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對你這兩位兒媳可滿意?”見二女的身影消失,懼留孫轉頭看了看薑尚臉上的神情,幽幽地問道。


    “滿意,滿意。雖說我兒自幼命運多舛,但是這兩位兒媳著實賢惠的緊,這也算是上天對他的一點點彌補。師兄,你醫術了得,一定要保得我這兩位兒媳順利生產,保得我的兩名幼孫能順利長大啊。”薑尚的眼光從大門收了回來,朝著懼留孫便重重地行了一禮。


    “這個不消你說,於公於私,我都要盡力讓這兩名侄媳順利生產。哦,對了,那個強驢同意與你商議談和的事了。說是今日有個會,開完了便來找你,讓我先告知你一聲。師弟啊,我有一種預感,這小子恐怕沒憋好屁,你可要有點心裏準備啊。哦,對了,你身體如何?若是仍有不適,我去說讓他改日再與你商談,免得又將你氣得……”懼留孫看了看薑尚,和昨天晚上相比,薑尚的氣色確實好了許多,懼留孫便將薑林同意談和的事道了出來。


    “師兄不必擔心,再怎麽說,這小子也是我的種。想我薑尚年輕時心中的抱負,他若是那麽好相與的人,我反而有點瞧不上他。雖然自幼沒好好教導他,但是現在我還是要好好考校考校他。大爭之世,若是想帶領唐方從這夾縫中生存下去,沒點能耐可是不行的。師兄你放心好了。”薑尚經過一晚的思考,加之方才看到兩位自己滿意的兒媳、以及想到即將來到世上的幼孫,心中一下豁然開朗起來。


    “唔……好好好。一夜之間你父子二人都換了個態度,那我也就放心了。行了,話我捎到了,就不打擾了。今日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告辭了。”懼留孫說著,扭頭便朝大門走去。


    “怎麽師兄一把年紀了,來了唐方還有事情要做?當日在西岐我給你承諾了那麽好的條件你都沒留下來,現在怎麽被這小子三言兩語忽悠地到了唐方還要親自勞作?”薑尚尾隨著懼留孫也朝大門走去。


    “嗨,當日你曾說過,你的醫術不如我,但是我隻憑醫術所救之人終究有限。而你誌在輔佐一位賢明的君主,那樣一來,你救助的便是萬民。薑林這小子是不是賢明之人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他的一些想法還是與我不謀而合的。”


    “他要我在這唐方建立一所專門傳授醫學的學堂,將我所學的醫術傳授給那些有學醫天賦之人。並且聽其言,我所學的那些醫術和他比起來,隻是很小的一部分。醫者都懷有一顆仁慈之心,傳授醫術我義不容辭,另外我要借此將他從他師父那學的醫術都引出來,我倒要看看他的師父是何方神聖,教授了這麽一個妖孽。”懼留孫想著已經答應薑林的事,今日便是和莫禮紅一起挑選那些巫已經篩選了一遍的醫療隊的人,腳下走得更快了。


    “師兄在唐方得以大展身手,可喜可賀,那我就不耽誤師兄了。”薑尚說著,將懼留孫送到了大門前,門外的衛士聽到動靜,打開了大門,將懼留孫放了出去,又重重地關上了大門,關門的動靜嚇了懼留孫一跳。


    “你們這些孩子啊,跟你們首領學的真是小氣。”懼留孫回頭瞅了瞅衛士,氣呼呼地嘟囔著,朝自己家走去。


    且說薑林早早地用過了早食,一路慢悠悠的溜達著一邊查看晉陽鎮這些時日的建設情況,一邊想著今日會上的幾個議題。沿途遇到勞作的居民問候,也隻是擺擺手不做停留。當薑林來到南邊的公廳時,公廳內早已經坐滿了薑林交給黑石平的名單上的眾人。


    眾人見薑林進來,紛紛起身朝薑林見禮,薑林擺擺手算是和眾人打了招呼。


    “人都到齊了嗎?”薑林朝邊上的黑石平問道。


    “還有剛來的那位楊戩兄弟未到,另外還有虞饕、胥郊、虞嬈和胥苗四人也未到。”黑石平看了看手上的名單,朝薑林答道。


    “楊戩兄弟恐怕是不認識路,是我忽略了,你出去迎一迎。”薑林朝黑石平吩咐道。


    黑石平領命後走出了公廳,不多時隻見黑石平先走了進來,虞嬈、胥苗二女跟著走了進來,接著便是虞饕、胥郊、楊戩幾人也陸續跟了進來。


    眾人進來後上前朝薑林行了禮,便紛紛落座。薑林朝黑石平指了指,黑石平點了點頭,便走出公廳守護在外麵。


    薑林環視了一圈,下首坐著黑石工、紅石郊、紅石洪、虞饕、胥郊、紅石魁、唐亞、唐塗、馬六、楊戩、虞嬈、胥苗等共十二人。這些都是以前唐方的骨幹以及將要成為唐方骨幹的人,今日將這些人召集起來,便是要開一個統一思想的大會。


