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週負手向天,怔怔地望向東方,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想的什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東方,一輪紅日噴薄欲出。


    太陽終究會升起,再強的霧霾最終也會散去。


    可熊週覺得,自己的麵前,還是團團迷霧,絲毫不見光亮。


    想不到自己隱居十年,最終還是逃不開命運的糾纏。


    原本對自己的身世已經不抱希望的他,突然發現這世上竟然還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這個知情人卻死在自己手中,心中的那種滋味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無論怎麽樣,既然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麽肯定還會有其他人知道,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找出來。


    在這之前,自己還要先完成一件事情:救人!


    但是,到哪裏救,敵人是誰,又是完全沒有頭緒。


    而且自他接到那封血書,時間已過去了三天,三天裏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說不定小朱已經不在人世了。


    想到這裏,熊週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


    張虎已命人將那具屍體和那張人皮麵具帶走,卻遞過一塊腰牌。


    紅木的底上,有著三個燙金篆字:


    錦衣衛!


    “此乃內行廠特製的腰牌,可以調動地方上所有的錦衣衛所,如果熊大俠要尋人的話,這個應該用得著。”


    張虎笑眯眯的道:“這算下官的一點小小心意。”


    熊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將那腰牌收下。


    張虎見他收了腰牌,臉上笑容更甚,舉手道:“下官告辭。”


    熊週突然道:“張大人,你就不想知道你們督主的下落麽?”


    張虎一聽,連忙道:“難道熊大俠有什麽發現不成?”


    熊週悠悠道:“你先前說過,劉瑾喜歡騎馬,不喜坐轎,那麽這一路上他都是坐轎來的麽?”


    張虎略一思索,搖頭道:“劉公公接到我的密報,卻是自京師快馬趕來。一路上還跑死了幾匹好馬。”


    雖然熊週對劉瑾直呼其名,張虎略有反感,但他並未表現在臉上,言語之中依然客氣非常。


    “也就是說,劉瑾坐轎乃是他來揚州之後才有的事情。”


    “正是。”


    “那麽,他被調包,也應該發生在來揚州之後。”


    熊週摸了摸下巴,接著道:“還有,揚州難道到處都是扶桑人麽?”


    張虎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道:“不錯,揚州的確沒有那麽多地方有扶桑人,而劉公公確實也是從一個地方遊玩回來之後才要求坐轎的。”


    他雙手擊拳道:“好巧不巧的是,劉公公去玩的地方正好就有許多的扶桑人!”


    **


    三月初九,有霧。


    大吉,宜出行。


    揚州城北,蜀岡山下。


    離人港。


    彌生大芥雙手抱胸,看著一條即將離港的海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這條海船,將要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十二名回程的扶桑勇士,還有一個希望。


    那個能使足利主公重回幕府的希望!


    他又轉過頭去,望向那座隱於蔥綠山林中的古刹,心中默默禱告,隻望一切順利。


    不過世上事不如意者**,這次也不意外。


    彌生大芥眼角微微抽搐,餘光中,他早已看見,一彪人馬正向這裏飛馳!


    隻見為首之人,一身白衣,手中小旗一舞,身後數人立刻彎弓拈箭,徑直向這裏射來!


    彌生大芥心中一凜,要知道,這裏距離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有三百多步,正常人能把箭射到這裏就很是不錯了,更何況是在如此顛簸的馬上?


    正所謂有實力才會有自信,這些人能在這麽遠的地方射箭,自然有他們的實力。


    果不其然,隻是那幾隻箭,便射斷了海船上風帆的纜繩,射穿了一名水手的身子,並將他牢牢釘在了甲板上。


    片刻之間,來人已到近前。


    為首之人,一拉韁繩,身下烈馬人立而起:“唏律律”打了一個響鼻,接著四蹄落下,濺起老大一塊泥土。


    彌生大芥大驚失色,想不到中原還有如此英雄人物,再一看來人之臉,心下更是一突。


    隻見此人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麵具,宛如地獄中的阿修羅。


    隻聽他問道:“不知尊駕意欲何往?”


