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這是朝歌來的報喪文書,嶽父大人看來確實是崩了。郊弟,你腿上的傷怎麽樣了?”走進這處王洪這幾年在安邑城附近主持大型建設工作時落腳的院落的正屋來,薑林將手上卷成一卷的羊皮紙文書遞給了王洪。這時,一股濃烈的草藥味撲麵而來,薑林這才看到王郊左腿上蓋著一個薄薄的毯子,終於想起了王郊前些時日是受了槍傷的。


    “彈頭入肉不深,並且也及時取出來了,所幸未傷到動脈和骨頭,並無大礙。隻要按時換藥,養幾日就好了。”王郊身體有些虛弱,對薑林說完,伸出手朝王洪示意了一番。王洪趕忙打開手上的羊皮紙,開始研讀起來。


    “父王……果然崩了,並且三弟已經即王位。”王洪讀完朝歌送來的文書,終於腿上一軟,一屁股坐到榻上。


    “不是崩,是弑。”薑林冷冰冰地說道。


    王郊、王洪二人並未接薑林的話,兄弟二人呆呆地坐著,沉默了片刻。王郊又從王洪手上拿起羊皮紙文書,自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終於淌下一股濁淚來。


    “你二人一路上是怎麽商量的?”薑林上前揭開王郊腿上的薄毯,俯下身子仔細看了看、聞了聞。王郊大腿處的傷口外包紮好的繃帶很規整,除了藥味也沒有腐肉的味道,這一切顯示著處理槍傷的人的專業。


    “我……二人還沒做出決定來,想等等姐姐的消息。”王洪坐在榻上,猶豫不定的樣子,顯示著哥倆對往事仍然無法完全釋懷。


    “姐夫,這事若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麽做呢?”王郊頭朝後仰著,靠在後背的靠枕上,朝薑林幽幽地問道。


    “我……”薑林一瞬間又想起了薑尚那副麵孔來,那張臉太像後世自己的父親了。


    “既然做不出決定來,索性就別想了。等你姐姐的消息來,看看你姐姐有什麽樣的想法?若是連你姐姐也沒想法,那我就隻剩最後一個辦法了。”薑林被王郊如此一問,卻也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什麽辦法?”王郊、王洪二人頓時來了精神。


    “抓鬮!”薑林斬釘截鐵地答道。


    “我還以為什麽好辦法呢!”王洪聽罷,嘟囔了句。


    “你們用過晚食了嗎?”薑林摸著自己已經咕咕叫了好幾遍的肚子,朝自己的兩個小舅子看了看,開口問道。


    “沒呢。”王洪答道。


    “你去給咱們三個弄些吃的來,最好給你哥弄些有營養的食物。再給包爽說,讓衛隊輪著去用飯,休息,不用管我。我跟你哥先說幾件事。”薑林從懷中摸出五元鑄幣,朝王洪遞了過去。


    “能喝酒嗎?”王洪也不客氣,接過薑林遞上的錢來,朝門口走去。隻是快出屋門的時候,又扭頭朝薑林問了句。


    “咱倆能,你哥不行。”薑林抬手指了指王郊那條受傷的腿,朝王洪答了句。王洪點點頭,徑自走了出去,從外麵帶上了屋門。


    “我想派一支隊伍,去虎方雲夢部族那裏,開始搞……”薑林坐在了王郊的對麵,想了想,終於開口說道。


    “雲夢部族……在沙盤上你標記的未來被稱作湖南省的地方?”王郊王族出身,對虎方的事情多少是有些知識儲備的。


    這幾年中,薑林經常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鑽在將軍嶺上總參謀部的會議室裏,和一眾參謀動手,用陶泥將記憶裏中華大地的地形地貌製成一個三米見方的沙盤。經過多年的悉心修改,現在薑林可以肯定這沙盤的準確度已經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之所以不敢肯定是百分之百,是因為在曆史的變遷裏,一些河流改道、沼澤地幹涸之類耗時幾千年的地質構造變化恐與後世自己熟悉的不符。但不管怎麽說,這個沙盤已經很全麵很直觀了。


