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包爽勒馬停在了正在行進的隊伍隊首十幾米開外。


    “全軍止步。”走在隊伍最前麵的石平右手舉起拳頭,朗聲朝身後的隊伍下令道。


    “石連長,讓隊伍原地休息。前麵發現了點情況,我這就去向首領匯報。”包爽朝石平下令道。


    “是!”石平朝包爽行了一個軍禮,包爽匆匆回了一個軍禮,打馬朝隊伍後麵慢跑而去。


    “首領,前麵發現了周國使節的營地。”包爽打馬小跑了一二百米,看到了幾輛行駛緩慢的馬車,仔細找了找,在車隊的最前麵看到了薑林的身影。


    “哦,周國使節的營地……在孟津渡口的時候,可曾聽駐軍說周國使節已經渡過大河的消息?”薑林示意車隊停下來,摸著唇邊的短須一邊思索著一邊問道。


    “首領,孟津渡口那裏的駐軍隻負責防衛,關口的通行記錄自是有關口的公人負責。再說,現在大河已經上凍,周國人沒準挑了一處冰較厚的地方過的大河也說不定……能省不少通關的費用呢……”包爽點到為止。


    “倒也是。周國使節營地……商王喪儀這麽重大的事項,主使應當是周國的薑尚太師吧?”薑林又想起了自己父親那副讓人討厭的模樣來,每次說到薑尚,薑林的腦海裏都要不自覺地泛起和母親一起出現在婚紗照上的那個人。


    “不得而知,我隻是命令兄弟們就地警戒,特意回來向你稟告此事。首領,我們該怎麽辦?看這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亦到了紮營的時間了。”包爽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陽,估了估時間,朝薑林說道。


    “嗯。你去傳令,距離周國使節營地一裏的地方紮營,讓孫虎前往周國使節營地亮明身份,我稍後去拜訪薑尚太師。”薑林知道最近通往朝歌城的各條道路定是車馬絡繹不絕,原因自然是為了參加十日後自己嶽丈的喪禮。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奔喪,一路上自然不會再起什麽衝突。再說了,這些年在周國太師薑尚的極力約束下,周、唐兩國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是微妙。雖然一直沒有官方的正式會晤以及通報,但私下裏,兩國之間的貿易來往和各項交流並沒有隔絕。尤其是懼留孫老爺子和自己的師弟之間,可以說是一個月就要通一次書信。鑒於兩位老者的品德,薑林並沒有讓人對兩人來往的書信進行審查。


    現在於道邊偶遇周國使者的隊伍,前幾日自己和順姬以及兩個小舅子還說起此事,周國若是派使的話,大概率定是周國太師薑尚親自前往,作為一個晚輩自是要將姿態放得低一些,免得日後其給懼老爺子的書信裏給自己上點眼藥,又讓懼老爺子再教訓自己。


    “是!”包爽朝薑林行了禮,打馬轉身離開去隊伍前麵傳令。


    “夫君,可是出了什麽事?”後麵的車隊停得時間有些久,坐在第二輛車上的順姬已經下車,徒步走到了薑林身後。


    “哦,沒什麽事。包隊長說是在前麵遇到了周國前往朝歌奔喪的使節營地,特來通稟。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下車了?”薑林一邊下馬一邊朝自己的妻子關切地問道。


    “車內空氣汙濁,又加之顛簸了大半天,我想下來走走。”順姬神情依然有些悲傷。


    “舅父、舅母,發生什麽事了?”薑林正打算繼續勸慰順姬,一身戎裝的歡姬從隊伍的最後麵一路奔跑了過來。


    “不是給你說了嗎,隊伍裏不得如此大聲喧嘩,亦不得如此稱呼我和你舅母。你若想與你舅母一起坐馬車,就脫了這身軍裝,換上你的女兒裝。你若是穿著這身軍裝,就必須如同你包叔他們一般舉止得體。怎麽還是記不住?”薑林望著這個“狗皮膏藥”,頭微微作痛。