    語氣冰冷,卻又透著一股高傲。


    彌生大芥握了握腰間肋差,低頭鞠躬道:“在下乃是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稙麾下,彌生大芥,此次乃是歸國。”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上國大人如此神勇,想來必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彌生大芥恭恭敬敬的道。


    扶桑國一向以強者為尊,剛才他這一手急停奔馬,已讓彌生大芥大為折服。


    白衣人一聲長笑,突然喝道:“蠢材!”


    彌生大芥不解道:“大人此話何解?”


    “你們既然找人假扮劉瑾,為何不把真的劉瑾殺掉?還把他藏在去扶桑國的船上,你當我大明的錦衣衛,都是傻子麽?”他的目光如劍,直刺彌生大芥的心窩:“你們這些倭奴,總是擅作主張!”


    “八嘎!”彌生身後一名武士,拔刀上前:“你膽敢侮辱我們扶桑武士,我要和你決鬥!”


    白衣人身後眾人齊聲大笑,看他的眼神宛如看著一隻猴子。


    彌生大芥連忙將他拉住,道:“上國大人請不要與他計較,請問您與我家主人是什麽關係?”


    假扮劉瑾之事,極為隱蔽,他自認除了自己、自己的屬下、還有主人之外,外人無從得知。眼前這個人既然知道,肯定和主人有一定的關係。


    白衣人點點頭,道:“這還像句話!我與你家主人的關係,不是你等可以知道的,你要知道的是,錦衣衛已經查到了這裏,而且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他話鋒一轉,陰森森的道:“你們強敵將至,看在你家主人的份上,他的小命我暫且記下。不過,他能否活到我收割他的性命之時?”


    彌生大芥道:“多謝大人!”


    白衣人撥轉馬頭,道:“你們最好做好準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隨手扔下一個包袱:“裏麵有點東西,送與你們,有了這些,你們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熊週啊熊週,如果你不幸死在了這幫倭奴手中,那就不配坐我的對手了!”白衣人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人生在世,如夢似幻,一度得生,豈有不滅……我們走!”


    眾人來得快去得更快,一轉眼的功夫,隻剩下彌生等人還在原地發呆。


    隔了半晌,彌生大芥才回過神來,大聲道:“小五郎,趕緊將風帆修好,趁早趕路!”


    **


    要趕路的不僅僅是彌生大芥,熊週也要趕路,救人這種事情,一點時間都不能耽誤。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可能不會那麽早出發,因為他的麵前,站著一個女人。


    一個美若天仙,脾氣卻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的女人。


    這個女人自然便是鳳卿憐。


    隻聽她氣鼓鼓的道:“你想去哪裏?”


    熊週無奈的搖搖頭,他發現遇到鳳卿憐之後,他就開始喜歡搖頭:


    “救小朱。”


    “你知道他在哪裏?”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到哪裏去找?”


    “到他經常去的地方,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問,總會有線索的。”


    “他經常去的地方,不就是我這裏?你怎麽不來問我?”


    鳳卿憐咬著嘴唇冷笑:“你是不是不敢見我?”


    這個問題熊週隻有沉默。


    “當年你對我姐姐做過的事,有沒有一絲愧疚?”


    鳳嵐因己而死,熊週一直耿耿於懷,當年若不是情況多變,自己恐怕早隨她而去了,現在鳳卿憐這麽說,熊週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你對不起我姐姐,所以你要補償我!”


    熊週的頭開始痛了,他想不通,她們姐妹兩是一母所生,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一個溫婉如水,一個卻刁蠻成性,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


    熊週苦笑:“行,但是現在你莫要攔我。”


    “不行!我還沒有提條件,你就開始敷衍我!”