    沙盤建成的那一天,楊戩、王郊帶著一眾的參謀在總參謀部的會議室裏是給薑林磕了頭的。沒辦法,這東西太震撼了。對於後世如同小兒玩具一般的玩意,在這個時代,那真的是隻有上帝視角才能看得到的東西。


    “是的。這虎方的三大三部族,大致上分別占著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的地方。可能你家老二這兩天也給你說了,此次來的虎方使者,是我幼時的一個玩伴大姐姐的女兒。借著這個關係,我想邁出去這一步,將這雲夢部族當做一塊試驗田,試一試我們的思路可行不可行。”薑林的手指敲著榻上矮幾的桌麵,將自己這幾日內心的盤算對自己的這位智囊道了出來。


    “那……是用經濟手段,還是軍事手段?亦或是經濟和軍事手段相結合?”對於薑林此舉的目的,作為智囊的楊戩和王郊已經很明了,不需再多費口舌。王郊知道,自己的這位首領兼姐夫,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五步、七步的。今日能將這個話題提出來,其實已經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經濟和軍事手段相結合……我是這麽想的……”薑林說著,將腦袋湊近王郊,二人耳語一陣,聽得王郊頻頻點頭。


    “篤,篤,篤……”薑林和王郊仍在交頭接耳的時候,屋門被人從外麵敲響。


    “進來!”薑林趕忙坐好,朝屋門喊道。


    “幫幫忙,手占著呢。”屋門外傳來的是王洪的聲音。


    薑林起身打開了屋門,門外的王洪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托盤,托盤裏三碗正冒著熱氣的吃食散發出來的香氣,立刻引誘的薑林暗暗吞咽起了口水。


    “別愣著了,讓開啊。”王洪沒好氣地喊道。


    “哦……快進來。”薑林趕忙讓開了屋門,護著王洪將托盤端到榻上的矮幾上。


    “二弟,這是……?”王郊望了一眼托盤裏三碗沒見過的吃食,抬頭朝去關屋門的王洪問道。


    “羊肉泡饃!”不等王洪開口,薑林喃喃地開口說道。


    “這東西你吃過?”王洪有些狐疑地望向薑林。


    “我……猜的。”薑林這次來安邑城,也才幾天的功夫,安邑城的街市上最近出現了什麽新的吃食還不得而知。


    “你還猜的還挺準,這是半個月前安邑城街市上才出現的吃食,經過多方討論,這吃食最終命名為:羊肉泡饃。快吃吧,我們倆為了趕路,也一天沒好好吃飯了。”王洪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陶瓶來,又轉身取了兩個陶杯,放在自己和薑林麵前。打開陶瓶,給自己和薑林滿了一杯酒。


    隻是,王洪這第一杯酒沒有送入口中,而是灑在身側的地麵上。


    “唔……差點忘了。”薑林端起自己的酒杯,也照著王洪的樣子將酒灑在地上,以祭奠自己那隻見過一麵的嶽父大人。


    “那你有沒有合適的帶隊人選?”王郊早已經端起飯碗,吞咽了好幾口碗中的美味。


    “我倒是有一個人選,不過還得征求你的意見,不知道你們總參願不願意放人?”薑林也端起自己的飯碗,開始享用起這難得的美食來。


    “你是說你看中的是我們總參的人?”幾口飯下肚,王郊終於緩了口氣,也有了些力氣,將飯碗放在矮幾上,朝薑林幽幽地問道。


    “是!我思來想去,此人再合適不過。”薑林放下了飯碗,端起酒杯,示意邊上的王洪碰一個。


    “那我知道是誰了。”王郊示意王洪給自己也倒一杯。


    “你那傷口……傷醫沒說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嗎?”薑林用手攔住了王郊。


    “懼老爺子還說受了外傷不能吃羊肉呢……”王郊將薑林的手撥開,硬是端起了王洪的酒杯,一飲而盡。


    “說吧,什麽時候要人,這次回去後,我和老楊安排一下,讓馬六盡快交接手頭的工作。”王郊將酒杯遞給王洪,示意再來一杯。


    “你……這就同意了?”薑林狐疑地看著王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還是之前的說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以前是在大唐國域內,現在父王崩了,又是以這樣的方式崩的,三弟這個王我肯定是不認的。我不但不認這個王,我還要從此刻起,立誌推翻他這個王。那你說我都做你的部屬做了這麽久了,我還能認誰做王?現在即便我想投他處,姐姐、二弟、苗妹、三個孩兒,還有你,都不會給我機會啊?以後你說怎麽做就行了,我都聽你的。隻要你能答應我,趕快將老三弄下去。”王郊想著自己父王的死因,有些意難平。


