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逖離開後,李皓宇喚克奉去傳金吾將軍溫鐵君和鎮軍將軍劉凜入宮覲見。


    兩人接到君王旨意,皆快馬加鞭進了皇宮。


    畢竟這漏夜傳喚朝臣,定然是出了大事。


    兩人到了紫宸殿外,就見皇帝負手在大殿中走來走去,一臉陰沉。


    自太子二十歲登基,行事雖一向隨心所欲,卻也從來不失帝王的矜貴端穩。


    看來今日遇到的不僅是急事,也是大事。


    “臣參見聖上!”


    劉凜與溫鐵君趕緊疾行幾步,一同進入大殿,撩開袍子跪下。


    “朕今夜有個差事要你們去辦。”


    李皓宇頓住腳步,幽深晦暗的眼睛,暗簇簇的望向兩人。


    “既然國公府和最寒酸的七品小官都能足額繳納銀子,那些拖延違抗的逆臣也容不得了!”


    想起白日他在裕德門前聽到的汙言穢語,李皓宇就十分煩躁。


    有多少朝官的銀子沒有收齊,林卿予就得厚著臉皮去登多少人的家門。


    不僅要辛苦奔走,還得與他們周旋。


    那些醃臢東西,怎麽配?


    他涼颼颼的對兩人說,——


    “你們兩人此時取了朕的腰牌,領著禁軍挨家挨戶上門,把這次不交銀子,不敬君父的賊子,都統統都打上一百廷杖。都打狠點,打到交錢為止。”


    劉凜正在認認真真的聆聽聖令。


    作為三品武官,他眼中的大事,莫過於外敵入侵邊關,朝中有人謀逆或者皇帝龍體抱恙。


    這一聽到是皇帝要為自己的女人出頭,他撫了胸口,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嚇老劉我一跳,還好不是什麽大事!”


    “朕的事情,在你的眼裏竟是小事?”


    李皓宇訓斥劉凜,伸手在他腦門上重重敲了一記。


    他此時已經氣的心火暗生了,偏偏這家夥卻一點不會體恤上意。


    “臣不敢!”


    劉凜嚇得一個哆嗦,直直跪在織錦紅毯上。


    李皓宇怒道,“為了給你長個記性,你這個月抬進門的兩房小妾,就去軍營裏刷一個月的馬廄吧。


    免得你也學那些不成器的東西,尊卑不分。”


    “聖上,她們都是嬌滴滴的女子,哪裏幹得了那些粗活。還請聖上寬宥。\"


    劉凜趕緊求饒道。


    克奉見狀,也出言道。


    “兩位將軍呀,小林大人雖是朝廷棟梁,卻也是一介嬌嬌女子。迄今不交銀子的大臣,各懷心思,若其中有幾個齷齪的,豈不是了會壞了林大人的清名?“


    未來的中宮娘娘,名節怎能有一點瑕疵?


    劉凜苦著臉點頭。


    搭進去兩位美人的慘痛代價,讓劉凜徹底記住了,——


    這林卿予的事就是皇帝的事。


    皇帝的事,哪怕芝麻綠豆大,也斷無小事。


    每次皇帝都在被林大人氣得半死之後,說不管她了。


    結果呢,這位爺,半生英雄好漢,唯獨為她一人折腰。


    以後隻要事涉林卿予,這位九五至尊的豪言壯語他就再也不信了。


    “臣有不同見解!”


    溫鐵君單膝下跪,雙手抱拳。


    他向來直言進諫,深得李皓宇信任。


    “溫將軍,你說!”


    “聖上,微臣認為這是小林大人第一次為聖上辦事,我等皆不可幹涉。”


    “為何不能幹涉?\"李皓宇問道。


    “小林大人能讓國公爺與韓鏞心甘情願繳納銀子,已經把差事辦得忠心耿耿,十分漂亮了。此時,朝中識時務者,必然會盡快把銀子上交。”


    “我等若在此時貿然幹涉,反而掩蓋了林大人的能力與功績。\"


    聽了溫鐵君的話,讓劉凜自愧拂如。


    還是這溫鐵君說話老道,把皇帝的有心幹涉,都攬到了自己頭上。


    如此一來,帝王也不至於顯得關心則亂。二來,又給足了這位林大人麵子。


    “愛卿言之有理。”


    李皓宇誇完溫鐵君,朝劉凜的屁股上重重飛起一腳,“學著點,別什麽事都毛毛躁躁的!”


