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節秋梅兩家訂姻親老僧攜嬰往北行


    民國11年,金秋時節,“十裏洋場”上海灘。


    一天晚上,霧靄蒙蒙。


    天未拂曉,一陣一陣與眾不同的嬰兒啼哭聲,忽然從上海蘇州河兩岸的人家裏傳出。啼哭之聲,打破靜謐之夜,打破了人們的夢鄉。


    這對嬰兒,一連數月,白天夜間,間斷啼哭,但奇的是,他們的嗓子不但不嘶啞,反而響亮,這麽一來,不光“吵鬧”得人們心煩意亂,敢怒而不敢言,而且吵鬧得他們親人們常常白天焦愁,以淚洗麵,不知所措。


    兩個病嬰,家財萬貫,幾乎富甲一方。


    嬰兒之病,他們的父母請過不少著名郎中醫治過,到過上海廣慈醫院就醫過,但是他們的病情古怪,醫治無效,病情愈來愈重,既不惡化,且奇的是,嬰兒不死,仍活至今。


    當嬰兒啼哭時,一陣陣木魚聲,忽然在女嬰的家門外響起。木魚之聲,突然響起,不隻人們聽得先是驚愕,繼而奇怪,且女嬰的父母也是驚愕,繼而詫異。


    嬰兒的父母奇怪一陣,勃然大怒,像潑婦罵街似的破口大罵幾句,同聲怒吼道:“來人啦,快快來人啦!”聲音很大,大得幾乎響徹雲霄。


    話音甫落,臥室外麵遠處一個男子應了一聲。


    男子話落,已到一道寢室門口,躬身問道:“老爺,四姨太,有何差遣?”


    秋春大聲吩咐道:“阿亮,去趕走瘟神!”


    阿亮領命,轉身而去。


    呀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阿亮氣勢洶洶地奔出房門,喝罵一句,縱身一躍,躍至老僧麵前,手中木棒,忽然掄起,呼的一聲,向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之頭打下。


    啪聲脆響,木棒擊在老僧頭上,頓時應聲而斷,可是老僧卻安然無恙。


    當棒擊在老僧頭上時,木魚聲戛然而止,而老僧整個人好像有人用繩索吊起似的拔地而起,而他的手,疾如閃電抓住直飛向遠方的斷木棒在手時,淩空的他,忽向前縱,身輕如葉,飄落地上,而他手中的木棒像劍一樣向阿亮刺去,阿亮忽覺腰間一麻,登時全身動彈不得。


    老僧皺了皺眉,但不生氣,扔棒在地,宣了聲佛,眯起善目,嘴唇翕動,念念有詞,而他的手卻不停地敲擊木魚。木魚之聲,一聲高過一聲,在夜間響起,傳得極遠,極其刺耳。


    秋春聽得更怒,一言不發,撩起衣襟,疾步如飛地出了房門,張了張嘴,不知因何,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忽然,老僧宣了聲佛,卻不言語,手仍不停,敲擊木魚。


    秋春一呆,忍住怒火,細言細語道:“大師,別敲木魚,給。”他說話時,從身上掏出四塊大洋,向老僧一遞,又細聲說道:“深更半夜,敲擊木魚,一不吉利,二影響人。您收下錢,速去速去吧,別再煩人啦,好麽?”


    秋春話落,木魚之聲,戛然而止。


    老僧不接大洋,微微躬身,宣了聲佛,道:“施主好意,老納心領。”語氣一頓,又道,“敢問施主,令愛之病,久治無效,如今病入膏肓,是也不是?”


    秋春一聽,不禁驚詫,跟著俊逸的臉上泛起愁容,長歎一聲,哽咽說道:“不瞞大師,我那掌上明珠的女兒,她……唉!”話一說完,眼圈一紅,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老僧略一躬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說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令愛她命不該絕,命不該絕!”


