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程錦已回到天錦閣,她不敢即刻睜眼,偌大的屋子裏安靜得可怕,冷凝壓迫感撲麵而來。


    試探性一點點睜開明亮的杏眼,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小心翼翼道: “嗬嗬,你...你今日下朝得挺早啊!”


    程錦心裏直突突,傅聞天斜斜向下看她的眼神像看不共戴天的仇人,眸光森冷如寒冰。


    他不顧一切的趕回來,聽到了天方夜譚的消息,他的王妃經脈逆轉生機成衰敗之勢。


    他提劍逼著太醫、藥王穀、影竹給個論斷,一個要他半條命的論斷,保守估計王妃還有三年壽命。


    幾欲瘋狂,他把所有人趕了出去,他要等他的錦兒醒來,親自問問她。


    良久,上翹的眼尾發紅,壓都壓不下去的戾氣,傅聞天看著她膽怯的樣子顫聲問道:“你都幹了什麽?”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快炸了,明明每日的平安脈都好好的,影竹卻告訴他這是王妃刻意壓製隱瞞的結果。


    論醫術,程錦比影竹高明多了。


    程錦坐起身,上前死死抱住傅聞天,她知道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他了,可是她想做的事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放棄,堅定不移:“我創作了《陰神心經》第二卷,完善了它。”


    傅聞天狹長的鳳目怒睜,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當初不就是兩部相衝心法搞垮了成永和鄭浩然,可他的王妃明明知道···隻可擇一修煉,他怎麽就信了她的鬼話。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程錦,這不就意味著...意味著她為了一部心法,放棄了生命。


    “錦兒,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


    心直直往下墜,眼淚劃過他二十七歲被歲月優待的臉龐,程錦心揪了起來。


    隔著厚厚的床褥跪在他身側,湊上前親吻他的臉龐,雙手輕輕拭去滾落的淚珠。


    “傅聞天,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有下輩子的...我真的還有下輩子的...別難過,別難過好嗎?”


    該怎麽解釋才能讓傅聞天明白她的死不是真的死,她不是那種不愛惜生命的人。


    傅聞天:是啊,她不是不愛惜生命,她隻是...不愛我。


    “你有下輩子?那我呢?...我怎麽辦?”


    壓抑著悲苦,心都碎成渣渣了,他也舍不得對他的錦兒大聲質問。


    “你...你還年輕,這麽些年...因為我,你連個子嗣都沒有,別人都是三妻四妾,你就守著我一個,我走了,你別拘著自己。”


    平心而論,如果她是這個時代的男人,還是位高權重的王爺,那不得環肥燕瘦各色美人養一堆啊。


    她從來沒有要求傅聞天不許納二色,程錦想的是如果到時候他納妾,她無法接受,能跑跑,跑不了就真死遁。


    完全沒有考慮過阻止他,因為他一旦想要那麽做了就意味著有了二心,她就失去了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傅聞天冷冷的看著她,語氣低沉又危險:“嗬,你是不是想著我有了別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拋棄我啊?我像是那種會立於危牆之下的傻子嗎?”


    極盡嘲諷!


    這麽些年想給他送女人的不計其數,程錦的態度一直是不置可否。他一開始還想看看她吃醋,後來發現她在等他···等他把離開他的把柄交給她。


    他回頭把那些想給他送女人的人殺了一批,消停了。他再也不敢動讓她吃醋的念頭,七年了,他的王妃一直留在他身邊,不過是因為她找不到離開的理由。


    程錦有種被看穿的尷尬,稍稍拉開了點距離,她確實想過,他喜歡上別人了她就可以孤身南下找祁欣了。


    誰知五年後祁欣回來了,傅聞天對她還是那麽深情。可是不能再拖了,必須在祁欣年輕鼎盛的時候為女子撐出一小片天地,才有後續可言。


    傅聞天見她神色訥訥的身子往後,長臂一伸將人緊緊抱住,附耳傾訴一字一句。


    “想拋下我,你做夢。錦兒,從那一掌開始,就注定我們生死不相離了。”


