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嵐,這個名字讓鳳卿憐心中一震。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


    金福貴點頭道:“不錯,那個白衣人交給我扳指之後,要我到揚州來找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做鳳嵐。我想,揚州城這麽大,找一個人無疑於大海撈針,所以到這城中最繁華熱鬧之地來探聽消息。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請問鳳大老板,你的閨名之中,是否有個‘嵐’字?”


    鳳卿憐搖頭道:“沒有。”


    漣兒道:“我家小姐的名號,揚州城中無人不曉,也隻有你這外鄉人才不知道!”


    鳳卿憐擺擺手道:“漣兒,算了,金先生乃是綠林豪客,又不在江南行走,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她站起身來,道:“金先生你還要去找鳳嵐,我就不留你了,小高,送客。”


    金福貴急忙道:“鳳老板發了話在下絕不敢違拗,隻希望鳳老板賜我解藥,讓我有命去找那個鳳嵐,不然正如那孟小子所說,那個白衣人恐怕會對鳳老板不利。”


    鳳卿憐冷冷道:“小女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脅,他若要來對付我,就讓他來好了。”


    金福貴一聽,連聲道:“在下是個粗人,一時心急說錯話,姑娘莫怪!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還望姑娘發發慈悲,我給你跪下磕頭了!”


    說完,他噗通一聲,真的跪倒在地,頭一低,便要磕下。


    鳳卿憐卻不理他,身子一扭,正欲上樓,就聽小高一聲大喝:“小姐小心!”


    隻見金福貴頭一低,脖頸之後射出一道烏光!


    鳳卿憐想讓,眼看烏光已到胸前!


    漣兒尖叫一聲,想擋在鳳卿憐身前,卻已不及!


    孟隨風不由得閉上雙眼,不忍看下去。


    這麽近的距離,誰又能躲開?


    金福貴麵露猙獰之色,惡狠狠道:“你不讓我活,那大家就同歸於盡罷!”


    **


    徐卅八是個更夫,而且是那種戊時才出來的晚更夫,他很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在黑暗裏,他可以聽到、看到許多白天不會發生的事情。


    他最喜歡做的,是站在鳳棲居的圍牆外,仔細聆聽裏麵發出的任何一絲聲響,這讓他有種莫名的興奮感――誰都知道,這裏麵住的,乃是全揚州城最美的美人,隻要聽到一些異響,就足夠他第二日的談資了。


    可是今日,他站在圍牆之下才大半個時辰,聽到的聲音比他以前幾個月聽到的聲音加起來還要多。


    有男人的狂笑聲、慘叫聲,也有女人的冷哼聲、尖叫聲,與往常的那種鶯歌燕語完全不同。究竟發生了什麽?


    **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也正是七省總捕頭王厲心中所想的,他今日正在揚州府公幹,當然公幹乃是借口,主要目地還是替寧王的世子來給鳳棲居的鳳大老板送一件禮物。


    哪知剛剛吃完本地捕頭的接風宴,還沒等他屁股離開座位,一個衙役急匆匆地跑進來,滿臉是汗的道:“大人,鳳棲居那裏有人鬧事,據說還動了刀子!”


    揚州捕頭是個胖子,正打著酒嗝剔牙,聽見那衙役所說,一張胖臉頓時漲得通紅,把手一揮,大聲道:“辣塊媽媽,誰敢動鳳老板,不想活了?!兄弟幾個,給我召集人馬,去把那些不開眼的東西統統抓回來!”


    他站起身來,對著王厲躬身訕笑道:“總捕頭稍待,我去去就來。”


    王厲看了一眼他那滾圓的肚子,沉吟道:“在這江南地界,有誰不知道,鳳老板和我家小王子是朋友?對方敢動手,自然是有所依仗。邢捕頭萬萬不可大意!”