    秋春一聽,先是一愣,繼而大喜,他趕忙上前,一揖倒地,口不迭聲,賠禮道歉。


    老僧扶起秋春,阿彌陀佛,但不說話。


    秋春驚喜中,一邊作揖,一邊熱情地請老僧進寒舍一敘。


    老僧見他神色真摯,不像作偽,毫不推辭,宣了聲佛,仍不說話,解開阿亮的穴道後,尾隨秋春而去。


    阿亮穴道一解,頓時全身動彈得了了,他快步追上老僧,尷尬一笑,一邊趕路,一邊哈腰,口不迭聲地向老僧賠罪。


    他的賠罪,老僧充耳未聞,仍跟著秋春而去。


    秋春一邊走,一邊回首,尷尬地向老僧賠不是後,瞪了一眼阿亮,笑吟吟的請老僧進房。


    阿亮乍見主人的神色,心裏一驚,趕忙住口,知趣地跟在老僧身後進房而去。


    一進房裏,賓主落座,秋春慌忙吩咐阿亮沏茶,獻茶老僧,阿亮惟命是從,趕忙沏茶。


    賓主寒暄一陣,坐在椅上,不言不語,端起蓋碗茶碗,品茗起來。


    秋春品茶一陣,忽然,臉上泛起愁容,長歎一聲。


    秋春放下茶碗,不再隱瞞,語帶哭音,一五一十,和盤托出他掌上明珠之女的病情後,一臉乞求,央求老僧大發慈悲,醫治千金。


    秋春語氣一頓,又求老僧。


    老僧合十,宣了聲佛,卻不言語,而他的手,猛地一抬,食指伸進茶碗裏一蘸,往上一抬,接著往回裏微微一縮,以指代筆,迅快地在光亮照人的茶桌上書寫了“習武健身,病自然愈”八個龍飛鳳舞的字。


    秋春看了八字,恍然大悟。


    秋春哎呀一聲,手頻頻拍了腦勺數下後,自責一句,霍然站起,右手食指,仿僧之法,在茶水裏一蘸,以指代筆,在茶桌上飛快地書寫了“多謝大師指點迷津,晚生感激涕零,永感大德!晚生懇求大師大慈大悲,收犬女為徒,挽救女命”三十七個剛柔相濟的草字。


    少林老僧看了字後,啞巴似的,在茶桌上,迅快地書寫著字答秋春的話。


    一僧一俗,以指代筆,“交談”起來。


    僧俗“交談”一陣,便“談”妥了。


    秋春見老僧代替他人收他犬女為徒,喜上眉梢,一揖倒地,不住口地謝了又謝。


    他謝了後,把話鋒一轉,婉言留少林化緣老僧做客。老僧趕忙攙扶起秋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婉言謝絕後,旋即轉身,動步向房外步去。


    秋春乍見此情,嚇了一跳,趨步上前,擋住老僧的去路,一臉懇情,婉言留客。少林化緣老僧見他神情虔誠,和拳拳之忱,盛情難卻,謝了一句,留下來做客。


    天一拂曉,上海城被濃霧籠罩著,她那美不可方物的臉蛋兒,目睹不清。這時,梅鳳如遇喜事,春風滿麵,偕如花似玉的四姨太母子,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門,跟著秋花,踵秋家門做客。


    秋梅兩家,隻隔一條蘇州河,一個在蘇州河南部,一個在蘇州河北部。


    秋梅兩人,都是上海商業界赫赫有名的人士;秋梅二人,富甲一方。


    秋梅二人,不但是生意上的夥伴,而且還是至朋好友,情同手足。


    秋春見老僧願意留下做客,不禁驚喜。


    他驚喜中,忽然想起一事,大聲召喚管家秋花來後,一臉嚴肅,以命令的口吻,叫她速去請河南梅鳳和他四姨太母子速來做客。秋花領命,動身出房,疾步行走,請人做客。


    不一會兒,秋花步入梅鳳家裏,把來意說了,梅鳳和四姨太毫不推辭,領了人情,動身去做客。


    梅鳳等行走一陣,進入秋家。兩家人一相聚,春風滿麵地寒暄一陣,秋春介紹人了。


    僧俗各行了禮,各道句見麵話。


    開早飯了,秋春滿麵堆歡,客客氣氣請客到餐廳吃飯。


    秋春一手挽著一人的手,有說有笑,極其開心地進入餐廳,請客入桌吃飯。


    秋春等人開開心心的吃了早飯,下了餐桌,談笑生風地步入茶廳,坐著品茶。


    秋春等人那個高興,均寫在臉上。


    秋春品茗一陣,忽然,臉上泛笑,說道:“梅兄,愚弟邀請你們來做客,其一,與你們共同商討一件事情,其二,便是愚弟有個大膽的想法,使其咱們秋梅兩家人,親上加親。”