    “此次南行,馬六參與了全部行動,由馬六將整個過程向大家敘述一遍。馬六,你給大家講講,從我們抵達伐木場開始。”薑林見眾人坐定後紛紛朝自己看過來,便開始了會議。


    “首領,全部講嗎?”馬六起身後緊張地搓了搓手,又環視了一圈眾人,有點窘迫地朝薑林問道。


    “呃,除了通往莫莊道上的事外,都講一講,不用太過詳細。安邑城東北農莊的事可以詳細一些。”薑林朝馬六伸出了大拇指,算是鼓勵,馬六見狀,隻好硬著頭皮開口道:“我們一行人經過五日行程、終於來到涑陽城外的伐木場……”


    開始馬六還有些局促,但片刻功夫後,在懼留孫老爺子多日熏陶下也學到了一些江湖氣,將事情開始敘述得繪聲繪色起來,眾人也聽得津津有味。約莫一個小時後,馬六重重地一拍桌子,將眾人從深思當中拉了回來。


    “這便是我們此次南行的整個過程。首領,我講完了。”馬六朝薑林抱拳行了一禮,薑林又朝馬六伸了伸大拇指,算是誇獎。


    “後麵原來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啊。”虞嬈回過神來,嘴中幽幽地說道。


    “首領,你方才說的虞丹要用三百名孩童給他的父親虞華血祭,這樣的事可是真的?”黑石工剛才聽馬六的描述,尤其是聽到虞丹要用三百孩童為自己的父親血祭,驚恐得額頭和手心都滲出不少冷汗。


    薑林環視了一圈在座的眾人,心中一一盤算了一番,這才發現在座的眾人中,竟然隻有黑石工和紅石魁是第一次聽用奴隸血祭這樣的事情。紅石洪、紅石郊、虞饕、胥郊、虞嬈、胥苗六人的身份自然知道人殉、血祭一類的事情,這幾人有些人甚至還有這樣的親身經曆。


    唐亞、唐塗二人從朝歌城來,自然也知道這樣的事情。馬六此次隨薑林南行,也不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至於楊戩,那日在莫莊薑林向懼留孫講述自己救下三百孩童的事情,楊戩不可能不知道。


    “郊弟,你從朝歌而來,這樣的事情朝歌可曾有過?”薑林指了指紅石郊,輕描淡寫地問道。


    “人殉一直都有,朝歌城裏的大小貴族死後都會有人殉。死者生前的地位越高,人殉的數量自然越多。聽聞我祖父崩逝時人殉就有三百名,但其中有許多是後宮的嬪妃以及一些我祖父最忠心的奴仆,這些人都是自願殉葬,專門用來人殉的隻有百名。”


    “說到血祭嘛,遇到一些大的天災,巫祝占卜後若是收到了神靈的旨意,是會進行血祭。數量大多在百人左右,像這次虞丹一下子要用三百孩童血祭其父的事確實有點多了。”紅石郊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邊上的紅石洪等人聽著也略有所思地點著頭。


    “嘔……”黑石工聽罷,頭歪向一邊開始幹嘔起來,邊上的眾人趕忙起身朝這邊圍了過來。


    “你們不用緊張,當日我聽聞此事時,和工兄弟的反應是一樣的。那是因為我想到那三百孩童當中假如有我的子女,我會怎樣。我當時起了這樣心思後,就是這個反應。工兄弟,你是不是也起了這樣的念頭?”薑林朝眾人擺了擺手,望向黑石工,和顏悅色地問道。


    “呸,呸,呸。”黑石工將口中的汙物吐幹淨,抬頭看了看薑林,又看了看眾人,抹了把臉說道:“是,我剛才腦子裏想若是我兒在這三百孩童裏,我會如何?我剛起了這樣的念頭,那種無限的恨意一下子就從腹內湧了出來。”