    “這麽嚴肅的事情,讓你說的這麽輕鬆。嶽丈是天子,天子以這樣的死法崩逝,確實讓人氣憤。你三弟之事,我聽你們哥倆的。不過該怎麽弄,我可沒太好的辦法。”薑林端起自己的飯碗,大口吞咽起來。在自己的妻子順姬還沒有表態之前,薑林可不想摻和自己嶽丈家裏太多的事情。


    “來,你看這句……”王郊放下自己的飯碗,從身側拿起剛才那份羊皮紙文書,展開後打算朝薑林說明。


    “我他x的不認字。”薑林又怒了:“我發誓,接下來一定要讓商國開始習唐文。”


    “那咱倆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不認識字,我給講。你聽這句:‘否則,將以大不敬治罪,待孤服喪三年完畢,必大動刀兵,以示懲處。’我負責任的告訴你,以你的德行……事風格,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你就是那個要被以大不敬治罪的人。”王郊指著羊皮紙上的一段話朝薑林講了半天後,將羊皮紙文書放下,又端起自己的飯碗來。


    “我這也太冤了吧!”薑林瞬間沒了吃飯的心情。將飯碗放下,盯著自己的兩個小舅子,一臉無辜地說道。


    王郊、王洪兄弟倆沒理睬薑林,端著自己的飯碗自顧自地大口吞咽著。


    “說啊,到底是因為什麽?”薑林更生氣了。


    “我就問你一句,你肯為了父王的喪儀,犧牲多少個奴隸?”商紂的去世,倒也讓王郊、王洪二人改了口,以前兄弟二人每每提及自己的父親,都是以“那人”、“那位”相稱。現在人去世了,二人終於放下了怨念。


    “嘶……”薑林想起那日自己剛得到嶽父去世的消息,前往虞疾老公叔府上拜訪,谘詢這個時代王室喪葬風俗的經過來。當時虞疾老公叔說的,和現在王郊說的,這不就是一件事麽?


    “你是父王在位時親封的方國首領,又是父王之婿。這麽多年你也沒給王室進獻過啥好東西,現在父王崩逝,你不獻上幾百奴隸,是無法表達你的敬意和孝心的。可是這事,你會做嗎?你肯定不會做,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個奴隸都不可能犧牲的,所以……你現在就得做準備了,三年後三弟服喪期滿,就是他對你動手的時候。”王郊仍沒有停下吃飯的嘴,隻是也沒耽誤朝薑林解釋事情的緣由。


    “呃……”薑林摸著自己的短須,開始思索起來。思索了片刻功夫,又朝王洪望去。


    “我哥說的沒錯。若不是服喪期間不得動刀兵,可能父王的喪儀結束,大唐國就得麵對了。”王洪很是肯定地對自己兄長的話進行了附議。


    “這裏麵還有這麽多門道。”薑林終於嗅出了一絲的危險來。


    “你就這麽想吧,老三是那惡婦所生。那惡婦又知道我姐姐就在唐方,我姐姐生的倆孩子也在唐方……他們肯定想:這都是禍根啊,沒準哪一天,倆孩子長大成人了,若是想著為他們的外祖母、舅父、母親報仇。你說那惡婦和老三還能手下留情嗎?以前父王在世,有人攔著,現在父王崩了,連個攔的人都沒有。”王郊顯然從聽到自己父親去世的消息後到現在,腦子沒少思考。


    “呲……”薑林聽王郊的話,涉及到了自己的兩個兒子,這算是觸碰到了自己的軟肋。一把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就……用三年時間,逐漸再征一個團。虎方那裏,隻能派骨幹前往,至於人員嘛,就地啟用換回來的奴隸,唐國負責提供武器。立即命令西山兵工,全力生產。總參情報處,命令東線全力搜索商國的各種情報。”薑林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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