    梅鳳嗬嗬一笑,放下茶碗,注視秋春,嘴張了張,不知何故,卻不言語。


    秋春放下茶碗,哈哈一笑,道:“梅兄呀,你我感情之深,如情同手足,咱們不結拜,但是愚弟有個鬥膽的想法,咱們兩家呀,何不做……”話說這兒,故意住嘴,不說下去。


    梅鳳擠眉弄眼的,樂嗬嗬一笑,道:“秋兄,您把話說完嘛,別故意住嘴不說。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秋春呷了口茶,放下茶碗,盯著梅鳳,笑道:“好,愚弟不再賣關子,開門見山地說了。咱們不是一家子人,勝似一家人,因此,愚弟有個大膽妄為的想法,咱們秋梅兩家何不親上加親,咱們梅秋兩家做兒女親家,如何?”


    梅鳳一聽,不禁驚愕,但臉上驚愕,轉眼即逝。


    梅鳳故作喜上眉梢,擊掌說道:“好啊好啊,真是好啊!秋兄,你說這話呀,愚弟與你的想法,不謀而合,不謀而合!秋兄,咱們就這麽訂婚,訂婚!”


    秋春抱拳,拱了一拱,哈哈一笑,道:“那咱們……”


    他話剛出口,突然,神色尷尬的李洋右手一揮,打斷秋春的話道:“秋兄,別急訂婚,待……”


    秋春不待她話畢,右手一揮,仍笑著臉說:“趁熱打鐵,趁熱打鐵!”


    他話說完,忽想起一事,心裏納罕,眯起眼睛,看著李洋,問道:“請問嫂夫人,不訂婚,是因何啊?”


    李洋本想道明真相,但怕生出事端,於是強顏歡笑道:“乃因孩病。待孩子們病愈之後,再訂婚不遲。”


    秋春嗬嗬一笑,道:“原因病啊?那……”


    忽然,梅鳳笑著打斷他話道:“是啊,秋兄。”


    梅鳳移開目光,看著李洋,勸道:“孩子的病,總會醫好,姨太太,你就別整日價憂心忡忡的。”


    秋春喟然長歎,道:“是啊,別憂愁了嫂夫人,當心身體。”說著唉了一聲,鼻子一酸,雙目含淚,一臉憂傷。


    梅鳳勸他一句後,哈哈一笑,問道:“秋兄,訂婚麽?”


    秋春一聽,轉憂傷為喜,反問:“你看呢?”


    梅鳳一怔,但臉上怔色,瞬間即逝。


    梅鳳捋著山羊胡須,大聲說道:“訂婚。”


    秋春抱拳,拱了一拱,啊哈一笑,道:“多謝抬愛,多謝抬愛!梅兄,揀日不如撞日,今天,咱們訂親,做兒女親家,若何?”


    “好極,好極!那好,我們這就相互交訂親物。”


    秋春擊掌說道:“好極,好極,好極!”


    李洋張嘴,想出言婉言推卻,但覺不妥,而她臉上尷尬,轉瞬即逝。她眯著鳳眼,若有所思似的,上下牙齒咬著下嘴唇,不言不語。


    秋梅二人交了訂親物後,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來,動情地握住,仰首哈哈大笑起來,極其開心。


    他們這一笑,滿房裏充滿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他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梅鳳握住秋春的手,喜不自勝地道:“今天,我真高興,真高興!”


    秋春哈哈一笑,道:“今天,我也高興,高興至極!”


    梅鳳仍舊握住秋春的手不放,仍笑著臉,道:“不止我高興,咱們兩家人都高興,高興!”


