主隆恩……”


    陽光灑在楊忻中的身上,這一刻,他已成為了整個軍營的焦點,他接過趙官家的火銃長槍,其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高大魁梧。


    楊忻中身邊的張俊,看得好生羨慕。


    趙吉看到張俊那眼饞的樣子後,微微一笑,讓身後的皇城司親從官,又取來了一支官家備用的火銃長槍。


    趙吉接過親從官遞來的火銃長槍,親自遞到張俊的麵前,道:


    “此槍,亦是朕禦用之槍。張伯英,英雄也,當佩此槍!”


    張俊大喜過望,眼含熱淚,道:


    “微臣張俊,謝主隆恩……”


    在場的韓世忠、嶽飛、劉光世等諸將,在此之前都被趙官家賜過火槍、或望遠鏡等物,因此,他們卻並沒有嫉妒後起之秀楊忻中和張俊所得到的趙官家恩賜。


    趙吉叫來一臉孤傲的嶽飛,以手指其,對眾將高聲道:


    “嶽鵬舉,此乃朕之得意門生!”


    眾將側目,他們皆知武狀元出身的嶽飛,在此之前生擒了鐵鷂子軍的主帥李察哥之事,亦讚同趙官家之言。


    “朕未禦駕親征之前,在京城郊外的演武射擊靶場,親自教過眾多武試及第者,如何使用火器。嶽鵬舉,是其中,槍法最佳者!”


    “鵬舉,朕請你,來教楊家大郎和張伯英使用火槍,如何?”


    “微臣嶽飛遵旨。”


    “微臣張俊謝主隆恩。”


    “末將楊忻中謝主隆恩。”


    嶽飛對牛大如力、箭法超群的楊忻中很有好感。


    他卻對善於逢迎聖意的張俊印象很差,但是聖命難違。


    他走到張俊和楊忻中麵前,拿起未裝彈的火銃長槍,邊說邊演示,教起他二人如何使用火銃長槍裝彈、瞄準、射擊……


    張俊和楊忻中本就是善弓弩射擊,他們學起用火銃長槍射擊時,也格外快。


    趙吉看到嶽飛教得認真,張俊和楊忻中學得也認真,他三人此時還算其樂融融。


    他心中不免感慨:


    ‘但願朕的此舉,有意撮合他們三人早些相識、相知、相熟悉,最好能避開曆史上張俊作偽證誣陷嶽飛,楊忻中監刑嶽飛的悲劇吧?!’


    趙吉環視周圍,看到在場的上千兵卒,已按他的聖意,分成四隊,向前後左右四個方麵,退出了百步之遠,進行著防衛。


    他立即招來種師中、姚古、韓世忠、嶽飛、劉延慶、郭成、王稟等眾將上前。


    趙吉將準備好的六張由他親手而繪的興慶府的城防圖,其中五張城防圖賜給五路軍的主帥。


    他親手展開剩下的那張夏國京城興慶府的城防圖,平鋪於地麵。


    他又讓皇城司親從官,將西夏國的地圖,平鋪在興慶府的城防圖旁邊。


    趙吉索興,坐在那兩張地圖邊的黃土地上。


    他招呼眾將道:


    “眾愛卿,到朕的身邊來!與朕一起圍坐在這二圖的周圍,聽朕之戰略部署……”


    眾將按官階高低,依次圍坐在了趙官家的周圍。


    趙吉指畫著地圖,高聲道:


    “依當下敵弱我強之形勢…………”


    “朕認為,我軍當集中優勢兵力,乘百艘大船,順黃河而下,實施‘閃電戰’,迅速圍攻夏國京城興慶府,千萬別讓夏皇李乾順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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