    邢捕頭點頭道:“小的明白,我這就調集所有高手。”


    王厲歎了口氣,道“我終究還是不放心,我與你同去。”


    他心中明白,小王爺對鳳卿憐迷戀到什麽樣的程度,若是鳳卿憐萬一有個什麽差池,自己頭頂上這頂烏紗絕對保不住,如果小王爺再不高興,自己小命恐怕都要交代。


    **


    徐卅八聽了半響,又看著許多人離去,幾個家丁飛快地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跑出跑進,最後鳳棲居的門也關了起來,這才敲響手中梆子“――”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響起徐卅八沙啞滲人的叫喚聲,頓時引來一陣犬吠。


    徐卅八才不去管他,兀自邊敲邊叫,幸虧這條街道上大多都是熟人,已經習慣他這種打更聲,否則他可能早就被抓去見官了。


    當他走過一個拐角,腰間一痛,接著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臨昏迷前,他看見了一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係小絛的人,正向一個坐在轎子裏的人躬身行禮。


    **


    “噗”!


    這是利器入肉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小高發出的一聲悶哼!


    原來小高發現不妙,拔劍卻已是不及,但是他還有一招!


    是他當年怎麽練也練不好的一招――


    以身化劍!


    小高苦笑,這種殺人的招數卻被自己用來救人,那個男人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氣得拿劍給他渾身上下都刺滿窟窿。


    鳳卿憐、漣兒同時一聲驚叫:


    “小高!”


    小高嘴角泌出一縷鮮血,咬牙道:“我沒事!走!”


    漣兒拉住鳳卿憐向後退去,隻要退入珠簾之後,便可從暗道逃生。


    “想跑?做夢!”


    金福貴站起身來,右手抽出靴筒中的匕首,直向鳳卿憐刺來!


    “叮叮”數聲,小高已擋住他七刺,吐出一口鮮血!


    鳳卿憐離珠簾還有七步!


    金福貴左手一抖,手中金算盤突然爆開,九十一顆算珠如暴雨般射出!


    小高勉強擋住了其中的大部分,卻仍有十數粒打在鳳卿憐兩人身上,打中兩人穴道,兩人身形不穩,摔倒在地。


    因為用力,金福貴嘴角也有烏血流下,慘笑道:“我這暗器乃是出自四川唐門,你若不攔我,待我殺了這女人,自會給你解藥!”


    小高目光一冷,手中劍“當啷”落地,看起來他的右手已完全麻痹,連劍也無法握住。


    在金福貴哈哈狂笑聲中,小高身子微偏,讓出半條道來。


    似乎他已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忘記了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


    沒有人在生和死之間會選擇死。


    正如金福貴先前說的,或許隻是籌碼不夠罷了。


    漣兒怒道:“小高,你怎麽能這樣!”


    小高默然不語。


    鳳卿憐道:“漣兒,你不要怪小高,他已經盡力了。”


    “可是小姐……”漣兒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鳳卿憐製止。


    “不要再說了!我鳳卿憐豈是任人宰割之人!”


    金福貴以匕首尖對著小高,慢慢向鳳卿憐走去。


    眼見就要通過小高的身邊,金福貴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喜色。


    兩個女人已被自己點住穴道,如此美人殺了豈不可惜?


    自己隻要弄點手段,解藥自然也會到手,到時候把這兩個小嬌娘帶回山西,風流快活豈不快哉!


    金福貴忍不住都要大笑出聲。


    便在此時,小高眼中露出一絲決然之色。


    金福貴眼角一撇,心中暗道不好,手中匕首劃出,直刺小高脖頸!


    小高不閃不避,身形猛然拔高,直向金福貴撲來!


    金福貴匕首剛刺入小高右肋,小高雙手卻已掐住了他的脖子。


    “放手!”金福貴滿臉漲得通紅,手中匕首卡在了小高體內,一時拔不出來,這讓他大驚失色,不住的以拳猛擊小高腹部。


    小高雖然口鼻之中不斷噴出鮮血,但依舊死死的叉住金福貴的脖子連指甲都刺入了他的肉中!


    鳳卿憐尖叫:“不要!”


    漸漸金福貴的拳頭慢了下來,越來越慢,越來越無力,終於不動了。小高再也無力支撐,兩人摔倒在地。


    小高看了看金福貴紫的發黑的臉,這才鬆開雙手,側臉想對漣兒說些什麽?卻一陣猛咳,大量的鮮血從他口鼻中溢出。


    漣兒珠淚漣漣道:“我知道我錯怪你了,我求你莫要再說話……”


    小高咳了一陣,緩緩道:“有些話,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是,有個人告訴我,答應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我答應了他要保護小姐,所以……”他又一陣大咳,吐出數口鮮血:“無論如何,我……一定不會讓小姐受到傷害,即使是死。”


    他喘了口氣:“……還有你,也是一樣。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照顧好小姐……師傅,我能叫你一聲師傅麽……”


    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眼中留著無數的眷戀,就這麽樣地看著漣兒,這個他一開始就默默喜歡上的女孩子。


    ――“你想做護院麽?我們小姐可是很富有的哦!”“哎呀,你怎麽不說話?你不會說話?”“你的臉怎麽紅啦?哈哈,你這麽害羞怎麽揍人啊?”