    秋春把話鋒一轉:“親家翁啊親家翁,我們邀請你們來我家做客,便是與你們商討一件咱們秋梅兩家迫在眉睫的棘手之事。”頓了頓,又道,“適才,少林大師已經診斷了他們未婚夫婦的病情了,他們體弱,藥治難愈,必須練功,才能病愈,因此,我們都聽大師的話行。如今,為了兒女,咱們不能讓他們夫婦過早夭折,為此,我們必須忍痛割愛,把他們送到名山去練功,延續他們的命,你看,我這想法,你同意麽?”


    然而,梅鳳之子梅峰得的病,與他未婚妻得的病一樣,也是久治無效,如今病入膏肓。


    梅鳳一聽,又是激動,又是驚喜,他眼眶一紅,熱淚潸潸,動情地握住親家翁秋春的手,語帶哭腔道:“同意同意,這怎麽不同意呢?親家翁,那麽,那麽咱們這就定下來吧!”


    少林化緣老僧不待秋春開口,躬身合什,宣了聲佛,但不言語,伸手入懷,摸出一個紫色小瓷瓶,捏開瓶蓋,傾倒出同瓶色的、米粒大小的藥丸在秋梅二人手掌上後,雙手合十,宣佛不語。


    秋梅二人驚喜中,不約而同地起身,一揖倒地,一邊叩頭,一邊口不迭聲地謝謝。


    老僧不扶他們,領他們叩頭謝恩之情。


    秋梅二人站起身來,喜不自勝地落座,品茶聊天。


    老僧無暇做客,站起身來,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但不言語,轉身便走。


    秋梅二人乍見此情,不禁一怔,但他們卻察言觀色出老僧走意,他們那容他走,於是動身,奔了上去,擋住他路,一臉虔誠,客氣而婉言留他做客。


    老僧見他們神色,不像作偽,盛情難卻,留下做客。


    秋梅二人見他做客,不由大喜。


    梅鳳一臉堆歡,客氣請秋春和老僧去他家做客。


    李洋不失良機似的,春風滿麵,客客氣氣請人做客,秋春等人見此情形,不好推諉,答應做客。


    少林化緣老僧在秋梅兩家分別做客數日後,歸心似箭,便起身告辭,啟程返回少林。


    秋梅二人那容他走,樂嗬嗬的,同聲挽留他再做客幾日再走不遲,但老僧不領他們的情,執意要走,他倆見他去意已決,也就不再挽留,便乘此機會,同聲央求老僧大發慈悲,攜帶病嬰,到名山去練功,挽救病入膏肓的病嬰的性命。老僧早就有此意,宣了聲佛,毫不推卻,便一口答允下來。


    秋梅兩家人見他答應下來,不禁驚喜。


    他們驚喜中,便安排最可靠的下人同老僧同行後,送僧出城,繼續送僧與孩子上路,但是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為此,他們分別各自付錢給老僧之後,雙目含淚,千叮嚀,萬囑咐下人後,忍痛割愛,頻頻揮手,一步三回頭,灑淚而別。


    秋梅兩家仆人領聖旨似的領了主人的命,背起病秧子的小主人,尾隨著老僧北上而去。


    少林化緣老僧等人曉行夜宿,一路北上,向目的地進發,而秋梅兩家仆人一路上問老僧什麽什麽的,而老僧先是不答,繼而嚴肅地嗬斥幾句後,繼續趕路,而仆人們膽怯地不再言語,尾隨其後。


    一日清晨,細雨倏停,天放晴了,紅日普照大地,大地一片暖洋洋。


    化緣老僧等人登上武當山,老僧拜謁武當主持時,把病秧子的秋鳳托付主持之後,從身上摸出一本少林武功秘笈和秋春秋老板的錢,交給了主持,不說什麽,起身告辭時,武當主持回敬一禮,把一本武當武功秘笈交給了少林老僧後,客客氣氣,送老僧等人上路。


    少林化緣老僧宣了聲佛,代男嬰謝了主持的恩之後,帶起人下山,直向少林寺進發。


    北行當中,一路景色,十分誘人,但一路之人,有的無暇觀景,疾步行走,有的想觀景,但是怕跟丟人,又怕老僧嗬斥,於是打消觀景的念頭,跟著老僧而去。


    這日傍晚,老僧等人來到少室山下,離少林雖然近,但是天下細雨,行走不便,於是他們住店,待天亮後,繼續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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