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這是怎麽了?”


    鬱迢見雲子猗這般模樣,一時手足無措,隻能先關上門,以防有旁人闖進來發現他的虛弱,出什麽意外,而後才在雲子猗床畔蹲下,輕聲問道。


    他從來活得艱難,在這種細節上自然格外小心留意。


    雲子猗此刻早已說不出話來了,混沌的神智甚至讓他分不清麵前的人是誰,也聽不明白他說了什麽,隻能緊緊裹著被褥,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再發出那樣的聲音,也試圖以此喚回些許清醒。


    可他實在太難受了,也太害怕了。


    血液被冰凍,甚至於全身上下每一處骨節都隱隱作痛的感覺,實在不是尋常人能忍耐得了的,何況他還有那樣的經曆,這樣的境況實在讓他不能不心生懼意。


    他害怕自己再回到那一處雪原,也害怕自己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可如今的狀況,似乎與那一次有些不同了。


    鬱迢見雲子猗的模樣實在太過痛苦,心急如焚,又想起對方之前驟然冰冷的手,便試探著去摸了摸他的手,見他沒有反抗排斥的意味,才輕輕握住。


    果然,師尊的手還是一片冰涼。


    鬱迢在修真界的時間不長,也沒見過什麽世麵,自然不知道雲子猗這是什麽情況。


    可雲子猗現在很冷,他卻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雖不知這樣的天氣,雲子猗為何突然全身冰涼,但當務之急,自然是該先幫對方暖和起來。


    鬱迢躊躇片刻,單膝跪在床畔,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抱著師尊,幫師尊取暖,好不好?”


    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有什麽能幫雲子猗取暖的法子,身邊有溫度的“工具”,也隻有自己的身體而已。


    雲子猗哪裏還說得出話來,下唇已經被咬出了血,露在被褥外的一截腕骨,更是好像輕輕一用力,便能被折斷。


    他不應答,鬱迢也隻能冒犯了。


    雲子猗的身形實在過分單薄纖細了些,哪怕裹著一層被褥,鬱迢也不過是少年,卻依舊能將他擁入懷中。


    其實對於雲子猗此刻的情況而言,鬱迢能帶給他的溫度實在有限,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可被人擁入懷中的瞬間,心頭的震顫和恐懼似乎也因此減弱了幾分,連記憶中寒風肆虐的雪原,都一點點淡去了。


    這不是在極北雪原之中,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或許是因為心緒逐漸平複,雲子猗驀地發覺,他通體徹骨的寒意似乎也一點點淡去了。


    身軀回暖,痛意也隨之減緩,盤亙在腦海中的夢魘更是不知不覺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雲子猗終於恢複了神智,鬆開被他咬得鮮血淋漓的唇,緩緩睜開雙眼時,眼尾眸中,甚至卷翹的長睫上都沾染上了些許水光。


    “師尊好些了嗎?”鬱迢見雲子猗睜開眼,臉色好了許多,身上也有了些許溫度,才戀戀不舍地鬆開懷抱,問道。


    “好多了,今日多謝你。”雲子猗撥開黏在頰側的墨發,不用鏡子都知道自己此刻是多狼狽的模樣,偏偏還就這樣暴露在剛收的弟子麵前,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師尊不怪我自作主張就好。”鬱迢聽雲子猗這麽說,就知道對方沒有怪罪自己剛才那些舉動的意思,心頭的忐忑平複幾分,試探著問道,“師尊剛才那是怎麽了,可以告訴我嗎?”


    “怎麽會。”雲子猗思索片刻,想著如今兩人住在同一屋簷下,自己病發時隻怕很難瞞過對方,何況鬱迢都已經見過他病發的模樣了,便答道,“我早年中過寒毒,剛剛是毒發了而已。”


    “這毒解不了嗎?”鬱迢目露驚訝,以雲子猗如今的修為,大多毒藥對他應當都很難造成影響才是,何況他這樣的身份地位,就算真的中了毒,解毒應該也輕而易舉才是。


    “無解。”雲子猗無奈地笑了聲,搖搖頭。


    這毒就是係統的病弱buff,怎麽可能解得了呢。


    鬱迢張了張口,原想說他日後一定幫師尊找到解毒之法,可一想自己如今這點兒微末修為,雲子猗都無可奈何的事,他又憑什麽敢說這樣的話呢?


    “抱歉,今日是不是嚇到你了?”雲子猗見他怔愣的模樣,溫聲開口道,“這次毒發得突然,我也忘了提前告訴你此事,倒是疏忽了。”


    “沒有沒有。”鬱迢哪裏受得住雲子猗這一句抱歉,忙搖頭道,“我隻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幫到師尊罷了。”


    “你今日已經幫了大忙了。”雲子猗這話說得真心實意,若不是鬱迢進來,他都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從那樣近乎讓他窒息的冷和痛中脫身。


    “能幫到師尊的忙就好。”鬱迢抿唇一笑,因為雲子猗的肯定,神色間也流露出幾分歡喜之意,隻是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指了指雲子猗唇上的傷,問道,“師尊的傷,要處理一下嗎?”


    雲子猗這才想起自己被咬得鮮血淋漓的下唇——實在是毒發時太過痛苦難耐,那樣徹骨的冷和痛褪去後,這點兒小傷帶來的疼痛自然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就算是他可以忽略不計,這傷也是得處理的,不然怕是都沒法出門見人了:“嗯,我自己處理就好。”


    “這個地方師尊自己來的話,怕是有些麻煩吧?”鬱迢小心覷著雲子猗的神情,提議道,“不如我幫師尊擦拭上藥,可好?”


    雲子猗四下掃了一圈,沒在臥房裏看到銅鏡一類的東西,這種地方他自己處理確實也有些不方便,便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了。”


    鬱迢見他答允,一想到自己能幫到師尊,臉上瞬間洋溢起歡喜,立馬出去要了盆熱水和柔軟的絲帕回來。


    院內的侍從都被雲子猗吩咐過,自然對他有求必應。


    鬱迢拿著東西回來後,將絲帕打濕,幫雲子猗擦拭著唇上的血跡,動作極盡輕柔小心,生怕將對方觸痛半點。


    “沒事,不疼的,可以用力一點。”雲子猗見他這般模樣,忍不住含笑開口道。


    鬱迢卻是搖了搖頭,第一次沒有聽從雲子猗的話,動作依舊小心,神色更是無比鄭重認真。


    “我不想讓師尊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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