    “知道了,首領。”歡姬吐了吐舌頭,朝薑林行了一個軍禮,趕忙改了口。


    “行了,歡姬還是小孩子,活潑好動自是能理解的,對她不要如此嚴厲。”順姬上前挽住了歡姬的胳膊,二人往道邊靠了靠,給後麵已經開始行駛的車隊讓開了路。


    不等薑林再開口,整個隊伍的末尾、負責壓陣的王郊、王洪和薑世民三人騎在馬上駛了過來。馬背上的薑世民望向道邊的歡姬,開始擠眉弄眼起來。


    “首領,發生了何事?”王郊騎在馬上,朝薑林開口問道。


    是多日前,當順姬帶著商紂王的第一個孫輩、自己已經九歲多的大兒子薑世民,從晉陽城趕到安邑城時,一直還在猶豫不決的王郊、王洪兄弟二人,最終還是通過拋硬幣三局兩勝的方法決定了親赴朝歌城,送自己的生父最後一程。


    對於順姬和王郊、王洪姐弟三人的選擇,薑林自是不好過多地說些什麽。但對於順姬擅自將薑世民帶著前往朝歌城、參加自己外公的葬禮的決定,薑林是很生氣的,但已經九歲的薑世民倒也著實地讓薑林開了一次眼。


    黑月、順姬兩位妻子與薑林共生育有四子,黑月所出大郎薑匡胤、四郎薑武定;順姬所出的二郎薑世民、三郎薑文安。三郎、四郎年歲尚小,目前還看不出什麽苗頭來。但大郎和二郎……大郎、二郎已經九歲,正是上小學的年紀。但近水樓台先得月,二人有薑林這個一手打造出大唐國教育體係的父親,自是要比同齡人學的要深入一些。而二人在性格、喜好方麵,已經開始表現得截然不同。


    大郎性格頗為沉穩,這是往好了說的,往不好了說,說是木訥都不為過。雖然木訥,但此子倒也繼承了父親在機械學一道的優良基因,才九歲的年紀,現在就整日裏鑽在自己的表哥、大唐國立大學機械學院副院長黑亮的實驗室裏,與一眾大自己近乎十歲的哥哥、姐姐、嫂嫂們研究槍、炮、蒸汽機、內燃機等東西。看著自己的兒子如此模樣,黑月已經不止一次地偷偷地抹眼淚了。這種書呆子的模樣,以後大概率是沒機會了……


    再說二郎,此子自幼便是能說會道,與人交往從不膽怯。不僅如此,而且頗為聰明好學。心中若是有了疑慮,亦會虛心請教各位叔伯兄弟姐妹。尤其是,自八歲開始,便開始與自己的大舅父、大唐國武裝力量副總參謀長王郊一起經常開始探討兵法一道。看在其母順姬眼裏,此子若是好生培養,自是……


    當然了,這樣的話黑月、順姬誰都不敢在薑林麵前說,亦不敢在外人麵前提起。大唐國的重臣都知道,這個話題是薑林的逆鱗,摸不得。


    此次商紂王崩逝的消息傳回到晉陽城,順姬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確實有些不知所措。但九歲的薑世民卻給了自己母親十足的理由,勸慰自己的母親應當送自己的外祖父最後一程。


    當時薑世民是怎麽對母親說的,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順姬帶薑世民抵達安邑城後,薑林初聞薑世民也要前往朝歌城的消息,是發了一通火的。順姬見丈夫發了火,便將眾人遣散,親自將兒子當日勸慰自己的話對丈夫道了出來。這一番話道出,薑林卻也消了氣。雖然沒有立刻同意薑世民隨其前往朝歌城,但也撤銷了立刻送薑世民回晉陽城的命令。


    最終,臨出發之時,薑世民與自己的父親單獨待了一個小時,聽包爽說,當時首領與二郎聊完,是紅光滿麵地走出來的。看情形,頗為興奮。之後薑世民便與自己的兩位舅父混在隊伍的末尾,一路走到此處。


    “包隊長他們在前麵發現了周國使節的營地,返回通稟。我已經命他們在距離周國使節營地一裏的地方紮營,稍後我會去拜訪周國的薑尚太師。郊弟,你腿上的傷今日覺得如何?”薑林上前牽住了薑世民的馬韁,朝另外一匹馬背上的王郊問道。


    “好多了,拄著你當年在莫莊搞的那種拐能走幾步了。等到了朝歌城,應該無大礙。”王郊感謝了姐夫的關心。


    “嗯,那就好,待會到了營地,記得讓傷醫給你換藥。二郎,你看你這小臉凍的,明日還是乖乖地和你娘親乘車吧,省得你娘親一人乘車孤悶。”薑林這才看到了馬背上雙臉凍得通紅的薑世民,打算趁這個機會教訓教訓小家夥。