    **


    燈光依舊明亮,攸地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飛蛾,圍著粉紅色的宮燈不住的上下飛舞,不時的撞向燈罩,發出“啵”的輕響。


    燈光下曾經坐著的人,卻已倒在了地上。


    漣兒淚眼汪汪地望著鳳卿憐道:“小姐,小高他會不會有事啊?”


    鳳卿憐歎了口氣,剛想說話,卻聽孟隨風道:“他先中了唐門的獨門毒藥,又被那金福貴刺了一刀,中了幾拳,依我看,凶多吉少。”


    漣兒“啊”了一聲,小嘴一扁,又要哭:“小姐,你救救小高好不好?”


    鳳卿憐搖頭道:“他中的毒我可能還有辦法,但是他的內外傷……再說,你我都被點了穴道,想動一下都沒法子。”


    孟隨風打了個大大的嗬欠,道:“堂堂的五仙神教,難道隻會下毒害人,不會救人麽?”


    鳳卿憐怔了一怔,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孟隨風嗬嗬笑道:“能讓我不知不覺中中了道的用毒高手,天底下不是沒有,卻也不多。”


    他頓了頓,接著道:“再加上那仙酒和‘醉八仙’,當時我便猜出你是什麽人了,哪像那個山西土財主,硬生生地把一杯毒酒喝入肚中!”


    “隻不過,我沒想到,你竟然不會武功!”孟隨風歎道:“若你有這小子一半的身手,這地上隻會有一個人躺下。”


    鳳卿憐幽幽道:“五仙神教久不出江湖,想不到江湖上還會有人知道。”


    孟隨風卻沒答話,反問道:“這小子的師傅和你什麽關係?先前他對我出手,我有三成把握猜出他的師承,現在我有十成的把握知道教他劍法的人是誰。”


    “因為,這小子的性格實在是太像那個人了,若不是這小子年齡太大,我都忍不住認為是他的兒子!”


    他好像發現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漣兒皺眉道:“小高都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早知道把你毒啞了,省得聽見你笑心就煩!”


    孟隨風笑過一陣,道:“那金福貴中毒在先,那些算珠已無甚麽力道,最多半個時辰,你倆的穴道自然會自動解開。不過,你們看這小子,半個身子已經發黑,又流了這麽多血,大概一柱香的時間都撐不住。”


    “那怎麽辦?”漣兒急道:“那些下人都回家了,我的那些姐妹也不在這裏。”


    鳳卿憐道:“莫非孟先生有辦法?”


    孟隨風點點頭道:“我和這小子的師傅頗有淵源,決計不會讓他死在這裏。作為交換,你得把我中的毒解了。”


    漣兒哀聲道:“小姐……”


    鳳卿憐看著漣兒可憐的樣子,輕輕咬了咬嘴唇,道:“好,不過你先立誓,不能把我們的身份暴露出去。”


    孟隨風道:“五仙神教也好,五毒魔教也罷,跟我又有什麽關係?鳳大老板有何圖謀,我也沒興趣知道。今日事情一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鳳卿憐見他神色頗為認真,點頭道:“我們都無法動彈,無法給你‘醉八仙’的解藥,不過孟先生身旁有一壺酒,你先把它喝了罷!”


    孟隨風嚇了一跳,道:“鳳大老板,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麽?”


    鳳卿憐冷冷道:“這仙酒雖然厲害,卻可壓製‘醉八仙’之毒,你隻要解開我的穴道,還愁拿不到解藥麽?”


    孟隨風無奈道:“隻有如此了,希望鳳大老板莫要食言。”說罷,他伸長脖子,以嘴對壺嘴用力一吸,大半壺酒已然下肚。


    打了一個酒嗝,孟隨風站起身來,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才解開鳳卿憐兩人的穴道。


    漣兒立刻跑到小高的身邊,抱住他道:“你別死!我不準你死!”