    劉凜如此的不開竅,自葉昀走後,他的幾分心裏話已經無人可說。


    挨了皇帝的打罵,劉凜厚著臉皮請求道,“聖上,要不還是免了臣那兩位愛妾去軍營服役吧?”


    是個男人,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呀。


    “不想去也行,再捐一個月家用銀子!”


    李皓宇唇角挑起一抹惡劣的笑。


    他記得,劉凜這次可是捐了兩千兩銀子,也不算小錢,於是乎,他隨口又訛詐了一筆。


    \"聖上,兩千兩,我又能討好幾房妾室了!”


    劉凜肉疼的哀嚎一聲。


    “劉兄,聖上這也是為你好。須知道,美人多了傷身!”


    溫鐵君促狹的揶揄他。


    “既然美人沒了,差事也不用辦了,那聖上今夜就留老劉和老鐵一道兒在宮裏喝上幾杯吧。”


    劉凜豪邁的說,“想當年,我與聖上一道征戰北奴國,溫將軍在長安遙相呼應,才能守得這天下太平。”


    提起過去的金戈鐵馬,他一瞬間又恢複了豪情。


    “這個提議好!”


    李皓宇吩咐克奉去備酒。


    那時候,長安城裏,還有葉昀在兢兢業業為他謀劃天下與美人,他才能放手在邊疆征伐。


    這帝王之位,讓他已經失去了太多。


    “就以今夜的酒,祭奠我們失去的。也以今夜的酒,慶祝我們獲得的。”


    ……


    翌日小朝會過後,未繳納銀子的官員,一個個都自覺在文淵閣外排起了整齊的隊伍。


    忙到午時,兩位戶部侍郎與典籍官,數銀票數得手都抽筋了。


    文淵閣的黑漆案台前,卿予與言老尚書這一老一小,把腦袋湊在一處,翻著賬本子反複核對。


    “三十七萬銀,……”


    “三十七萬三千四百六十兩,……\"


    言尚書飛快的撥動手中的算盤,雪白的兩道長眉都已經快飛起來了。


    此時,克奉親自領著兩個小黃門,送來皇帝賜膳。


    他一聽到這次收上來四十多萬兩銀子,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那年主子從邊境回來,上書為皇後辦壽誕,需花費三萬兩銀子。


    就這樣一個提議,被先皇駁斥,被禦史彈劾,鬧得那是一個雞飛狗跳。


    “林大人,你這次立下了這麽大的功績,快隨奴才一道去向聖上複命吧。“


    克奉嘴角笑得都快抽搐了。


    讓她去紫宸殿?


    卿予一點都不想去,她可忘不掉昨日白府門口的遭遇和暴君說的話。


    今兒暴君一個高興,給他自己來個雙喜臨門,那她可沒地兒哭。


    似乎看到了卿予的猶豫,言尚書仗義的一拱手,“老臣與小林大人一道去麵聖。”


    小半個時辰後,卿予與言尚書一道入紫宸殿向皇帝複命。


    他們的身後,戶部侍郎與典籍官手裏捧著厚厚的賬本子。


    卿予朗朗回稟。


    “臣向聖上複命,也再次感謝各位大人的支持。此次,臣一共收到銀票共計四十一萬五千三百一十六兩。”


    此時,她似乎體會了頗多昔年兄長立於朝堂的心情了。


    而李皓宇一聽,不僅高興不起來,反而把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要知道天溯王朝的國庫,一年收上來的稅賦,不過兩百萬兩白銀。他這個做皇帝的,也不敢大手大腳。


    可長安城 的官員,敲敲打打,就輕易擠出了四十多萬兩銀子。


    此事說來也是巧合,他堂堂一國之君,自小長在金玉富貴中,往後宮添幾個女人,本來也不想讓臣子們捐銀子。


    可一月前欽天監密報,按天象推演,今冬恐怕有大雪之災。


    有災就得賑濟,賑濟就得動國庫的銀子。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由得卿予胡鬧,去收什麽朝官們一月的家用銀子來充盈後宮。


    沒想到這銀子一收上來,他氣又不順了。


    “林愛卿呀,你差事辦得這般好,朕應該怎麽獎賞你呢?”


    李皓宇心情不好,又暗搓搓的想使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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