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


    止司笑了,他是真的笑了,隻是那笑聲,冷得讓人心寒,寒冷到凍徹心扉的那種。


    堂堂令劍閣的太上長老之首,竊據第一位劍尊寶座的縹緲,竟然會是如此貪生怕死,膽小如鼠之輩。


    古往今來,多少令劍閣弟子為了守住這區區的一畝三分地,在外不卑不亢,拋頭顱,灑熱血。


    縹緲劍尊倒好,享受著宗門供給的近乎於取之無盡、用之無竭的資源,所做的事情,怕是連剛入門的弟子都有所不齒。


    見止司隻是一味的冷笑,並沒有反駁,縹緲劍尊還得意了起來,認為是自己說的話有些道理,駁倒了對方,臉上露出了幾分驕傲的神色。


    “閣主,麵對火聖老的咄咄逼人,易地而處,你又能如何?”


    “能夠全身而退,為宗門留的火種,已是一件萬幸之事,難道真的要弄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麽?”


    “是,我縹緲學藝未精,哪怕拚死一搏,也未必能夠將他火聖老斬殺當場,但之後會發生什麽?”


    縹緲劍尊還越說越來勁兒了,額頭青筋暴起,全然忘卻了剛剛的自責,更忘了才不久的恐懼。


    “西方聖殿殿主及六位聖老大舉攻打令劍九峰,門人弟子能活下幾個?”


    “我縹緲做事,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令劍閣上上下下,更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很多時候,哪怕步入歧途,走入歪理之中,一旦進行了自我說服,就會將一條死胡同走到絕路。


    倘若半途折返,非但丟不起這個人,還會讓先前醞釀的一切,全都前功盡棄。


    歇斯底裏的縹緲劍尊身側玄氣激蕩而起,造化之力與玄氣漸漸融為一體,令其氣勢再添數倍。


    看似隨風搖擺的文弱儒士裝扮的縹緲劍尊,背後劍光閃爍,殺伐之氣熊熊冒起,肅殺之感更是濃鬱。


    身後小屋內,數以百計的畫卷受到造化玄氣的牽引,飄蕩而出,於小院內隨風搖擺,上下翻飛。


    劍氣靈光一現,每一幅畫卷皆是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彼此交相呼應,連成一片。


    一道接著一道縹緲劍尊的虛影自畫卷中走出,每一張畫卷根據蘊藏的劍氣含量不等,約莫都能夠走出一至五道虛影。


    數以千計的縹緲劍尊集結一處,那是何等的壯觀,何等的可怕?


    在造化玄氣的加持下,每一道劍尊虛影,都擁有縹緲劍尊的一成力量。


    螞蟻多了,隻要舍得代價,尚且可以搏殺大象,何況縹緲劍尊自身,同樣處於玄氣第八重造化境,哪怕隻是初期境界,也淩駕於俗世無窮無盡的人之上。


    堪稱恐怖的手段,並沒有讓止司為之側目,更未曾換來止司的半分動容。


    相反,這位令劍閣閣主的臉上,除了失望之外,再無別的神情可言。


    “良心?”


    “你還有良心?”


    “縹緲,你雖為我師祖一輩,但令劍閣中,閣主最大。”


    “今日,止司就請出令天劍,以鎮閣神劍之名,將你禁閉於天命峰一歲星!”


    令天劍已然出鞘過,止司口中雖念叨著要請出鎮閣神劍,看他的動作,卻並非如此。


    劍指上豎,高高抬起,湛藍色令天劍虛影於止司身後破開虛空,緩緩浮現。


    凝實的空間為之崩裂,虛空亂流四處亂湧,於大恐怖之中,又是一道驚天劍氣衝天而起。


    梅開二度,劍氣排空,上達九重天之上,直抵天穹雷池之前,方才勉強止步。


    “轟!”


    千百道散發著驚人氣息的劍尊虛影,無從抵禦那股傲然劍氣,頃刻之間炸裂開來。


    天令峰上,煙花燦爛,流光溢彩,一瞬而至。


    方才要有多絢爛,現在便有多淒涼。


    千多劍尊虛影盡數破滅,剩下的,隻有一個裝腔作勢、猶如風中殘燭的蒼老劍尊,努力地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一劍,隻是一劍而已。


    沒有動用鎮閣神劍,這一劍,是隻屬於止司自己的力量。


    尚未有針對性的一劍,僅僅餘威,便摧枯拉朽地破滅了所有的劍尊虛影,縹緲劍尊就算再是自信,自詡再怎麽輩分高,也隻能承認一個他異常不願承認的事實。


    止司這位後生,早就成長到了一個他難以想象、難以企及的地步,無愧於令劍閣閣主之名。


    一劍,若是真的衝著他縹緲劍尊而來,足以輕易要了他的命,讓他永墮輪回,再無僥幸。


    “噗!”


    心火一滅,縹緲劍尊一口黑血噴湧而出,整個人身子一軟,再無支撐自己站立的信念,向前撲倒在地上,顯得相當狼狽。


    “我……敗了?”


    “我……敗了!”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總算是讓縹緲劍尊從虛妄的錯夢之中清醒了過來。


    令天劍的虛影,慢慢消散之餘,還將破損的空間也補足凝實,止司緩緩落地,一步一步走向半跪在地上的縹緲劍尊。


    “無論如何,你澹台渺,在令劍閣這風雨飄搖的數百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本閣主就念在你這份苦勞的份上,為你解惑,告訴你,什麽才是應對之策。”


    居高臨下,止司俯瞰漠視著曾經的宗門長輩,清冷的聲音當中,沒有一絲絲的情感色彩。


    “令玄城距離令劍九峰不過須臾之地,他火聖老若有任何專橫跋扈之求,你大可燃動玄氣,本閣主自會感知,無需片刻便會趕到。”


    “屆時,令天劍之下,自有一番分說,他火聖老若有什麽行差踏錯,就隻能乖乖留在令劍閣,等著彌斯埃亞前來賠禮贖人。”


    “西方聖殿若是膽敢借此機會大舉進犯,本閣主便會提著令天劍在聖玄城、誅玄城外蹲點,要他們四方聖殿,從此隻剩下四方殿主!”


    “轟隆!”


    天穹之上,又是一道霹靂驚雷劃過,灰暗的天空頓時變得明亮非常,仿佛上天也在印證著止司的話。


    豪氣幹雲,用來形容止司,再不為過,那份兒少年時期的熱血,為守護令劍閣的許諾,至今還流淌在血脈之中,未有一刻的冷卻。


    感應到止司的語氣變化,就連鎮閣神劍令天劍也自行浮起,在止司的周身連繞了好幾圈,為這份堅定的信念而感到歡呼與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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