    鳳卿憐回房找出一個紅木箱子,打開拿出一把亮銀小刀來,對著孟隨風道:“幫幫忙,把他抬到桌上去。”


    孟隨風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刀,嘖嘖道:“想不到鳳大老板竟然還有這一手!”嘴中說話,手裏卻不停,隻見他雙手一合,邊將小高抱了起來放在桌上,接著右手輕點,已點中他傷口周圍幾處穴道。


    鳳卿憐看了看小高的傷口,皺眉道:“這枚暗器射在他的肩窩處,這條胳膊恐怕是廢了。這一刀也刺得很深,幸虧小高的骨頭夠硬,不然,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孟隨風道:“你的意思究竟能不能救?”


    鳳卿憐道:“若是我姐姐在,自然有把握讓他恢複如初,可是我……”她歎了口氣:“就算他不死也是廢人一個。”


    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矛盾,你不救他,他會死;你救了他,卻成了廢人,生不如死,那你救還是不救?''''


    **


    孟隨風看著鳳卿憐,鳳卿憐卻看著漣兒。


    漣兒一臉溫柔的望著小高,對他倆的對話置若罔聞,她的眼中仿佛隻剩下了他的影子。


    “我知道你一定會選擇放棄,不過,現在你這條命,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漣兒幽幽道:“我已經決定,要做你一輩子的妻子,為了我,你要活下去!”


    小高卻聽不見,也看不見,他的呼吸微弱,隨時都會停止。


    “你是廢人又如何?是大英雄又怎麽樣?我愛的隻是你這個人!”漣兒小臉通紅,但她依舊說著:“你答應我,一定要撐下去,我們一起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她擦了擦眼淚,毅然道:“小姐,請你動手!”


    **


    小高以前很喜歡做夢,但自從十五歲以後,就再沒有過。


    這一次,他又夢見了他最喜歡的狗尾巴草。


    開得漫山遍野,全是碧色。


    “師傅也喜歡狗尾巴草麽?”


    “我說過,別叫我師傅。我們隻是做個交易,我教你劍法,你替我保護一個人。”


    “哦。”


    “狗尾巴草,你不覺得它跟我,跟你,很像麽?”


    白衣男人倚著大樹坐下,嘴裏還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悠悠道:“出身如此貧寒,孤寂,從來也不會有人去欣賞,去注意。”


    小高點頭,這正是他喜歡狗尾巴草的原因之一。


    “你錯了!”那男人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狗尾巴草雖然不如名花名草那般惹人憐愛,但是它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長,隻要有點水,它甚至可以長滿整個土地。”


    “我喜歡它的,就是這種不卑不亢,不屈不撓的性格。”


    “再大的挫折,都要坦然去麵對。你知道麽?”


    他似乎在說給小高聽,又好像在激勵自己。


    **


    耳邊傳來漣兒溫柔的聲音:“小高……你終於醒了”


    小高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正躺在漣兒懷裏。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覺自己右肋疼得厲害,動都動不了。


    孟隨風拍手讚道:“鳳大老板好手段,剔骨、解毒、正骨,竟然隻去了半柱香的功夫,厲害厲害!”


    鳳卿憐輕輕一笑,黯然道:“可惜,小高你的右手再也不能握劍了。”


    小高慢慢道:“無妨。”


    他還有左手,他的右手還在。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神色也頗為痛楚,但他說出來的話,依然冷酷而且堅定。


    孟隨風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師傅是誰了,你說話的樣子和他簡直一模一樣。”


    鳳卿憐問道:“小高,你師傅究竟是誰,為什麽他要你來保護我?”


    小高搖頭道:“我不知道。”


    孟隨風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就是――”


    猛然間:“轟”的一聲大響!


    原本兩扇上等紅木做的大門,化作萬千碎片!


    空氣中傳來一股硫磺的味道,孟隨風驚道:“這是江南霹靂堂的‘硫火彈’!”


    硝煙木片中,兩條大漢,提著鬼頭大刀,跳進門來!


    其中一人大喝道:“交出鑰匙,饒你們不死!”


    突然半空中射出一根皮鞭,卷住他倆的脖子,一抖一甩,頓時將他倆拉出門外。


    “吧嗒”兩聲!