    鳳卿憐眼圈突然紅了,小嘴一扁,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聲來。


    此時不遠處,正走過來的漣兒和小高同時瞪大了眼睛。


    漣兒拉了拉小高,輕聲道:“你來了這麽多年,有沒有見過小姐這幅摸樣?”


    小高搖頭,在他心目中,鳳卿憐從來都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哪像現在這樣,和一個鄰家女孩別無兩樣。


    “我看這才是最真實的小姐,也隻有在她最熟悉的人麵前才會表現出來吧。”漣兒像個老人家一樣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道。


    小高點頭,如果這麽多年小姐都一直戴著麵具生活的話,那她該有多累?還不如像漣兒這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自由自在。


    想到這兒,他不禁朝漣兒望去。


    漣兒見他眼神古怪,啐了一口,嬉笑著跑遠了。


    小高見漣兒跑開,拔腿欲追,卻聽熊週叫了一聲:


    “小高!”


    小高回首望去,卻見鳳卿憐正惡狠狠的朝自己看來。


    他突的打了個寒蟬,自言自語道:“怎麽傷口如此之痛,我看我還是回房休息的好。”


    他搖了搖頭,竟然不理熊週的叫聲,兀自回房了。


    小高不是聾子,不是瞎子,更不是笨蛋,他何嚐看不出鳳卿憐對熊週的心意?


    如果現在他貿貿然過去,鳳卿憐可能把他吃了的心都有。


    熊週暗罵一聲,隻得道:“我認栽了,你有什麽條件盡管說來。”


    鳳卿憐眼中露出一絲狡黠之色,道:“你什麽都答應?”


    熊週點頭道:“是,當年你姐姐因我而死,你提什麽要求也不算過分。”


    “那好,我的第一個要求便是,你去救小朱,要帶我一起。”


    “這可不行!”熊週搖頭道:“我連小朱在哪、是何人所抓都不知道,正所謂敵人在暗我在明,你區區一個女孩子家又不會絲毫武功,實在是太過危險。”


    “不是有你麽?”鳳卿憐道:“以你的武功,天底下又有什麽地方去不得?”


    “你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去救小朱?”熊週問道。


    “因為我想看看,喜歡我卻不敢見我的那個混帳王八蛋是什麽樣子。”


    “可惜我都不知道從哪裏入手!”熊週道:“或許要去許多的地方……”


    “你如果沒有遇到我,自然要去很多地方,到現在,應該不會了。”


    “難道你有什麽線索不成?”熊週問道。


    “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鳳卿憐道:“我在揚州這麽多年,還是認識幾個人的。”


    她得意的笑了笑:“現在你會帶上我了吧?”


    **


    老話有雲:自古縣衙門朝南,有理沒錢莫進來。


    鳳卿憐沒有理,更沒有錢。


    但是她就進去了,還是從大門走進去的,看門的衙役不僅不攔住她,還忙不迭的跑在前麵帶路,瞧那樣子,上官來了他都沒那麽積極。


    熊週剛想跟進去,哪知另一名衙役手中水火棒一頓,臉一板道:“哪裏來的刁民,竟敢擅闖知府衙門?”


    熊週道:“剛才進去的是我朋友。”


    那衙役哈哈大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鳳老闆神仙一樣的人兒,會有妳這樣的朋友?”


    他橫了熊週一眼,接著道:“你這樣子,不是無良匪類,便是無賴刁民,妳最好趕快離開,不然的話,我就把妳抓進大牢!”


    熊週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自己已不是當年那個衝動熱血一言不合拔劍殺人的少年,對待這種狗仗人勢的小人物,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


    畢竟,一條狗咬了你,你總不能咬回去罷?


    那衙役見熊週默默走開,笑得更加大聲。


    熊週索性不去理他,閉目養神。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鳳卿憐匆匆走出來,看見熊週站在街角,奇道:“剛才你為何不進去?”


    熊週苦笑道:“隻因有條惡狗攔路。”


    鳳卿憐道:“你這麼好的武功,一掌便將它劈死了,難不成你連一條狗都打不過?”


