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申公豹說的是不是真的,現在既然這個秘密從薑林的口中說出,聽入申公豹的耳中,申公豹以後就必須受唐方管製。


    “豹哥,其實此次朝歌一行對我的衝擊挺大的。前幾日和你說了那麽多,想必你應該了解了我這人是非常痛恨奴隸製度的。此前你帶到晉陽鎮的那些奴隸,現在都是自由民,虞國前兩次進攻唐方繳獲的那些隨軍奴隸,現在也都是唐方的自由民。”


    “可是此次來朝歌,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奴隸因為我的一個錯誤的決定而付出生命。尤其是當著我的麵,就那樣被……今日我救下的那個老者,是比幹丞相府的管事,隻是因為將比幹丞相的屍身盜出安葬,便被剁掉左腿。那些和他一起幹這件事的伴當,就在幾日前,如同牲口一樣被費仲從奴市上點走,就在咱倆吊著的地方被勒死殉葬。”


    “豹哥,你沒成過家,沒生兒育女,你不知道那種情感。如果那些人當中有你的妻兒,你定會感受到我的這番悲痛。”薑林像是在對申公豹說著,又不等申公豹有所回應,自顧自地說著。


    “豹哥,你這家宅多久能處理完?我等不及了,時不我待,我要趕緊返回我唐方。”薑林強忍著後背的傷痛,起身走到申公豹身邊,望著申公豹說道。


    “賢弟為何突然如此著急?”申公豹與薑林此前的商議結果,離開朝歌城還有幾天時間,怎麽今日二人出去了一趟,回來後薑林變得如此著急。


    “豹哥,我來唐方那裏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我做了很多努力,倒是有那麽一點點改變,但那點改變太小了。這點改變目前還隻局限在我唐方之內,要想徹底改變這天下,就得加快步伐啊。我急啊……”薑林負手站在門前,仰望屋外的夜空,戚戚然說道。


    “賢弟,你想……天下?”申公豹有些驚恐地望著薑林的背影。


    “豹哥,不要大驚小怪的。等你去了唐方,我會將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你,到了那時候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怎麽樣,你現在堅定了去唐方的念頭了嗎?”薑林扭頭看了看申公豹,輕鬆地問道。


    “賢弟,我……”申公豹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怎麽了?豹哥,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可說的?”薑林轉身見申公豹猶豫不決的神情,忙問道。


    這些時日申公豹的心理曆程其實是比較複雜的。起初就是因為告知薑林的那兩點,才對商紂隱瞞了郊、洪二位王子還存活於世的真相。後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商紂對申公豹有了不滿之意,而蘇妲己那裏,早已經將自己視為叛徒,費仲、惡來二人將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這朝歌城裏自己幾乎是眾叛親離,


    那幾日與薑林一起吊掛在刑架之上,申公豹其實也一直在反思自己這幾年的作為。早些年確實因為被逐出師門之時的憤懣之情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隨著自己年過不惑,也開始反思自己的過往。這一生截止到現在,可以說幾乎沒有什麽作為。不論是自己的初心,還是從師父那裏得到的教誨,自己在這商朝國師位子上這十多年,完全脫離了早些年樹立的夢想,甚至有些渾渾噩噩的感覺。


    前些日子自己的師侄莫禮紅在給自己和薑林療傷之時說的那些關於唐方的事情,申公豹結合著薑林以往對奴隸的重視程度,加上自己多次去唐方所見到、聽到的那些關於唐方的事情。


    尤其是前幾日薑林目睹那二百名奴隸殉葬的場景之後連續幾日如同一個死人一般不吃不喝的情形,到現在申公豹還記憶猶新。莫禮紅與包爽隻是勸說了一兩次,便不再試圖去改變。當日申公豹問過莫禮紅:“你們不勸勸你們首領,萬一餓死了怎麽辦?”


