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早已消失在天邊,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輕柔地籠罩著縣衙。


    淩霄回到縣衙後,便褪去那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身份,宛如一個溫柔的守護者,化身成斯年的小跟班,他滿心滿眼都是斯年,那眼中的愛意幾乎要溢出來。


    斯年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略顯蒼白,眉頭微微皺著,似乎仍在忍受著身體的不適,淩霄心疼地坐在床邊,輕輕地為斯年揉捏起來。


    他的手指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每一次的按壓都恰到好處,緩緩緩解著斯年年渾身的酸痛,他一邊揉著,一邊輕聲說道,“年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沒控製住自己。”


    斯年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淩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壞笑:“不怪你,難道怪我呀?”


    淩霄還想再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說出口,隻是怔怔的盯著斯年,臉帶羞澀。


    “好啦,逗你的呢,其實……嗯哼……我也挺享受那晚……和你在一起的……互動時光,瘋狂卻又刻骨銘心。”斯年越說聲音越低,可每一字都被淩霄清晰的捕捉到。


    淩霄聽了,臉上的紅暈漫到脖子上,眼眸裏倒映出斯年的臉龐。


    在淩霄的悉心按摩下,斯年漸漸地放鬆下來,身體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慢慢退去。不一會兒,她便在這份溫暖中又進入了夢鄉,呼吸均勻而平穩,臉上帶著一絲恬靜。


    淩霄靜靜地看著斯年安靜的睡臉,情難自禁,低頭一枚輕吻落在斯年額頭。


    直到確定她睡得安穩,淩霄才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驚擾了斯年的好夢。


    剛出門,阿一就迎了上來,他恭敬地詢問道:“少主,您還沒吃晚飯呢,要不要我給您端點來?之前看您在斯年姑娘房裏陪著,我們都不敢打擾。”


    淩霄微微點頭,說道:“隨便弄點吃的,墊墊肚子就好。”


    阿一連忙應下,轉身快步走向廚房。


    淩霄回到自己房間不久,打算將脖子上的圍巾撤掉,為了遮掩一圈的葡萄印子,一整天戴著這東西,脖子難受的很,脖子沒了束縛,整個人都輕鬆了幾分。


    突然房門敲醒,淩雩前來想要與淩霄商議回都城的具體行程。淩霄苦大仇深的撿起扔在地上的圍巾,用力抖了抖,老老實實的綁在了脖子上。


    淩霄打開房門後,邀請淩雩進入房間,剛坐穩,淩雩便開口用商量的口吻說道,“皇兄,我們得計劃一下回都城的事宜了,母後那邊肯定擔心,她十分掛念你。”


    淩霄微微皺眉,陷入沉思,片刻後說道:“我們後日啟程吧,明天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整理沿途所需物資。”


    淩雩點頭表示同意,兩人又商討了一些細節,比如需要準備的物資、隨行人員安排等。


    淩霄心中默默盤算著需要準備的東西,大都是斯年需要的,因為其他物資,淩雩必定會安排妥當,這次回都城,不知又會有怎樣的風雲變幻,但隻要有斯年在身邊,他便覺得充滿力量。


    他心想:“隻要能和年年在一起,任何困難都不足為懼。”


    第二天,淩霄來到斯年的房間,坐在床邊,輕輕地撫摸著斯年的頭發,溫柔地說:“年年,我們明天要踏上回都城的路途了,你有沒有什麽東西要準備的?”


    斯年聽後,垂下腦袋,睡眼稀鬆,她微微坐起身,靠在床頭,眼中浮現出回憶的神色:“我突然想起在小院裏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和那些我養在雞舍裏可愛的小生命,我們要離開,它們無人照顧。”


    說著,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可又轉念一想,之前的旱情那麽嚴重,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不定這些小生命早就被渴死了。”


    斯年沉思片刻後,對淩霄說:“哥,我想回一趟絳紫村。”


    淩霄知道那裏畢竟是斯年成長的地方,對斯年意義非凡,那裏有她的回憶、她的牽掛,思及此處淩霄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好,我陪你一起去。”


    斯年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在這裏準備我們回都城的事宜吧,而且你不該再出現在那裏。”