    熊週道:“有時候,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


    鳳卿憐臉上露出像第一次看見他的表情來,道:“你一個殺手,竟然學起菩薩心腸來,我是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熊週搖頭,道:“我沒說錯,你也沒聽錯。妳進去幹什麼的?”


    他知道,若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鬥嘴皮子,那麼最後輸得一定是那個男人。


    因為女人一向是不講道理的,所以當她和你鬥嘴的時候,隻有兩個辦法。


    一個是閉上嘴,另外一個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熊週選擇了第二種,他成功了。


    “我去找了知府那個老色鬼,讓他找個捕頭替我查查!”鳳卿憐驕傲的道:“若不是昨日邢捕頭那個死胖子被砍了頭,我根本不需要來這個地方。”


    熊週道:“那他怎麼辦說?”


    鳳卿憐道:“知府說,所有的捕頭和捕快都被京城來的張大人抽調走了,說是去捉拿欽犯。你說,這個京城來得張大人,會不會就是張虎?”


    熊週點頭,歎了口氣,道:“看來,在救小朱之前,我還得先救一個人。”


    鳳卿憐問道:“誰?”


    “劉瑾。”熊週道:“那個張大人去了哪裡捉欽犯?”


    鳳卿憐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問,就算問了,那個老色鬼也不一定會說!”


    “那你知不知道,揚州城裏哪裡的扶桑人最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張虎應該去那裡就劉瑾了。”熊週捏了捏眉心,道。


    “這個我倒是知道,揚州城的北麵,有一座‘大明寺‘,背山麵水,隻要扶桑人來中原,必定在那裡打尖住宿;離它不遠處有個‘離人港‘,那些海船都停在那裡。”


    熊週道:“那便是了,我們要去的這個地方,就是大明寺!”


    **


    彌生大芥正忙著指揮眾人連接纜繩,揚帆,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號炮,接著數十個聲音一起喝道:“大內行廠寅科大管事張大人在此,爾等統統跪下迎接!”


    彌生大芥聽聞嚇了一跳,也隻是嚇了一跳而已,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大內行廠是什麽來頭,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這個大內行廠將會成為他一生中的夢魘。


    張虎原本以為這番陣勢做出來,定會將這群倭奴嚇得魂飛魄散,乖乖投降,哪知這艘海船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速向港外駛去。


    他冷笑一聲,道:“這群倭奴,膽子倒是挺肥!”


    右手一招,身後眾番子同時舉弓,對準那行駛中的海船,射出一波箭雨!


    結果再次出乎張虎的意料之外,隻見那幫扶桑人竟然變戲法般舉起一張張木盾,其型巨大,但做工極其粗糙,似乎是剛剛趕工而成。


    箭雨落在木盾之上,隻激起一陣木頭碎片,卻未穿透,躲在下麵的扶桑人當然也不會受傷。


    然而,彌生大芥辛辛苦苦修好的纜繩在箭雨中再一次被射斷,海船失了動力,在水中打起轉來。


    張虎眼見箭雨也未曾奏效,不由得大怒,道:“這幫倭奴,難道出海都帶著盾牌麽?真是豈有此理!”


    一名番子抱拳道:“大人,我們可以以火箭射之!”


    “放屁!”張虎抬手給他一記耳光:“劉公公在不在那條船上,還是未知,倘若在船上,豈不是連劉公公都一起燒死了?”


    那番子捂臉道:“大人教訓的是,那該怎麼辦?”


    “射!把箭給我射光!另外,去找幾條船來!”


    “是!”


    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射向打轉的海船,不一刻,便將它射成了刺蝟一般。


    扶桑人雖然躲在厚木盾之下,但這木盾畢竟是趕工完成,被箭射的多了,自然有了損壞,隨即扶桑人也出現了傷亡。


    彌生大芥眼見自己的扶桑勇士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大明人的箭雨之下,心中不由得大急,突然大聲道:“別射了!你們的劉太監在我們手裡!”