    莫禮紅當日的答複很幹脆:“師叔,我們首領的執念就是奴隸。隻要他看到有奴隸在受苦,就會是這副樣子。沒轍,就是我們首領夫人來了也沒轍。”


    年輕時的申公豹其實也是一個有誌青年,也是一個心存天下蒼生的善良後生,否則也不可能被同為懼留孫和薑尚師父的名師所看中。加之師父教導的那些理念,更是讓自己意識到了這個天下很多地方需要去改變。隻怪自己走了很多彎路。


    別的先不說,自己這賢弟所說的那理念真的與師父當年有許多異曲同工之處,並且薑林已經不止一次地表達過希望自己加入唐方的想法。可是……


    自己從一開始與薑林結識,便是以周國國師的身份,這樣的身份對於一個小方國來說,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後來二人稱兄道弟,加之薑林成了商王的女婿,二人之間便是一種近乎平等的身份。可是現在要是讓自己加入唐方,自己的賢弟變成了自己的首領,這……跪拜之禮可怎麽行?


    “我……哎,我去了唐方能做什麽?”申公豹還是不好意思問出那句話來。


    “你去了唐方做什麽都行。你熟悉各諸侯、方國的情況,你若想繼續當使者出使各諸侯、方國,那我求之不得。你若不想到處跑,我唐方有專門負責對外的部門,名為外交部,你可以坐鎮外交部,教導那些外交人員各諸侯、方國的情況,還有就是出使各方國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我唐方不但缺人,更缺人才,像你這樣的,去了唐方絕對大有可為。”


    “另外,唐方人口少,現在需要大力提倡民眾繁衍人口。你剛四十出頭,是男人最好的年歲,去了唐方,我讓王女給你尋得一門親事,你早點成個家,多為我唐方的人口做點貢獻。”薑林知道申公豹一直沒有成家,便打起了感情牌。


    “早些年,我妻亡故時我便心灰意冷,不想再動此念頭。不過這麽多年來,雖然我這身邊一直沒缺過女奴伺候,但這家宅沒個女主坐鎮,確實……”申公豹竟然有些嬌羞。


    “豹哥,你和別人不同,你和我是一起經曆了生死的,有什麽話你就不要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說出來。”薑林見申公豹有些心動,但還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


    “賢弟,我去了唐方,和你之間該怎麽相處呢?對你,我這跪拜之禮實在是……”申公豹老臉一紅,將自己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噗嗤……”薑林聽罷,笑了出來。


    “包爽!”薑林沒有朝申公豹答話,而是朝屋外喝道。


    “到!”屋外的包爽聽到薑林的召喚,從屋外走了進來。“首領有什麽指示?”


    “明日開始準備返回晉陽鎮的事宜,三日後動身,不得有誤。”薑林朝包爽下令道。


    “是!”包爽聽罷,挺胸、抬頭、立正,右手舉到太陽穴,朝薑林做了一個後世標準的軍禮,轉身走了出去。


    這是不久前唐方剛確定的標準軍禮,目前已經在唐方軍中通用。


    “豹哥,剛才包爽出門前的這一下,是我唐方的標準軍禮。而文官係統,目前也已經明確廢除了雙膝跪、單膝跪等禮節,統一製定為拱手禮或者點頭禮。這個不僅僅是下級對上級如此,便是所有唐方的民眾、官員對我也是如此。點頭禮,就是這樣的。”薑林說著,朝申公豹點了一下頭,算是示範了一下。


    “你唐方的禮節已經這麽簡單了嗎?”申公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這麽多天,你可見包爽他們對我跪拜過?還有你那師侄,在我麵前已經囂張成什麽樣了?你不是沒見過。”薑林明白了申公豹的擔憂,繼續開導著申公豹。


    “如此倒也算是解了我一個擔憂。”往日傲嬌慣了的申公豹,終於鬆了口氣。


    “豹哥,時不我待,我們要盡快趕回晉陽鎮,我唐方必須加快發展的步伐,早點強盛起來。若不是現在沒向嶽父大人拜辭,我是一日都不想等下去了。”薑林上前拉著申公豹的手,深情地說道。


