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一張緋紅的臉,甘甜在晚飯前回了盛家。


    盛家是本地名門,祖上便發跡,一脈相傳,家底深厚,烏泱泱一大家子人住在位於城西的祖宅。進了大門,車又開了五分鍾,穿過亭台樓閣、幾幢小院,才在位於中軸線上的兩扇古樸莊重的金絲楠木門前停下。


    叩響門扉,內裏立馬有人應門,儒雅的管家溫聲道一聲“小姐回來了”,門便由內打開了。


    淨了手、熏了香,穿過曲折環繞的回廊,路過荷花池,就是主廳。


    院裏古香古色,沿襲了祖輩留下的風水格局,輕易不變動。


    屋子裏的裝潢卻常換常新。每一任盛家家主更迭時,裝修也會隨之更換。


    這一任盛家家主,也就是甘甜的養父盛閱丘,偏愛中式風。


    受寵的小女兒一進門,屋裏的三個人便注意到了。


    纖纖素手丟下旗袍樣子,腕上一對通透瑩潤的翡翠叮當鐲清脆一響,夫人甘純芝率先開口,似嗔似怨,“去哪兒玩了?臉曬得這麽紅。”


    “就隨便逛了一圈啦,媽媽。”


    甘甜糊弄了過去。


    當然不能說實話了,按盛家家規,那麽做可是要挨棍子的。


    察覺到另外幾道視線,她轉身麵向另一側坐在廊簷下池塘邊對弈的兩人。


    執黑子的那個中年男人是盛閱丘,甘甜喊了聲“爸爸”,對方溫和一笑,附和著妻子打趣了一聲小女兒的紅臉蛋,注意力回到棋盤。


    執白子的那個青年則是盛觀瀾,盛閱丘和甘純芝的長子,盛家下一任家主。


    斯文、俊美,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在五月夏日非正式場合的家中,男人白襯衫的紐扣依然一絲不苟地扣到了頂。


    再年幼一些時,甘甜曾膽大妄為地坐在他身上把玩過這副眼鏡,知道沒有度數。那是兄長類似於腕表一樣的裝飾物,用來掩藏他在商場上過於鋒利的眼神。


    想起昨晚的事,嘴角一撇,甘甜沒有叫人,湊到甘純芝身邊,若無其事地看她選出來的布料。


    “媽媽,這個藕紫色的好看,嵌個如意襟,配前兩天拍的那個春帶彩的鐲子,你覺得好看不好看?”她認真挑選。


    “好看,跟師傅說,按你說的做。”


    眼神在兄妹兩個身上梭巡一圈,甘純芝最快發現了兒女今天的異常,很是新鮮,“吵架了?”


    盛閱丘一半注意力在棋盤上,另一半注意力在老婆身上,也發覺不對,看向自己年紀不大但沉穩老練的長子,“怎麽惹你妹妹不高興了?”


    白子落下,盛觀瀾抬眼,越過大半客廳,捉住了有了父母做靠山,眼裏含著一包淚花,受了天大委屈一樣的妹妹。對方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眼淚汪汪地望著他,全是對他的不滿和控訴,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彼此這個年齡,夜裏私闖兄長房間,是件多麽不妥當的事。


    甘甜避開他的視線,心虛,又有點委屈。


    昨晚,時間流速恢複正常,劇情正式開始。


    係統第一次給她下發任務,讓她闖入盛觀瀾的房間,惹對方討厭。


    盛觀瀾有點老派,最守禮,討厭逾矩和沒有分寸感的行為。


    作為假千金,甘甜的結局是被盛家人趕走,淒慘病死。在女主出現之前,讓下一代盛家掌權人厭棄她,是既定的劇情。


    按照係統指示,她戰戰兢兢推開了臥室門,不想意外地撞見了房間主人。對方倚靠床頭,雪白的軟被蓋住了他大半身體,昏暗的光加深了他俊朗的輪廓。表情晦暗,似在忍痛。


    被驟然闖入的她驚到,目光交錯時,盛觀瀾身體一僵,又凶又急地吼了聲:“出去!”


    甘甜嚇得趔趄,連忙關上門,靠著走廊的牆壁軟了腿,背後全是冷汗。


    為了幫助她適應,係統投放她進入任務世界的時間點很早。雖然時間流速很快,但她確確實實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多年。


    一直對她寵愛嗬護的兄長發火,凶巴巴的樣子像變了一個人,盡管完成任務前就做好了準備,她依舊有點無所適從。


    還有。


    她進去之前明明是敲了門的……沒人應啊。


    燈那麽暗,他蓋得嚴嚴實實,她其實什麽也沒看清。


    她慢慢吞吞挪回房間,頭埋進枕頭裏緩了好久。係統看她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勸她:【劇情線走得這麽順利,你很快就可以還清債務了,把他當成個刷劇情點工具人就好。】


    有被安慰到,甘甜揚起一張被悶到微微缺氧泛紅的漂亮臉蛋,給自己加油打氣:【對,我可以的!】


    “一點小事,怎麽還哭了。”


    頰邊的淚被人屈指擦掉,甘甜回過神,發現在腦子裏吐槽了半天的盛觀瀾,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邊的單人沙發上。父母二人也已甜甜蜜蜜地離去,把一樓的空間留給兄妹兩個解決問題。


    這人手長腳長,修長的手指隔著一臂遠的距離摩挲她的臉頰。甘甜臉皮薄,稍一使勁兒就是一個旖旎的紅印,眼淚也越擦越多。


    盛觀瀾望著她濕漉漉的眼睛和紅紅的鼻頭,好可憐的樣子。無奈。從鼻腔漾出一聲低笑,指腹陷進軟肉,輕輕掐了兩下她的臉,“是我錯了,不該凶你。但男女大防,總有不便,我……”


    “是我的錯。”


    “我不該進入你的房間,但其實我什麽都沒看清,太黑了……”


    隻是需要一個台階的甘甜,在兄長率先低頭時就氣不下去了。


    她翕了翕鼻子,打斷了對方未盡的話,開始了一連串的自我反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兄長在聽到她說“沒看清”時,陡然放鬆的脊背。


    剛卸下心理重擔的盛觀瀾看向甘甜,妹妹那雙澄澈的瞳孔裏滿是對他的關心和擔憂,“昨天你的表情看起來很痛,我敲門你也沒聽見,還叫了一聲。”


    她的表情懵懂又天真,緊張地去檢查他的胳膊和腿,“哪裏受傷了嗎?”


    一時語塞,盛觀瀾喉嚨泛起幹癢,抬手解開恰好卡在喉結處的領扣,表情不變,“房間太暗,出浴室撞到了床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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