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徹一怔愣,他見著海蘭,心下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點了頭。


    複又聽海蘭問起:“我從前聽說你和衛貴人有段過往?”


    淩雲徹苦笑:“回小主的話,都過去了。”


    “那可有什麽往來的信物?”


    海蘭繼續追問道,淩雲徹心內一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又聽海蘭說道:“如今那爾布大人已經下了大獄,姐姐又跟著失子,我若想要保全延禧宮,還需要淩侍衛你鼎力相助。”


    “姐姐在延禧宮中,總是想著淩侍衛你,你也是時候回報一二了。”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可知曉?”


    淩雲徹聽了海蘭的話,前朝的事他也知道不少,他啞了聲音問道:“她,娘娘可還好?”


    “你覺得會好麽?”


    “不祥的名頭,那爾布大人下了大獄,如今姐姐在月子中,我勒令延禧宮上下都不說此事,你覺得還能好?”


    淩雲徹聽得如懿過得不如意,思慮片刻,才從懷中掏出了那個琥珀戒指,遞給了海蘭,在遞出去那一刻,他便知道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他腦海中又浮現起如懿那張淺淺的笑臉,為這麽好的女子,哪怕是獻出生命也無事。


    他折了一隻幹枯的梅花枝子,遞給了海蘭:“海答應,幫微臣轉交給娘娘。”


    “微臣願讓娘娘一生順遂,無風無浪。”


    海蘭接過了琥珀戒指和梅花枝子,柔柔一笑:“好,你的心意我會帶到。”


    “多謝。”


    海蘭轉身走後,淩雲徹朝著延禧宮的方向看了許久,才收回了視線繼續當值。


    海蘭走出了淩雲徹的視線,卻將手中的梅花枝子丟棄在花叢中間,淩雲徹的心意,猶如穿腸毒藥,姐姐的心性不適合做惡人,這惡人不若自己來做。


    她將琥珀戒指塞入懷中。


    急急忙忙回了延禧宮。


    =====


    瓜爾佳鄂敏回了瓜爾佳府上之後,吩咐瓜爾佳福晉準備行囊。


    瓜爾佳福晉這次備下不少護心丸,麵色戚戚:“老爺,西南山高水遠,一路顛簸,如今你已經這般年紀,哪裏吃得消?”


    瓜爾佳鄂敏看向發妻,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些話日後少說,瓜爾佳氏幾朝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可知曉?”


    “好了,你去準備行囊便是,別忘了多放些護心丸。”


    “嗯!”


    瓜爾佳福晉悲從中來,也隻能聽話前去準備了行囊。


    她走後,瓜爾佳鄂敏卻喊過身邊小廝:“去,將大爺,二爺全部喊到書房來。”


    片刻之後,瓜爾佳府上書房燭火跳動,映照在瓜爾佳鄂敏的麵容之上,上麵的皺紋無一不彰顯著這位經過幾朝的老人,所曆經的風霜。


    他似乎不如從前了,身子也越發的佝僂了。


    “嘎吱”一聲,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瓜爾佳兄弟二人,看著阿瑪,拱了拱手。


    瓜爾佳鄂敏看著麵前兩個兒子,人中龍鳳,這些年來為了瓜爾佳氏,不敢讓這兩個兒子太過露頭。


    他平心靜氣的交代:“明日,我便要動身去西南了。”


    “你們的額娘,你們可要照顧好。”


    “是,阿瑪。”


    “另外,我有一事要交代,瓜爾佳氏一族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安穩綿長,毓秀的事,切不可再發生了。”


    “瓜爾佳氏的女兒必須要驕養,咱們瓜爾佳氏跟隨著入關,男子的手是用來打天下,建軍功的,如今卻不同,時也,勢也。”


    “咱們建功立業,也要讓瓜爾佳氏的女兒活得順遂,抬得起頭來。”


    “咱們瓜爾佳氏的男子便是她們的底氣。”


    “可知曉?”


    “阿瑪,我知曉,這些話阿瑪都不知說了多少遍了。”


    “嗯!”


    “你們出去吧,差個人將毓靈喊來,我最近倒是想她了。”


    “好!”