    “父親,孩兒今日與兩位舅父同行,已經向小舅父請教了許多問題。但是還有些問題沒向大舅父請教,孩兒正打算明日向大舅父請教。娘親若是覺得一個人乘車孤悶的話,就讓歡姬姐姐陪娘親好了。”馬背上的薑世民很是理直氣壯地朝薑林說道。


    “哦?卻是什麽樣的問題,非要請教你大舅父?你沒見你大舅父腿上的傷……不如你問我。”薑林的目的沒達到,自是要再想辦法。


    “大舅父的傷在腿上,又不影響他大腦思考、影響他嘴巴說話。”薑世民的話卻也在理。


    “啊哈哈哈……”眾人被薑世民的一番言辭逗得開懷大笑起來。


    “你這小滑頭。你父親自是怕你騎馬凍壞了身體,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順姬笑完,也知道丈夫前些日子不同意兒子走這麽遠的路的原因,還是因為天氣寒冷,萬一途中……現在自己想想卻也有些後怕。


    “多謝父親、母親厚愛。但你們看,不僅僅是二位舅父,還有包叔率他的衛隊,還有平哥率他的連隊,還有這些趕車的叔伯們,他們可都沒有乘車的機會。他們不但不能乘車,還要背負那麽多的隨身物品,而我是乘馬。他們都不怕冷怕累,我有什麽資格怕冷怕累?”不得不說薑世民說的這番話很是提氣,邊上眾人聽了也覺得身上暖意濃濃。


    “二郎此言在理。行了,大家再努把力,前麵已經開始紮營了,大家趕緊入營用飯,暖和暖和。”薑林也不知道薑世民這一番言語是順姬、王郊、王洪三人教的,還是薑世民自己的想的。不過自己的兒子裏能有一個這麽有王霸之氣的,終究不是壞事。自己這當父親的,應該覺得驕傲和自豪才對。


    當薑林等人抵達營地之時,首領衛隊和三團三營三連早已經將營帳搭好,營裏已經開始埋鍋造飯,有些行動迅速的鍋裏已經飄出了肉湯的香味來。


    “今日是什麽飯?”薑林安頓好了順姬和歡姬,走出二女的帳中時,薑世民前來通知母親去用飯,薑林見兒子一臉興奮之色,開口問道。


    “包叔說今日天氣寒冷,人體損耗比較大,自是要給兵士們好好補充補充,羊肉粉條肉湯配麵餅。”薑世民朝薑林答道。


    “嗯。好,你包叔說的對。對了,你今晚和誰睡?你包叔?平哥,還是你舅父他們?”薑林知道薑世民這些日子很是開心,包爽、石平兩個自打記事時便認識的人,後來因為工作原因很少再見麵,現在終於有機會再遇到,自是要糾纏二人一番。而兩位舅父平日裏也是聚少離多的,很難有機會相聚,現在因著奔喪的目的大家走到了一起,舅甥自是要鑽到一起鬼混的。


    “父親,孩兒今日想和你同帳。”薑世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哈哈,是你包叔、平哥晚上打呼嚕吵到你了?還是你二位舅父嫌你囉嗦,不要你了。”薑林父子平日裏也是聚少離多,現在難得湊在一起,還是刻意地想營造一個輕鬆的對話場景。


    “都不是,是孩兒有幾個問題想請教父親。平時父親太忙,孩兒不敢攪擾父親。今日孩兒請教了小舅父一些問題,想起明日要請教大舅父的那些問題,突然有幾個問題想先請教父親。還請父親能指教孩兒一二。”薑世民在薑林麵前竟然很是客氣。


    “呃……兒啊,以後有什麽問題,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即便父親不在身邊,你也可以給父親寫信的。我回去就下令,你們兄弟四人在成年之前,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給父親寫信的。這是你們四人的特權。”薑林聽著薑世民的話,心中頓感愧疚。細細想來,這才發現自己在四個兒子的成長曆程裏,竟然錯過了好多。


    “孩兒代大哥、三弟、四弟一起謝過父親。”薑世民這番言語,卻也讓薑林很是滿意。兄友弟恭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是一番值得大力提倡的精神。


    “你先去我的帳中等候,我現在就去給咱倆將飯端到我的帳中,咱倆邊吃邊聊。”薑林上前寵溺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朝自己的帳篷指了指,大步朝著首領衛隊的灶坑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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