    隻不過箭雨聲、慘叫聲連成一片,他的聲音又怎麼會有人聽見?


    彌生大芥無法,隻得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將它綁在長矛之上,舉向空中。


    張虎突見船上升起一件東西來,還以為這幫倭奴挺不住要投降,再仔細一看,卻是一條玉帶。


    隻見這條玉帶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顯然不是凡品,很顯然不是這些扶桑人能用得起的。


    張虎道:“停!督公在他們船上!”


    果不其然,隻見彌生大芥見箭雨停下,立即下到底艙,押了一個人上來。


    這人白麵無須,白髮蓬散,隻著一身月牙色中衣,不是劉瑾卻又是誰?


    隻聽彌生大芥大叫道:“你們這些明人,太卑鄙了!看看這是誰?”


    張虎大聲道:“快放了劉公公,饒你不死!”


    番子們已經找到數艘小船,正在向彌生所在大船靠近,每艘船上都有七八個好手,隻要上了大船,就一定能夠將劉瑾救出來。


    眼見番子們在箭雨的掩護之下,不斷向自己的海船靠近,彌生大芥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猛然間,他突然記起,那個恐怖的白衣人臨走之前留下的一包東西和一句話:


    “裏麵有點東西,送與你們,有了這些,你們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雖然白衣人囑咐不到緊要關頭不要拿出那些東西,但是如果他現在不拿出來的話,可能以後永遠就沒有機會拿了。


    彌生大芥將那個包袱打開,發現是一堆黝黑如拳頭大小的鐵丸。


    難不成,將這些鐵丸投出去,便能砸死這些可惡的大明人?


    彌生大芥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這個鐵丸如此之大,做暗器也太大了點!


    不過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想,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彌生大芥握起一枚鐵丸,瞄準最近的一條小船,用力一擲,鐵丸如離弦之箭,直向那船上領頭番子射去!


    那番子役長見狀哈哈大笑,一個如此之大的鐵丸被這幫倭奴當作暗器使出來,隻要不是瞎子,他手下任何一人隨隨便便都能躲得過去,更何況是他?


    當下他繡春刀一擺,舞了一個刀花,意欲將那鐵丸劈成兩半!


    當他的刀碰著鐵丸的時候,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先是一道比正午最刺眼的陽光還要刺眼的白光閃出,接著如雷鳴般的聲音響起,最後一片火光!


    那名番子役長首當其衝,被炸成血沫,他身後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大部分被震死,剩下的不死也隻剩下了半口氣。


    連他們身下的小船,都被波及,炸的支離破碎!


    一枚小小的鐵丸,威力竟然大至如斯!


    張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如何不知,這鐵丸正是東廠以江南霹靂堂的硫火彈為藍本,研製出來的“霹靂雷火彈”?!


    這雷火彈年初剛剛研製成功,除了幾大管事,別人根本不知,更不要說擁有了,現在這幫倭奴竟然擁有如此殺器,難道東廠裏麵有內奸?!


    而彌生大芥卻是一臉驚喜之色,他以前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火器,一時間甚至想把它留到歸國之後用來對付細川澄元的大軍。


    不過他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他的麵前還有至少兩艘小船,和它們船艙裏的內廠高手。


    他又擲出數枚霹靂雷火彈,但是有了前車之鑒,那兩艘小船上番子除了幾個點背的,大多躲了開去。


    隻是躲得了人卻躲不了船,隨著最後一艘船起火燃燒,眾番子隻能在水中眼睜睜望著彌生的船慢慢駛離。


    張虎大怒,眼見到手的功勞卻要溜走,換了是誰,也不可能不怒。


    但是大怒歸大怒,張虎現在對這幫扶桑人卻沒有一絲辦法,劉瑾在他們手上,而且扶桑人手裏又有如此厲害的火器,真正是投鼠忌器。


    就在張虎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男一女飄然而至。


    張虎見了兩人便如見了救星一般,連聲道:“熊大俠,還請出手相救!”