    淩霄有些擔憂,卻又無法反駁,畢竟在村民口中,他已經是個死人:“那你自己小心點,早去早回。”


    斯年微笑著點頭,簡單收拾了一下,坐上馬車,交代馬夫先去趟錢莊。


    “阿二,保護好年年。”淩霄嘴上妥協不跟著去,心裏還是不放心,安排阿二暗中保護斯年。


    一進村,斯年就直奔胖嬸家,還沒進門,胖嬸就聽到了動靜,出門一看,見到斯年眼中滿是驚喜:“斯年丫頭,你可回來了,這段時間你在縣衙照顧都城來的貴人一切可還順利?可把嬸子擔心壞了。”


    胖嬸快步走上前,拉年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眼眶泛紅,斯年拉著胖嬸的手說道:“胖嬸,自從我哥離開後,我一直惦記著您呢。我現在遇到了伯樂,憑借一門手藝得到了二皇子的青睞,我想追隨二皇子去都城闖蕩一番。”


    胖嬸笑著點頭:“這是好事啊,丫頭,你有出息了。你就該出去闖闖,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個小村子裏。”


    斯年接著說:“胖嬸,我這次來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我走之後,小院沒人照顧了,您有空的時候就過來幫忙掃掃地、做做衛生就行。還有,院子裏要是有什麽變化,您要是能告訴我就更好了。”


    胖嬸拍著胸脯保證:“你就放心吧,小院我也喜歡,我會照顧好的。有什麽情況我就找人給你帶信兒。”


    說著斯年從包袱裏拿出一袋銀子遞給胖嬸:“胖嬸,這是給您的,您拿著吧。”


    胖嬸連忙推脫:“這怎麽行呢?丫頭,我幫忙打理一下小院可不是為了錢。你們兄妹倆小時候那麽可憐,我能幫就幫,哪能要你的錢呢?”


    斯年拉著胖嬸的手,眼中閃著淚花:“胖嬸,您就收下吧,其實這筆銀子我老早就想給您了,您也知道,我爹娘走得早,我和哥兩個人相依為命,那段時光,我腦子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哥的日子該有多難熬啊。


    “那時候我們年紀小,什麽都不懂,也不會做,全靠您幫襯著,我們才熬過那些艱難的日子啊。要是沒有您,真不知道我們會怎麽樣。”


    胖嬸的眼眶也濕潤了,她回憶起過去的時光,眼中滿是感慨:“唉,那時候你們兩個小家夥可真不容易。你和斯歲就像我的親生孩子一樣,看著你們吃苦,我哪能不管呢?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我以為你們都長大了,終於有自己的路要走了。


    誰料,斯歲上山尋找水源,卻……卻一去不回了。”


    兩人泣不成聲,胖嬸將斯年攬在懷裏,輕輕撫摸她的後腦勺,“乖啊斯年,不哭了。”


    “胖嬸,這銀子你就拿著吧,既然您說把我當孩子,做晚輩的孝敬長輩,有何不妥?”


    胖嬸剛止住的淚水又崩不住了,滾燙的淚珠一顆一顆落在斯年的手背上,她想起有次急性胃炎住院了,疼的臉色蒼白,神誌不清,媽媽也是這樣捧著她的手,嘴裏念叨著,“年年,快點好起來。”媽媽落下的眼淚燙在她的心上。


    這時,梅嬸母女也走了過來,看到這場景,對胖嬸說:“胖嬸,您就收下吧。這些年您對斯年家的恩情,可不是這一袋銀子能衡量的。這隻是她們的一點心意,您要是不收下,小丫頭心裏會一直過意不去的。”


    胖嬸還是有些猶豫,斯年在一旁說道:“胖嬸,您就收下吧。您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記在心裏呢。您要是不收下,我們以後在都城也不安心啊。您就當是為了讓我們安心去都城吧。”


    胖嬸擦了擦眼淚,接過銀子:“那好吧,斯年丫頭,你在都城可要好好的。要是遇到什麽困難,就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不管什麽時候,胖嬸都會把院子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你隨時回來都可以住的。”


    斯年用力地點點頭:“嗯,胖嬸,我會的,我一定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斯年看著胖嬸,感慨地說:“胖嬸,您不知道,這些年沒有您,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還記得有一次,我突然病倒,燒得厲害,我們沒錢看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是您二話不說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幫我們。