    這日之後,傅聞天不再上朝,慢慢把手中的公務轉交出去。傅聞灝怎麽勸都沒用,好在他的兒子們也都大了。


    程錦很乖,配合他所有無效治療舉措,連和尚道士都請了。她再如何聽話配合,傅聞天始終用冷冷的眼神看她,要不是照顧的動作極盡溫柔都要誤以為隻有恨了。


    夜間傅聞天也不抱她了,兩人中間還可以睡兩個。


    傅聞天:我怕忍不住掐死她,結束這生不如死的折磨。


    兩個月後,什麽方法都用盡了,依然阻止不了程錦生機一點一滴的衰退,他接受了這一事實。


    絕望深入骨髓,他害怕枉度所剩不多的時光不再冷臉以對,時時把程錦抱在懷中。


    程錦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他更分明的下頜線寬慰道:“不用這麽難過,我這叫死得其所,絕對的重於幾座山。相信不久的將來《陰神心經》定能改變大齊女子生存的格局。”


    這種時代,多少女子的地位連家裏的老牛都比不上。


    她不是聖母,也不是想流芳百世,隻是她有能力做到又不用付出多大代價,唯一犧牲的是和傅聞天的未來。


    說到底她對傅聞天的喜歡流於表麵,也真心覺得她離開了,他可以找到更好的。


    傅聞天靜默雙眼緊閉,不想和她談這個問題,任何有利於民生發展的變革要以犧牲程錦為代價,他都不接受。


    低頭在她臉上反複蹭了蹭,悲傷在他周身蜿蜒流淌,他這麽好的錦兒為什麽不能長命百歲?不能和他白頭到老?


    他第一次對命運生了怨恨,給了絕世容顏權勢滔天卻要他永失所愛。


    “下輩子,記得來找我,否則...做鬼也不放過你。”


    程錦:呃...我是無神論者!


    三個月後,傅聞天帶著程錦開始遊曆大齊,進每一座廟宇,大的小的。


    他虔誠的跪拜祈求,來世給他一個遇到程錦的機會,他自會知道如何做。


    剛開始,程錦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跪得筆挺的傅聞天,叩首求神佛。


    後來,她外表看不出變化,但內裏不行了,能吃能睡,但生機在消散。傅聞天給她做了輪椅,讓她坐在輪椅上看他求神拜佛。


    傅聞天從不讓她參與,就要她看著,一次次的看著。


    程錦:老實說啊,一開始真的有點內疚。後來吧……瘮得慌。


    三年後,死期如約而至,她在傅聞天懷中了無生機。


    最後半年,程錦大部分時間昏昏沉沉,她連自己身處何處都不知道,醒著的時候都在傅聞天懷裏。


    其實他們已經住了三個月的地宮了,這座三年前傅聞天接受她將死,就命人開始打造的陵寢。


    傅聞天伸出右手扶著程錦的腦袋往他胸口靠了靠,平靜無波道:“侍書侍棋,帶著所有人都出去吧!”


    所有近侍壓抑著悲痛無聲無息流水般朝地宮外走去,他們永遠的失去了主人。


    傅聞天抱起程錦往地宮最深處走去,兩人都是同係紫色華服,石門一道道落下,她以前設計的機關在這裏也派上了用場。


    他小心翼翼將程錦放入棺槨內,自己再躍進去,躺好,將他的錦兒擁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


    無限溫情道:“生同衾死同穴,還有一句沒有告訴你的...我死在前你自歡喜,你死在前我緊隨其後。”


    話落,他黯淡無光的星眸,漸漸闔上。


    片刻,一道光芒自景王體內飛出,化成紅發飄逸錦袍玄黑的天狐傅聞天,雙腳淩空在棺槨旁邊。


    他淩厲逼人的臉麵無表情,俯視氣息全無的程錦,眸中有了一絲了悟。


    “所以命定愛人契約是因為你,生、性、涼、薄,是我困守你的籌碼。程錦...我們來日方長!”


    天狐傅聞天揮手把棺槨嚴絲合縫的蓋上,分出一絲妖魂之力永世封存,他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後世大齊史學家評價平權之路始於祁欣將軍的出現,興於《陰神心經》的普及,兩性分庭抗爭,難分高低,齊頭並進。


    大齊女子心中唯一永世不變的楷模:景王妃雲成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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