    這一男一女自然是熊週和鳳卿憐,他們從府衙出來之後,馬不停蹄,直向大明寺這裏趕來。


    剛一趕到,便看見內廠番子被炸的人仰馬翻的慘烈景象。


    熊週皺眉道:“難道這些扶桑人和江南霹靂堂有所牽連?不然怎麽有如此的火器?”


    張虎苦笑道:“不是江南霹靂堂,而是東廠。”


    熊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大有鄙夷之意。


    張虎臉上苦澀之意更顯,道:“此事以後再說,還望熊大俠先救下督公,張某感激不盡。”


    熊週點點頭,道:“好。”


    說罷,高高躍起,宛如一隻大鳥,直向彌生海船撲去。


    要知道,這裏距海船起碼有數百丈距離,任憑熊週輕功再好,也不可能一步即至,中途一定要借力換氣,可是這茫茫江水,又有什麽地方可以借力的?


    鳳卿憐一臉緊張之色,目不轉睛的盯著熊週的身影。


    果然,熊週身子一墜,顯然已是力竭。


    鳳卿憐不禁“啊”的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熊週右掌向下拍出,一股劍氣直刺腳下江水,頓時將水麵破開一個大洞,而他則借這微薄反震之力再度飛起,如此這般左右交替,兔起鶻落間,熊週已到海船上方!


    彌生大芥一聲大喝,雙手連揮,頓時將那一袋“霹靂雷火彈”悉數打出!


    剛才他已做過試驗,這雷火彈隻要扔出,無論碰到哪裏,都會爆炸。


    眼前這個白衣人,輕功之高,武功之強,世所罕見,如不竭盡全力,自己等人必死無疑!


    因此,他也顧不得藏私,在熊週欲落未落之際,以唐門的暗器手法“漫天風雨”打出所有的“霹靂雷火彈”!


    熊週一聲冷哼,雙袖齊飛,竟然將全部雷火彈包起,接著隻聽“嘶啦”兩聲,卻是他的兩隻衣袖自肩膀以下,被他以內力震斷,向後一引。


    一包一引,隻見兩隻裝滿雷火彈衣袖的,直飛出數十丈之外!


    轟隆隆,遠處爆炸之聲傳來,宛如驚雷。


    彌生大芥等人張大了嘴巴,都是一臉震驚的神情,他們從未見過有人不憑外物,從數百丈外直飛過來的,空手接住雷火彈卻不爆炸,傳說中的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撲通”一聲,不知是誰,先跪倒在地,接著又是撲通連聲,跪下一片!


    熊週白衣飄飄,落在船頭。


    扶桑人對他敬若天神,他目光所至,每個人都跪倒,五體投地,竟然都是以神仙之禮對他。


    除了彌生大芥。


    不過彌生大芥雙腿微微顫抖,隨時都有可能跪倒。


    他竭力控製內心的緊張,顫聲道:“別過來,劉公公在我這裏!”


    他右手抽出肋差,將它抵在劉瑾脖子之上。


    他的手微微一抖,劉瑾頸中便有鮮血流下,顯然他的這柄肋差不是凡品。


    熊週微笑道:“我不會過來的。”


    他不笑還好,一笑之下,竟把彌生大芥嚇得怪叫一聲,手中肋差又緊了一分!


    劉瑾不禁痛得叫出聲來,道:“這位好漢,雜家求你莫要再走過來,再過來的話,雜家的頭可就被這倭奴給割掉了!”


    熊週雙目直視彌生大芥道:“你很怕我?”


    彌生大芥卻不敢與他對視,低頭道:“放我等離開,我不傷他。”


    在他心中,先前那個戴著麵具的白衣人宛若地獄裏的阿修羅,而眼前的這個白衣人。雖然不戴麵具,一張臉卻比麵具還要可怕,笑起來更是如此。


    一個詞突然從他腦中冒出來:


    天魔王!