    “好,很好。現在你們眾人,都閉上眼睛開始想象。有孩子的就想自己的孩子若是在這三百孩童當中你們會如何?沒孩子的就想你們的兄弟姐們在這些人當中會如何?連兄弟姐妹都沒有的,就想想若是自己的妻子、朋友在這些人當中你們會如何?都閉上眼睛,想。”薑林朝眾人下令道。


    眾人聽著薑林的命令,倒也挺配合,紛紛閉上了眼睛。


    “嘔……”胥苗第一個開始幹嘔了起來,她想到了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


    “嗚嗚嗚……”虞嬈沒有幹嘔,但是開始哭泣起來,她想到了自己的閨蜜胥苗。


    “嘔……”紅石魁也開始幹嘔了起來,他想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


    紅石郊和紅石洪二人更過分,跑出公廳蹲在公廳門口嘔吐了起來。


    “吐完了就回來,我還有話說。”見二人久久不進來,薑林朝公廳外喊道。不久,二人紅著臉走了進來,朝薑林和眾人投來一個帶有歉意的笑容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人殉、血祭,當這樣的事情沒有落在你們身上或者你的家人和朋友身上時,大家隻是當做一個故事。但是當這樣的事情落在自己孩子、家人、朋友身上時,你們還能泰然處之嗎?不能,任誰都不能。”


    “我不知道你們剛才都想到了誰,但至少說明我們每個人在這個世上都有牽掛的人和被人牽掛。那些被血祭的孩童,那些被吊死的奴隸,他們的家人若是知道了他們的境遇,會是怎樣的一個心情?當日懼老爺子與我說起此事時,曾說過蒼天何其不公,父母若是見到自己的孩兒遭受如此災禍,那心必如刀剜一般啊。那確實是痛徹心扉的慘劇。”


    “我們在坐的諸位,有的已經當了父母,比如工兄弟,魁兄弟;有的即將成為父母,比如我;有的未來也要成為父母,郊弟與苗妹、洪弟與嬈妹不久的將來舉行了婚禮,快者來年就要當父母。”


    “每個人都是父精母血所造就,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父母含辛茹苦養育十多年。如此珍貴的生命卻被人肆意剝奪、踐踏,你們覺得公平嗎?郊弟,倘若這三百孩童當中有你與苗妹的骨肉,你還能如此平靜地向大家講述方才那一番話嗎?”薑林負者雙手,在公廳內踱著步子,一邊走一邊朝眾人平靜地說道。


    “嗚嗚嗚……”


    “嗚嗚嗚……”


    紅石郊、紅石洪、胥苗、虞嬈顯然是聽完薑林最後一句話,聯想到自己未來的孩兒,心情一下子不好了起來。楊戩聽罷這些,回憶起自己幼時淒慘的遭遇,也痛哭起來。


    “你們都他x的給我振作起來。我給你們說這些,不是要你們在這哭哭啼啼跟個婦人一般,我是有活要交給你們。”薑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朝下麵垂頭喪氣的眾人吼道。


    “請首領吩咐!”眾人紛紛起身,推開身後的椅子,朝薑林單膝跪地吼道。


    “百名奴隸吊死的那日,我已經立下了誓言。今日在此我再給你們眾人重申一遍,以後我們唐方的奮鬥目標便是:統一。將這塊大地上已知的地方全部統一起來,在這個國度內不允許有奴隸出現,更不允許有人殉、血祭這樣的事情發生。”


    “凡殺人、放火、通敵、叛國等重罪依法判處死刑,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理由、方式剝奪他人的生命,即便是我,也不行。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也要與庶民同罪。”薑林說得口幹舌燥,端起麵前的陶杯灌了兩口水。隻是放下陶杯時,怎麽感覺公廳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呢?


    薑林環視了一圈,隻見眾人依然單膝跪在地上,都瞪著眼睛看向薑林,公廳裏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你們都怎麽了?都起來坐下。喂,郊弟,都起來啊,你們這是都怎麽了?”紅石郊與薑林一起去過南邊,那夜薑林在月下起誓,紅石郊是聽到的,以紅石郊當時的理解,薑林的計劃是壯大唐方,讓虞國、周、商都臣服在唐之下,而已。