    卻是兩人頭朝下直撞在青石路麵上,頭骨破裂!


    一個女聲冷冷道:“不知哪裏來的毛賊,竟然也想要咱們‘百鬼門’看上的東西!”


    另一個男聲“桀桀”笑道:“二妹,他們可不是毛賊,他們是‘江南霹靂堂’的‘仲氏雙雄’!你這次可是和他們霹靂堂結下梁子了!”


    聲音之中充滿幸災樂禍之意,卻無半點同門關切之情。


    那女聲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炎鬼’在他們手裏吃過虧怕了他們,我可不怕!”


    隨著兩人的爭吵聲,一行十人從夜色中走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為首的一男一女,女子手裏握著一根金色長鞭,麵色冷漠,男子一身紅袍,須發皆紅,遠遠望去,便如裹在一團火焰之中一般。


    那女子走進門來,望著鳳卿憐冷冷道:“鑰匙呢?”


    目光如刀,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鳳卿憐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道:“什麽鑰匙?”


    那女子道:“金福貴帶給你的鑰匙,我們一直在找他,想不到他竟然到了這裏。”


    鳳卿憐搖頭道:“他沒有給我鑰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來送鑰匙給我的。”


    那女子奇道:“那他人呢?”


    鳳卿憐道:“已經死了。”


    那女子冷笑道:“隻因你也是女人,我才好生問你,看來你並不領情。炎鬼!”


    炎鬼早就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這會兒正不住的上下打量著鳳卿憐,嘴中嘖嘖歎道:“多一份則肥,少一分則瘦,果真是個妙人兒。”


    聽到那女子叫他,炎鬼頓了頓,咧嘴笑道:“烤熟了一定更好看。”


    鳳卿憐頓時花容失色,她原本以為這個炎鬼也是個好色之徒,想不到他最大的興趣卻是烤人。


    漣兒橫了炎鬼一眼,大聲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把人烤熟了?”


    炎鬼摸了摸自己如火一般的鬢發,笑道:“因為你家小姐不肯說實話,而我這個人,最喜歡烤人玩了,尤其是女人。”


    鳳卿憐咬了咬嘴唇,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瞧。”


    她手指地上的一具屍體,接著道:“金福貴的屍體還在這裏。”


    炎鬼甩了甩袖子,一陣熱風拂過,地上金福貴的屍體突然冒起了青煙,接著就像一張紙片被火點著了一樣燃燒起來。


    “他是死是活,我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鑰匙在哪?”


    “我們要的鑰匙,就是他戴的那個扳指。”女子接口道。


    鳳卿憐望著那越來越大的火光,悠悠道:“你早點說扳指,可能還能看見,可現在……”


    炎鬼道:“怎麽?”


    鳳卿憐歎了口氣:“被你燒了。”


    漣兒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道:“小姐,他們是不是很有趣?”


    炎鬼的臉色立刻變得很精彩,他陰沉沉道:“小丫頭,我現在改主意了。”


    他的兩隻衣袖無風自鼓:“聽說遠在大漠之西,有個國家,能將人製成幹屍,想必是那日頭太火而致。現在我就來試試,能不能先把你烤成人幹!”


    小高掙紮著起身道:“爾敢!”


    孟隨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裏交給我,你安心歇著。”


    炎鬼斜睨了孟隨風一眼,不值一哂的道:“原來是你這隻醉貓,遇到我絕對會讓你這隻醉貓變成死貓。”


    孟隨風笑了。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溫暖,宛如一陣春風吹過,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遐思,這一霎那,眾人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漫天開放的鮮花。


    你能想象一個男人會笑得如此明媚,如此好看麽?


    炎鬼呆住,眾人也已呆住。


    隻有那女子,秀眉微蹙,眼中若有所思。


    鮮花雖然美好,有的卻也帶刺。


    漫天鮮花之中,突然有寒光一閃!


    漫天的鮮花,立即變作了無數伸出獠牙的蛇吻!


    炎鬼狂叫一聲,以袖掩麵,向後急退。


    饒是如此,他的渾身上下,全是傷口,一身紅袍,也破得不能再破。


    小高心中一凜,原來這才是孟隨風的真正實力麽?


    孟隨風微微喘氣,道:“看來要變死貓的不是在下,而是閣下你。”


    那女子冷哼低聲道:“廢物!”