    他化自在天魔王!


    熊週右手一揮,一道劍氣激射而出,碗口大的桅杆轟然倒下!


    “你的脖子,有沒有這麽硬?”


    人的脖子再怎麽硬也比不了木頭,彌生大芥很識趣的放下了手中肋差。


    劉瑾連忙一瘸一拐地跑過來,道:“好漢,雜家要好好的賞賜你!”


    熊週道:“無妨。既然他已放了你,你便通知張虎,放他們出海罷!”


    劉瑾點頭,眼中突然閃出一絲厲色。


    **


    海船失去了風帆,桅杆也倒了,沒有半天修理是動不了的,張虎又找了幾隻小船,以纜繩相連,小船上數十人一起用力劃槳,將海船拉向岸邊。


    水手放下跳板,張虎率領眾番子一湧而上,將彌生大芥等人圍住。


    張虎先是對熊週施了一禮,然後跪在劉瑾麵前道:“小的來遲,還望督公恕罪!”


    劉瑾似乎異常疲憊,隻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卻未說話。


    番子們已將彌生大芥從劉瑾身上搜刮來的蟒袍玉帶取了過來,伺候劉瑾穿上。


    劉瑾歎了口氣,道:“吩咐下去,讓那些倭奴趕緊離開,永遠不準再踏進中原半步!”


    眼見海船慢慢離港,熊週突然問道:“劉公公為什麽這麽著急讓他們走?”


    張虎心中也充滿疑問,依照劉瑾的性格,是絕不可能輕易放過這些倭奴的,怎麽今日卻要讓他們早點離開這裏呢?


    劉瑾怔了怔,道:“他們放了我,我自然也要放他們一條生路,難道有什麽不對麽?”


    熊週和張虎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太多不對了!”熊週悠悠道:“第一,劉瑾即使是個太監,畢竟也是個男人,一個女人要模仿男人的話,最起碼的她的手要磨得粗一點。”


    劉瑾的手立即縮進了袖子。


    “第二,你們的個子似乎都不高,你又不忍心像先前那個死士把自己雙腿砍了裝假肢,所以,你走起路來,不像一個受過傷的人,而是像一具屍體。”


    “第三,……”


    “第三!”張虎接著道:“督公一向心狠手辣,絕對不會一點事情不做任憑他們離開!”


    他抽刀在手,大聲喝道:“你究竟是誰?督公究竟在哪裏?”


    劉瑾突然大笑,原本陰沉的聲音漸漸變得說不出的柔軟嬌媚:


    “想不到,我東瀛的易容之術還是比不上三十年前的精巧仙子!”


    話音剛落,一個嬌小的身影自“劉瑾”身上爆閃而出!


    熊週、張虎同時出手,抓住的隻有那件蟒袍。


    “嘩啦”一聲,一個曼妙的身影投入水中,登時不見蹤影。


    張虎急道:“射箭射箭!”


    箭如雨下,卻又如何射得到?


    一陣格格嬌笑傳來,那個身影竟然出現在遠去的海船船頭,搖手道:“謝謝大人們以利箭歡送!那個白衣漢子,人家可是會記得你的!”


    風帆吃飽了風,海船直向遠方駛去,張虎再找人去追已是不及。


    張虎急得直跺腳,連聲道:“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


    熊週望了望遠方,道:“張大人莫慌,事情並非沒有轉機。你看那是誰?”


    張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條輕舟,搖搖晃晃,向港口漂來。


    船上一人,赫然便是劉瑾!


    這個劉瑾遠遠的望見張虎正在對他指指點點,頓時氣急敗壞,破口大罵道:“張虎,你個沒心沒肺的小兔崽子,還不趕緊派人將雜家接上岸?小心雜家跟你叔父說了再打你的板子!”


    張虎打了一個激靈,嘴中喃喃道:“這回,應該不是假督公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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