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睨了斜斜倚靠在太師椅上之人,麵色蒼白,唇色淺薄,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狀態,儼然被傷得不輕。


    墨修澈打定了今日哪怕死在養心殿的主意,也要看墨淩煜的下場!


    哪怕傷口疼得要命,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老五,你即便是瞧我不順眼,也不必如此明目張膽下手吧?你生怕旁人不會瞧了我們兄弟之間的笑話去?”


    墨修澈暗處對他動過手,沒有擺在明麵上,當然不是為了狗屁的皇家顏麵。


    而是他尚且沒有與墨淩煜在明麵上叫板的實力。


    昨夜鬧了那麽一出,反倒是將把柄往他手心裏遞,不好生抓緊,怎麽對得起老五難得一次犯糊塗?


    墨修澈唇邊止不住的笑意,身子虛弱,嘴皮子依舊厲害。


    皇上見墨淩煜遲遲不出聲,將桌麵上的物件通通一掃在地,恨不得連書桌都踢翻了去,怒不可遏道:“說話!”


    既做錯了事,何必擺出這番姿態?


    墨淩煜平靜地看著他們兩人,像是在看兩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而他情緒穩定得可怕,麵對皇上的震怒,臉上沒有絲毫慌亂。


    “父皇想要兒臣說什麽?”


    皇上氣得胸膛不停起伏,指著他:“你究竟認不認!”


    事情說得這般直白,還要繼續裝傻嗎?


    墨淩煜:“不認。”


    墨修澈攥緊了扶手,端著坐起身來,他咳嗽兩聲,口腔內便湧起血腥之氣。


    “欺君罔上!墨淩煜,你敢對著父皇撒謊?!難道我身上的傷,是憑空出現的不成?你不認,莫不是想維護昨夜與你同去的女子?”


    他眼睛可沒瞎。


    即便夜色濃厚,他依舊看得清清楚楚,墨淩煜並非隻身前來。


    那女子很是依靠他,身形與溫家那位極其相似,若要說這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貓膩,墨修澈是不信的。


    他沒見過墨淩煜那般維護過一人。


    即便行為能騙人,那麽,看向一個人的眼神不會。


    墨淩煜冷峻容容顏稍稍化開些許寒冰,攻擊性卻更強了,一雙鳳眸微眯起,直直刺向他。


    “墨修澈,即便是孤對你動了手,又如何?”


    “你要殺了孤嗎?”


    墨修澈激動萬分,手指都禁不住微微抖動起來,“父皇!你聽見他說的話了沒,他承認了,就是他!”


    在皇帝麵前張狂,無疑是自尋死路。


    沒有哪一位帝王,能叫旁人觸犯自己的龍威,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皇上望向墨淩煜的眸光複雜,這是他最為欣賞的繼承人,眼下的情境卻容不得他有分毫的包庇之心。


    頗有幾分揣著答案問話的滋味。


    “當真是你?”


    墨修澈急匆匆補充道:“除了他,還有溫家二小姐!望父皇給兒臣做主!”


    他們兩人,自然一個都不能放過。


    墨淩煜冷笑一聲:“墨修澈,你急起來還真是像條瘋狗,見誰咬誰。”


    墨修澈底氣十足,麵對他的嘲弄,也欣然受下。


    “老五,是我急了,還是你急了?”


    兩兄弟之間的硝煙味愈發濃重,夾在中間的皇上被攪弄得煩躁不已,恨不得通通拖出去打上一頓板子。


    “給朕閉嘴!”


    皇上額頭上好幾條皺紋橫斜著,“傳召溫家二小姐!”


    事情究竟如何,總要弄個清楚。


    手心手背都是他的兒,冤了誰都不好,他最先見到墨修澈被傷得不輕的模樣,內心裏那杆秤便輕易偏向了他。


    見到墨淩煜,他又不忍相信真是他下了狠手……


    一碗水要如何端平?


    *****


    等溫如婉被帶入養心殿,她見到的場景便是天家父子三人,隔著遠遠的位置,各坐一方……


    墨修澈見到她,眼裏的興奮比墨淩煜多了上百倍。


    他動了動唇,無聲道:“你要死了。”


    溫如婉沒理會他,蓮步輕移上前,恭恭敬敬跪下,給皇上行禮。


    “臣女溫如婉,給皇上請安。”


    皇上一甩寬袖,顯然沒多少耐心,心情亦是不悅。


    “平身。”


    溫如婉緩慢起身,始終微垂著腦袋,不直視天顏。


    皇上直截了當問:“你昨夜身在何處?刺殺三皇子之人,可是太子?朕問你的話,你定要如實道來。欺君之罪,並非你所能承受得起。”


    他話裏的威脅明晃晃的。


    墨淩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的回複。


    溫如婉來時,已經預想了即將要麵對的問題。她不能撒謊,但也不能把一切都推到墨淩煜身上去。


    她自想成為墨淩煜手裏的一柄刃,而非墨修澈。


    但,稍有不慎便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境。


    她深呼吸,心跳逐漸加快。


    “回皇上,刺殺三皇子之人,並非太子殿下,而是臣女!”


    她的回答,令在場三個上位者皆心神一震。


    全然沒料到她會是這般回複。


    皇上滿臉冷肅,重重拍了桌案一掌,上好的金絲楠木桌裂開一道不小的縫隙,壓迫感不小。


    “你可知刺殺皇子,是要牽連九族的重罪!”


    墨修澈見她不自量力,竟想為墨淩煜抗下此等重罪,一時間說不出是笑她傻裏傻氣,還是……嫉妒墨淩煜,總有人願意擋在他身前。


    站在他身邊。


    堅定地選擇他……


    “溫如婉,你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姑娘,會拉弓射箭麽?竟敢妄言,是你?”


    未免太可笑了。


    溫如婉處變不驚,全然無懼:“不如三皇子讓臣女,當場演示一番?”


    墨修澈瞥見墨淩煜藏在寬袖當中的手掌無聲收緊……


    起了玩心,想看看這小姑娘能做到何種地步。


    也想看,墨淩煜的反應,又當是如何?今日總要有人為此事擔責……


    “好啊,給你機會演示,你可別不中用。”


    墨修澈吩咐身邊人,去取了弓箭前來。


    溫如婉握上長弓之時,便察覺到這弓的重量,比起昨夜她使用的那一把,重了不止十倍,她手臂被帶著往下一沉……


    墨修澈忍不住笑了,“愛逞強啊,還愛撒謊。”


    溫如婉定住心神,慢慢將弓舉起,腦中回想著墨淩煜昨夜教她的動作……


    她闔上雙眸,指尖微動,調整到最好的姿勢。


    “三皇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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