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


    林莫南的聲音,微涼如夜風,淡漠似月華。


    逍遙道為三千成仙道之第一道,可以說是最接近天道的一條成仙道,然而逍遙道並非沒有克星,它的克星,就是顛倒眾生道。


    顛倒眾生道的真諦,是以純淨親善之心親近眾生,得眾生所愛者,自然能得天道眷顧,換句話說,領悟顛倒眾生道的人,天生就有使人親近愛慕的魅力,這種魅力是不受控製的,任何人,不論是普通凡人,還是得道修士,隻要與領悟顛倒眾生道的修士相處日久,都會不自覺地受到感染。


    這本不是壞事,顛倒眾生道,純淨親善,受其感染,人心亦隨之純淨親善,可是,人心本就是這世間最詭異難測之物,一時純善,未必一世純善,欲念一生,情難自禁,多少禍端埋於此心,尤其是對修士而言,更是對道的動搖,道之爭,輕則長生途絕,重則生死難測,這也是顛倒眾生道最後往往變成傾世禍水的根源。


    林莫南不討厭蘇仙童,甚至還是有些喜歡的,可正因為喜歡,所以才怕,怕自己的道與蘇仙童的道衝突,怕引起道爭,道爭之險,險於蜀道,險於人心,他不想輸,也不想蘇仙童輸,但自古以來,道爭鮮有兩贏的局麵。


    “怕我?”


    蘇仙童有些傻眼,連忙指尖一劃,靈光凝聚出一麵水鏡,對著臉照了又照。


    “叔,我不醜,也不凶,你怕我幹什麽?”


    看著鏡中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麵容,紅衣少年又做了個鬼臉,唔……真帥,就連做鬼臉也是個俊俏非凡的小鬼。


    看著他稚氣的動作,林莫南忍不住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天賦非凡,但到底經曆太少……轉而又警醒,這正是顛倒眾生道的魅力所在,縱使他心明如鏡,澄明若水,也依然會為之掀起漣漪。


    “我怕與你,不能共存於世。”


    林莫南對道的堅定,無人能比,因為他曾失去過,破而後立的道,遠比曾經的極情道更堅定,一旦與蘇仙童陷入道爭,蘇仙童會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會退讓半步。


    這與他和葉知秋的道爭不同,因為葉知秋有退路,那個男人的真正目的,隻是渡過情劫,他的那一縷情絲牽係,很難收回,卻不是不能收回,無非是代價大了點,一旦道爭失敗,葉知秋隻要收回那一縷情絲,依然可以繼續他的長生途。


    但蘇仙童卻不一樣,因為他的顛倒眾生道,是不受自身控製的,一旦陷入道爭,連他自己都無法收步後退,林莫南說不能共存於世,絕非聳言。


    蘇仙童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臉茫然。


    “叔,我笨,你能說點簡單的嗎?”


    林莫南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好,就說點簡單的,木樓我收下了,你,哪兒來回哪兒去。”


    蘇仙童:“……”


    兩天後,紅衣少年真的哪兒來哪兒去,走之前,他死磨活纏要林莫南給木樓起名字,林莫南沒磨過他,再者心裏也巴不得早點把他打發走,就草草給說了一個“紅衣樓”,那是看少年一身紅衣挺耀眼的,順手給采用了。


    蘇仙童又眨巴眨巴眼睛,知道林莫南是敷衍他,可還是覺得開心,七手八腳把身上的紅衣扒拉下來,往林莫南身上一披。


    “叔,你喜歡這身衣裳,送你了。”說著,又對那一身黑衣橫挑眉毛豎挑眼,“叔,這黑不留秋的色兒不配你,快換下來。”


    紅衣入手,柔軟若雲,輕飄如無物,分明是大能修士擷采天邊雲霞所煉製,內隱符紋無數,是件難得的法衣。


    “好,我收下。”


    林莫南沒推拒,這兩天他被蘇仙童磨得不輕,怕這一推拒,又給這小子借口再多留兩天。這件法衣雖珍貴,但他欠蘇仙童的,不差這一份兒,早晚會還。


    不過看到這小子的手又在扒拉他身上的衣服,林莫南這回沒客氣,一巴掌把蘇仙童拍開。


    “回頭我自己換,天色不早了,你早點走,再不走天都黑了。”


    蘇仙童訕訕地收回手,抬頭看看天色,驚訝道:“真不早了,叔,要不我多待一晚,明兒再走?”


    “滾!”


    “啊,叔生氣了……”


    蘇仙童抱頭鼠竄,身影一閃,又回來了。


    “叔,好歹給件衣裳啊……”


    脫下紅衣,隻著一身月白中衣的三仙宮少主,少了幾分奪目耀眼,多出幾分純淨可愛,可憐兮兮的表情,更是令人心生憐意。


    林莫南無奈撫額,敗給這個家夥了,從儲物袋裏摸出一件換洗黑衣扔過去。


    黑衣不是法衣,沒有自動變化的能力,穿在蘇仙童的身上,長短倒是剛好,但略顯寬鬆,畢竟少年的體形,與成年人的體形還是有些差距。


    “叔,那我走了啊……”


    黑影一閃而逝,隻餘聲音還在空中嫋嫋傳來。


    佇立許久,再無動靜,林莫南長舒一口氣,總算,清靜了。轉身走入木樓,在門口時,忽的站定。


    門口空白的匾額上,不知何時,已多出“紅衣樓”三個大字,字體清俊中不失虯勁,剛硬中又蘊藏柔和,都說字如其人,若真如此,那他還隻見識了蘇仙童的一麵。


    “哥,那小子走了?”黑鵝從一麵窗戶裏探出半個腦袋,賊頭賊腦,鬼鬼祟祟。


    林莫南看它這模樣,有些好笑,道:“走了,你要幹什麽?”


    黑鵝頓時精神一振,昂首挺胸,從木樓裏走出來,翅膀下夾著倆小豬崽。


    “哥,快快快,來點火,烤乳豬。”


    林莫南一看那倆豬崽,已經斷氣了,頓時嘴角抽搐。這兩日他修煉的時候,蘇仙童沒法兒纏他,就在惡人山中四處轉悠,撿回來一堆石頭,說是裏麵藏著礦,這也罷了,還扛回一頭野豬和倆豬崽,說是跟一群狼打架,打輸了,他看到的時候,野豬已經斷氣,身下還護著倆隻豬崽兒,他就連野豬帶豬崽一起順手帶回來,野豬成了烤全豬,豬崽就養著,說是要給林莫南做個伴,誰知他前腳才走,倆豬崽後腳就遭了黑鵝的毒手,這家夥,這兩天盯著倆豬崽已經流了好幾回口水了。


    可憐的豬崽,默哀數秒,林莫南挽起袖管,一邊處理兩隻豬崽,一邊想起當年,葛歡撿回黑白毛團的情形,那時虧得他沒有遇上黑鵝這個吃貨,不然……倆毛團得多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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