    兄弟二人出了書房門口,歎了口氣,阿瑪此去西南,還不知道是何種局勢。


    “大哥,你說阿瑪今夜說這般多,我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我心中也是跟著怦怦亂跳,這幾日京中不太平,咱們還是老實些,連帶著囑咐族人們也跟著安分守己些。”


    “嗯。”


    瓜爾佳毓靈此時已經出嫁,因為是低嫁,府邸在瓜爾佳氏府上不遠處,聽了瓜爾佳氏府上的小廝來跑腿,說祖父想見自己,她收拾了東西,和安子軒交代了一聲。


    安子軒想到了什麽,看著毓靈欲言又止,到了最後他隻笑著說了一句:“去罷,在府上小住幾日,陪一陪祖母。”


    “嗯。”


    一輛馬車駛入了瓜爾佳氏的府邸門前,瓜爾佳毓靈從馬車上麵款款走下,徑直走向了書房。


    她推開房門,見了瓜爾佳鄂敏,甜甜的喚了一句:“祖父。”


    邊說著邊從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了不少給祖父帶來的藥材,還有護膝以及棉衣,她掛念著祖父:“祖父,這是我給你做的棉衣,聽說西南苦寒,祖父年紀大了。”


    “祖父,這是我給你做的坐墊,一路上就算馬車,也顛簸,這是用我陪嫁的狐狸皮毛所製,祖父也可緩和些勞累之意。”


    “這是我給你備下的藥材,祖父到時候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可用得上,孫女在家中等待祖父平安歸來。”


    瓜爾佳鄂敏看著麵前的孫女,想起了毓秀來,都說侄女肖姑,又想起他那無子嗣的女兒來,他摸了摸毓靈的發髻,和藹問道:“子軒待你可好?”


    毓靈甜甜一笑,嬌羞的低下了頭。


    這般做派讓瓜爾佳鄂敏滿意的點頭,他又囑咐道:“毓靈啊,瓜爾佳氏的女子不受委屈,靠著情分也不一定能度過一世,你若受了苦楚,便來府上說上一說。”


    “有你爹和你叔叔們為你撐腰,你可知曉?”


    “若是真到了那種境地,瓜爾佳氏的女子也不怕和離,也別管名聲,留得一條命在,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便可。”


    “祖父,我知曉。”


    毓靈一臉孺慕之意。


    “嗯,你這次來在府中小住幾日,我走後,你祖母你得多陪著些。”


    “是,我來的時候子軒便說了讓我在府上小住幾日呢。”


    瓜爾佳鄂敏看著這個孫女,笑著點了點頭,這般說來,安子軒也是聰慧,可托付之人。


    -----


    翌日,瓜爾佳鄂敏坐上了去往西南的馬車,瓜爾佳福晉將包裹遞了出去:“老爺,妾在府中等待著你回頭。”


    “嗯。”


    心頭的苦澀久久盤旋不去,他放下了馬車的簾子,馬車緩緩駛動,他又眷戀的掀起馬車的簾子,看著瓜爾佳氏府邸門前那道身影,正看著自己的馬車,亦如自己之前的許多個日夜,在門前駐足等待。


    良久以後,他收回了眷戀的目光,心中卻更堅定下了個決定。


    當馬車緩緩駛出京都,朝著西南的官道駛去。


    他苦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了一粒小藥丸,皇上讓瓜爾佳氏在前朝明裏暗裏的當了刀子,得罪了不少官員。


    明麵上看著是恩寵,實則如同烈火烹油,瓜爾佳氏如今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行走。


    這一次去西南,他也看得明白,皇上是想保住那爾布,讓自己去調查,也隻不過為了平百官怨言。


    他想了整整一夜,才想出這個方法,隻有死在前往西南的路上,為國捐軀,才可以護住瓜爾佳氏一族。


    瓜爾佳氏幾個兒子都被安排了閑職,隻有這樣,瓜爾佳氏才能在這場官場漩渦之中,全身而退。


    富貴哪有護住命來得重要?


    他想到這裏,手中的小藥丸便送入了嘴裏。


    這小藥丸能造成心衰,早年他便有心疾,一直用著護心丸。


    心衰而死,也說得過去。


    馬車在路上顛簸,到了驛站,隨從掀開了轎門,喚了幾聲:“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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