    一雙眸子冷冷地盯著孟隨風,她手中長鞭甩出一個鞭花,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百鬼門,霜鬼,領教閣下的幻術!”


    孟隨風搖頭苦笑,他最大的依仗便是這套幻術,現在對方已經看穿,再使用的話,受傷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可是自己卻不得不如此,隻因為他也承諾過!


    這世上,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一諾千金的人,我們的信仰才不會崩塌,大部分的人才不會墮落。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大喝:“你們這群刁民,深更半夜騷擾民宅,殺人放火,還有天理,還有王法麽?!”


    一群手持鐵尺鐵鏈的衙役捕快匆匆奔進門來,卻是王厲和邢捕頭帶著手下趕到了。


    王厲看見鳳卿憐,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走上前施禮道:“鳳老板受驚了。寧王府小王爺托我向您問好。”


    他話語之中把“寧王府”三字說的頗為大聲,似有炫耀之意。


    鳳卿憐回禮:“王大人,這群惡人在我鳳棲居胡亂殺人,還請王大人把他們法辦。”


    王厲點頭道:“這是自然,邢捕頭!”


    邢捕頭答應一聲,自有手下兩個服侍一個,手持鐵鏈就要像百鬼門眾人頭上套去。


    霜鬼冷冷道:“一群隻會狗仗人勢的鷹爪孫,我們還會怕你們不成?”、


    手中長鞭連甩,已將兩名捕快狠狠地摔了出去,隻聽兩人大聲慘呼,明顯是不活了。


    百鬼門眾人紛紛出手,捕快當中除了幾個身手好點的,頓時倒下十幾個。


    邢捕頭臉都嚇得白了,原本隻當是不開眼的地痞鬧事,哪知是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好漢?


    他結結巴巴的道:“你們膽敢……敢拒捕?”


    百鬼門眾人齊聲大笑。霜鬼上前一步道:“拒捕又怎麽樣?你們所磕頭跪拜的皇帝,不過是坐著靠祖宗篡位傳下來的位子罷了!名不正則言不順,對你們這幫叛逆,又何來拒捕之說?”


    王厲大驚道:“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怕被誅九族麽?”


    霜鬼冷笑道:“憑你們幾個,又豈能攔得住我們?”


    王厲道:“我乃七省總捕頭,就算你們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乖乖跟我回去,省的皮肉受苦!”


    霜鬼不怒反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王厲後退一步,顫聲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可不要亂來!邢捕頭!邢捕頭!”


    “屬下在……在!”邢捕頭兩股戰戰,突然間一股惡臭傳來,邢捕頭的臉由白轉綠:“大人少待,小的去去就來!”


    說罷,邢捕頭腳下生風直向外跑去,期間不知撞爛了多少桌椅,摔碎了幾多盞碟。


    百鬼門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大笑聲中,霜鬼對著鳳卿憐道:“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跟那個小王子又有何關係,我隻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如果你還執迷不悟,這些狗腿子就是你的下場。”


    漣兒突然尖叫一聲:“你們看,那是什麽?”


    隻見一堆灰燼之中,閃出幾縷綠色。


    霜鬼長鞭一卷,將那綠色卷起,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枚碧玉做成的扳指。


    經過火焰的燒灼,綠色非但沒有減退,反而更加明亮了,其中一條龍紋隱隱限於其中,似乎隨時都可以破空飛走。


    霜鬼一雙美目之中,露出興奮之色,隻聽她喃喃道:“大哥說的不錯,這扳指之中果真有條龍紋。”


    扳指既然到手,霜鬼也不想多生枝節,打了一個胡哨,正要招呼眾人離開,卻聽門外邢捕頭大聲道:“你們這群逆黨,犯下如此大案,還想逃竄麽?”


    眾人還在詫異原本膽小如鼠的邢捕頭何時變得如此英勇,隻見邢捕頭趾高氣昂大踏步的走進門來,後麵跟著一個人。


    這個人外罩褐色長衫,頭戴圓帽,腰胯繡春刀,麵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隻是那雙微眯著的眼睛,比鷹眼還要銳利,隻要他看你一眼,你就會覺得自己在他眼裏,不僅是沒有穿衣服,甚至連心中想什麽他都會知道。


    霜鬼臉上微微動容:“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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