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卿予正用梅園新裁來的紅梅插瓶。


    梅花沾染晨霧,綻放於半人高的青花瓶中。


    淡然的笑盛滿卿予淺淺的梨渦。


    “娘娘,今兒還有喜事呢。劉凜將軍一早就命人遞了夫人的牌子入宮。說劉夫人思念娘娘了。”


    “聖上恩準,劉夫人午後入後宮來瞧您。”


    圓圓臉的小丫鬟在一旁討好地說。


    這玉妃娘娘可是帝王心尖尖上的寵妃。


    她要開心,聖上也會一天龍心大悅。


    況且正宮無主,明眼人都知道,這玉妃封後,不過指日可待的事。


    那立政殿的宮女太監,都知道,跟著這位主子,還有潑天的富貴和無限的前程在等著。


    午時,禦膳房送來了皇帝賜宴。


    而盈盈與卿予兩人,就在如春一般暖融融的殿內,喝著小酒,敘著閑話。


    “阿予,記得我那時雖遠嫁了吐蕃,卻還惦記著長安的風物與人情。”


    盈盈褪了狐裘,著一身紫色的蘇繡大袖長裙,眼眸含笑,托腮望著卿予。


    那時候,卿予是儲君最愛的太子妃,家裏的三位阿兄都不成器,於是,她就借著卿予的名,與長安的命婦們四處結交。


    如今,回來長安,再嫁劉凜。


    一時間,她對人生也頻頻發出無限感概。


    “兜兜轉轉,我與劉郎,你與聖上,總還是又在一起了。”


    “我和他,與你與劉將軍不一樣。”


    卿予這才明白,今日盈盈登門,也並非全來看她。


    還有為李皓宇做說客的心思。


    盈盈見卿予笑容凝滯,抿了抿唇,促狹一笑。


    “還記得那時,我從西域修書給你,信裏玩笑,若旁人嫁了儲君,以我的籌謀與鑽營,必然會為太子爺送上金銀財帛和西域美女。可是那太子妃的位置坐得人是你,我是既省了美人,又省了金銀。”


    “阿予,私心裏,我是希望你一直是聖上的身邊人,心間寵。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你平安喜樂的前提下。”


    盈盈真心的說。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如今你再入後宮,雖然封妃,可我也知道,聖上他,……”


    盈盈壓低了聲音,“他雖在高位,卻求而不得。”


    “隻是,你真要和他一直別扭下去嗎?”


    “人生苦短,去日無多。既然掙脫不了,不若珍惜眼前人。”


    卿予默默聽盈盈的開解。


    這些道理她何嚐不懂。


    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那些錯付的時光,折損的真心,貴為世家女的驕傲,她放不下。


    但今日難得能見盈盈,卿予也不想去糾纏自己和李皓宇之間的這點破事。


    “我還記得,你那時遠嫁,還敲走了我一千兩私房銀子呢。”


    後來,李皓宇那廝,看了盈盈的書信,還與她玩笑,讓卿予修書到吐蕃,說財帛可省,送幾個西域美女來夜間為太子妃分擔。


    “李阿吾,你果然這樣想。哼!”


    卿予哼了一聲,果斷出手,在壞笑的太子爺腰上狠狠擰了一把。


    又不解恨,又狠狠拍他一爪。


    李皓宇痛呼一聲,著急為自己辯解道,“我不過說笑,你便要謀害親夫!”


    “那你還要美女不?”


    卿予圓睜著大眼睛灼灼的瞪著他。


    “不敢了。”


    李皓宇扶著腰,齜牙咧嘴的回道。


    卿予卻還在置氣,“我要修書給盈盈,讓她送上財帛。再送幾個深鼻高目,英俊挺拔,且擅長音律歌舞的西域俊美少年來。”


    “你敢!”


    這個李皓宇可不答應,倏然間攬她入懷。


    一記深吻,輾轉研磨,……


    最後於床榻間折騰得她暈暈乎乎,隻擁著他不斷呢喃,“阿梧,予兒隻愛慕你。”


    一段回憶在卿予腦中落幕。


    可往昔的恩愛,喚不回來。


    她摸了摸心口,那裏的一顆心,依舊硬邦邦的。


    “盈盈,過去的時光再好,都過去了。”


    卿予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也有過遺憾,難過,不甘。


    在她剛被趕回林府的時候。


    可很快,她讀過的書,明過的理,文人的驕矜,修補了她在那段姻緣裏的失敗與痛苦。


    就算梗著脖子,也得昂起頭,向前走。


    更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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