    但剛聽薑林如此說,真燒腦啊。


    “首領,你方才所說的統一……是什麽意思?”紅石洪腦子轉速快,回到座位朝薑林開口問道。


    “安邑、朝歌、西岐,這片大地上已知的所有地方,盡歸唐方。”薑林看了看紅石洪,幽幽地說道。


    “那,那,那……”紅石洪結巴著,心中所想無法組織成語言來。


    “那地方太大了,唐方怎麽管?”紅石洪終於問了出來。


    “建立三級行政管理。東起渤海,西至西域,南抵南海,北達大漠,這塊土地上建立若幹的省級行政單位,省之下再分若幹市,市下分縣。諸如小虞國、胥國這樣的便可立為縣;安邑這樣大一些的城立市,管理周邊的幾個縣城;幾個市組成省。國府的政令直接下達到省府,再由省府下達至市府,再由市府下達到縣府。如此一來,一道政令層層下達如臂使指。”薑林將後世耳熟能詳的三級行政管理體製向眾人道了出來。


    “那官員呢?”胥郊聽罷也想明白了薑林的話,趕忙問道。


    “前期主要擇賢能之人充任各級政府官員,後期所有基層官員必須從專門培養官員的學堂學習,畢業成績達標者充任基層官員。縣一級官員由市府考核,市一級官員由省府考核,省一級官員由國府考核。縣一級官員考核前茅者可晉升市一級官員,市一級官員考核前茅者可晉升省一級官員,省一級官員考核前茅者可晉升國府官員。”薑林幽幽地答道。


    “那各方國的貴族怎麽辦?”虞饕開口問道。


    “唐方沒有貴族。那些各方國的貴族,選擇賢能者充入基層官員,平庸者貶為庶民。官員任期以五年為限,優秀者提拔,平庸者平調他處,不稱職的降級甚至罷免。”薑林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若是有大功之人,還封方國與諸侯嗎?”胥郊也開了口,顯然眾人都在動腦子思索。


    “唐之內不再封任何方國和諸侯。別的不說,便是現在的周,以前都是臣服於商的,羽翼未滿時隻能兼並、攻伐一些周邊的小國,現在呢,羽翼豐滿便要反噬商。我敢說,如果周取代商而立,再如此分封下去,終有一日周之下的諸侯會也會反噬了周。”薑林做為一個後來人,有真實的曆史背書,肯定地朝眾人說道。


    “那……各省、市、縣的軍隊呢?怎麽管理?”紅石郊半個兵家出身,自然要問關於軍隊的事。


    “各省、市、縣府均不轄軍隊,隻轄少量的治安隊伍。防務部在全國選擇戰略要地為駐軍點進行駐軍。駐軍的調動必須有防務部的調令才行,否則擅自調動軍隊均以謀反論處。基層軍官、中級軍官、高級將領需進入相對應的軍事院校進行學習,軍隊的各級軍官與地方官員的升遷方法一致,以平時的訓練表現和戰時表現為考核依據。”薑林說罷,又端起陶杯,見杯中的水已經飲盡,便走到公廳門外朝黑石平吩咐了一句,黑石平進得公廳,給眾人眼前的杯中輪番添了一次溫水。


    整個公廳內安靜極了,所有人的腦子都在飛快地轉著,思考著,消化著薑林剛才這一通話。


    “不實行分封,隻靠你剛才說的這些,真的可以管理這麽大的國家嗎?”紅石洪幾次想張口,都沒敢問,最後終於握了握雙拳,將心中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洪弟,管理這大的一個國家,確實會遇到許多問題。但是分封會帶來更多、更嚴重的問題。將土地分給兒子、功臣,一代時尚能聽從國府政令,二代、三代也可能會顧及一些先人的恩德,四代、五代之後呢?就會與國府離心離德,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來。與周邊的諸侯、方國一旦起了衝突,最終隻會兵戎相見。而此時國府在諸侯間的話連個屁都不頂,還指望能管住他們?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是什麽?下麵就是我要說的重點了。”薑林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說。


    “說了這麽半天,這些竟然都不是重點嗎?”眾人的腦子今日接受的新事物有點多,個別腦子不好的已經有點麻木。聽薑林如此說,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你們試想一下,有一種技術,朝歌發生的事情隻需要一頓飯的時間就能傳到晉陽。有一種道路,成建製的一旅軍隊,隻需要一天的時間便能從晉陽城運到安邑。還有一種武器,一下就能將朝歌的城牆幹塌。安邑若是發生叛亂,接到消息一日時間晉陽的軍隊便能抵達,到了安邑城下不損一兵一將就將安邑城牆幹塌,我問你,誰還敢輕易地叛亂?”薑林說完,又給眾人留下了消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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