    “賢弟如此說,我明日便安排家中管事盡快將家宅處理掉。明日我再入一趟王宮,找一個大王無法拒絕的理由,請大王允我辭官周遊四方。”申公豹點了點頭,朝薑林回答道。


    “什麽理由?”薑林聽罷,有些八卦地問道。


    “我便說我得了不治之症,想在最後幾個月的時間裏,再好好四處看看我華族人的大好河山。”申公豹如此說,薑林驚呆了。


    不管申公豹打算用什麽樣的借口讓商紂同意自己辭官,總之現在態度是明確了,薑林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第二日清晨,除了伺候從奴市上救回的比幹丞相府管事的旭,其他兵士在包爽的帶領下,從申公豹的府上取了兩千朋貝幣,開始趕赴朝歌城的集市上忙活起來。這兩千朋貝幣其中一部分是商紂原計劃讓申公豹再次出使唐方的花費,另外還有一部分是薑林從申公豹手中借得的。這些貝幣主要用來購置小麥、大米、糯米、大豆種子,以及男女成年奴隸。還有就是購置足夠所有人員返回晉陽鎮的路上食用的粟米以及運輸工具。


    薑林和申公豹二人則在申公豹家將的護衛下,一起來到王宮,向自己的嶽父老大人商紂王辭行。


    “大王,罪臣此次赴朝歌城的要務已經完成,現在向大王請辭返回唐方。”薑林入得王廷,如同上一次一樣,不敢抬頭端詳王座上的商紂,隻是跪在王廷的地麵上,扣了頭便一直挺著腰,目光下垂看著地麵。


    “哎,郊、洪二人在你唐方遇害,不是你之全責。賢婿,勞你此次辛勞將二人的骨灰送回朝歌城安葬,二人的亡魂能回歸故土,我這做父親的倒也稍稍欣慰了些。聽你言,王女順姬產下一子,王女和孩子可好?”王座上的商紂聲音明顯有些費力。


    “稟大王,王女和嬰孩一切安好。我臨行之時,王女抱著嬰孩言,讓我替二郎向外公問好。”薑林抱拳朝王座方向趕忙答道。


    “二郎,二郎?為何是二郎?你此前已經有一子?”王座上的商紂忙問道。


    “稟大王,王女嫁與我之前,我已經娶晉陽鎮一村婦為妻。後來王女嫁過來之後,二人一直未曾分出尊卑,二人均是我妻。並且二人同一日懷孕,同一日臨盆。隻因順姬所產之子晚娩出了幾息,所以是二郎。”薑林將事情高度總結了一番。


    “原來是這樣!孩子可曾取名?”商紂想著自己未曾見麵的第一個孫輩,無不惋惜地問道。


    “因為郊、洪二人之事,所以一直未曾有閑暇給兩個孩子取名。大王,罪臣父母早亡,現在僅有您一個長輩,不如就請大王給您的外孫取一名。”話趕話說到這裏,薑林不得不如此說。


    “好,寡人想想。”薑林如此一說,王座上的商紂竟然有些興奮。


    “大王,這是我此次入朝歌城覲見大王帶的一些朝貢之品,請大王過目。”薑林說著,將入宮時帶的那個盒子雙手捧上,盒內是一把製作非常精美的唐刀。


    “好,呈上來。”商紂如此說,自有身後的侍女上前將盒子捧到商紂麵前。


    “嘶,此為……兵器?”商紂也是帶兵知兵懂兵之人,見到侍女打開盒子便道出了這未曾見過的東西的用途。


    “稟大王,盒內確是我唐方出產的兵刃,其與青銅兵刃對砍,青銅兵刃斷裂,其毫發無損。”薑林忙答道。


    “好,如有暇我會讓衛士試上一試,隻是這是個什麽東西?”商紂說著,從盒內捏起一枚唐方的鑄幣。


    薑林抬頭一看,頓時慌了神,心想這東西怎麽會跑到盒子裏。不過總算是穩住了心緒說道:“稟大王,這是我唐方的鑄幣,就如同朝歌城所用的貝幣一樣,是用來供交易時使用的。也是此次進貢給大王供大王把玩的。”


    “哦。這上麵是什麽東西?是字嗎?”商紂翻看著手上這製作精美的五元硬幣,朝薑林問道。


    “是我唐方的文字,一麵標注的鑄幣的價值,另外一麵是‘經世濟民’四個字。”薑林繼續答道。


    “經世濟民,經世濟民。寡人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二郎之名便取世民二字。”王座上的上的商紂言罷,將薑林驚出一身冷汗。


    “至於另外一子麽,你還沒取名字,寡人便一起取了,名匡胤如何?”薑林後背徹底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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