    還有我小時候調皮,和村裏的孩子打架,把人家的東西弄壞了,每次都是您幫忙調解,給人家賠不是。您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一輩子都忘不了。”


    胖嬸笑著擺擺手:“那些都是小事,你們都是好孩子,我看著你們長大,能幫就幫。你們過得好,我就開心。現在你有出息了,我也高興。你在都城要是受了委屈,就回來,胖嬸給你們撐腰。”


    斯年說道,“胖嬸,我去了都城,一定會好好努力的,我要在都城闖出一番名堂,讓您也為我驕傲。等我站穩腳跟,就把您接過去,讓您也看看都城的繁華。”


    胖嬸笑得更開心了:“傻孩子,嬸子在這兒住慣了,哪兒也不去。你在都城好好的,比什麽都強。都城再好,也比不上咱這小村子自在。”


    和胖嬸告別後,斯年和梅嬸母女寒暄幾句,“梅嬸,這些銀子您也收著,香兒再過兩年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這些就當是我為她準備的嫁妝。”


    “斯年丫頭,我既然認了香兒當女兒,她的嫁妝我肯定盡我所能,給她準備。”


    “收著吧,您剛才還勸胖嬸利落點,怎麽新會自己倒扭捏起來了?”


    “好好好,我也收著,就當是替你先保管著,哪天你回來了,原封不動還給你。”


    斯年和梅嬸母女道別後,又馬不停蹄地前往裏正家。裏正看到斯年,熱情地迎了上來:“斯年,你不是在縣衙給城裏的貴人診治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斯年笑著說:“裏正,都城的貴人已經無大礙,我這次回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說。”說著,她從包袱裏拿出了一份銀子,遞給裏正。


    “這筆錢是拿來修葺村裏的鄉塾的,還有村口的馬車棚,你看,每次村裏的百姓要去鎮上,在村口等馬車的時候,不管嚴寒酷暑,都沒有個像樣的地方遮風擋雨。


    我們可以修一個大大的馬車棚子,就像城門外臨時搭建的粥棚那樣,讓大夥們等馬車的時候能舒服一些。”斯年詳細地解釋著自己的計劃。


    李展看著手中的銀子,有些疑惑地問:“斯年,你這是……哪來這麽多錢?而且這工程可不小啊。”


    斯年笑著說:“裏正,你忘了也在給誰診治?貴人賞賜的,這些錢是我正當得來的。而且這些計劃我都已經和郝府少爺商量過了,到時候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可以直接去找郝府的管家,讓管家通知郝富貴就行,或者去郝府當鋪。”


    裏長聽了,心中滿是感慨:“斯年,你真是有心了,你這一回來,就為村裏做了這麽大的好事。”


    斯年搖搖頭:“裏長,您忘了我可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鄉裏的人都對我們家挺好的,這些銀子對我而言,放在錢莊裏也隻是個數字,應該把它放在更適合發揮作用的地方。我希望村裏的小孩子們都有書讀,大家出行的時候都能平平安安的。”


    離開裏正家後,斯年又在村裏四處走動,和每一個遇到的村民打招呼、聊天。她看到了村口的那棵老樹,想起了小時候在樹下玩耍的情景;看到了村裏的那口古井,曾經大家一起在這裏打水、洗衣。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承載著她滿滿的回憶。


    接著,斯年又去了村裏的幾家貧困戶,給他們送去了銀子,每到一家,那些村民們都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們拉著斯年的手,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在村裏的這一天,斯年仿佛不知疲倦。她用自己的行動,將希望傳遞到了每一個角落。


    黃昏,斯年站在後院的樹下,望著來到這個世界後住了許久的家,她的心中五味雜陳。


    離開家,斯年又在村子裏轉了轉,每走過一處熟悉的地方,她的心中都滿是不舍。


    她來到之前經常玩耍的溪邊,看著潺潺的溪水,回憶起和淩霄在這裏捉魚的情景;


    她走到村口的老樹下,想起曾經在這裏聽村裏的老人講故事。


    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可她知道,自己要去追尋更廣闊的天地,為了自己,更為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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