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煦對上祁堯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又看向薑策。


    “你對雲先生下手,與要了我的命何異。”


    他這話一出,祁堯麵色稍霽,薑策卻是徹底死了心。


    他沒想到,在現在的情況下,在他把一切都布置好的情況下,祁煦依舊會這麽選擇。


    三人的對峙注定薑策的落敗告終。


    祁煦的到來和反對已經從根本上顛覆了薑策的計劃,他布置的人手一時不知該聽誰的指令,也僵在原地不敢動作。


    而祁堯的人先一步趕到,衛家援兵卻久久未至,則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雲大人就在裏麵。”薑策失了心氣,自然也沒了再攔著他們的理由,“他……無事,你們放心。”


    兩人也無暇再顧及他,忙推門闖了進去,卻隻看到倒了一地的人,其中並無雲子猗的身影,屋內也是空空如也。


    “他人呢?”祁堯語氣中滿是要殺人的慍怒,掩在袖中的手卻禁不住顫抖著。


    原以為終於能見到人了,哪想到竟又生了變故。


    “不是我做的。”薑策倒還冷靜些,卻是無比疑惑,“他跑了?”


    人都病成那個樣子了,竟還逃得出去?


    “應該是先生自己離開的。”祁煦查探了一番周圍的狀況,做出結論,“他迷暈了外麵的人,逃走了。”


    他在床上找到了一點藥材的殘渣,這樣的事也是雲子猗做得出來的。


    他們都知道雲子猗從來不是單純的溫善好脾氣,被人劫掠在此,還想用他來威脅旁人,雲子猗定然不會無動於衷。


    何況衛彰也不見了,想來衛家的人最終沒有參與,也是他的緣故。


    “你帶人去衛家。”祁堯吩咐了祁煦一句,自己則去安排另一部分人在附近搜尋。


    如果雲子猗不是和衛彰一起離開的,那要麽兩人商量好了會合的地點,要麽雲子猗就在這附近,沒有走遠。


    以他的身體狀況,也走不了太遠。


    ——


    “好久不見。”雲子猗看著候在此地的人,毫無驚色,反倒彎眸淺笑。


    “錦筵。”


    何錦筵的神情卻有些許僵硬,而後低下頭,輕笑出聲:“先生竟自己逃出來了……這種時候,都輪不上我嗎?”


    雲子猗心下的猜測,被這一句話全部證實。


    何錦筵是來“救”他的。


    “我可不喜歡給旁人添麻煩。”雲子猗笑道。


    “是嗎?”何錦筵輕喃了一句,又抬頭看向他,“先生怎麽猜到是我的?”


    “也不算是猜到了,”雲子猗搖搖頭,“隻是覺得這事像是你的手筆。”


    如果他們的計劃順利,他的境遇倒和原本劇情中的雲漣有幾分殊途同歸的意思。


    雖說不至於和原主一般落入絕境,隻餘一條死路,卻也成了那個“被放棄”的人。


    如果他沒能自己逃出來,祁堯在這場選擇中也選擇了皇位,祁煦是策劃者的親眷和最大獲益人,衛彰雖然在他身邊,但衛家卻參與了此事,一定程度上,說他是被最親近的三個學生同時背叛也不為過。


    而在這樣的境地下,何錦筵忽然出現,以拯救者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帶他逃離這個地方,他又會如何?


    雲子猗也不敢確定,真到那一步,自己會是怎樣的心境。


    但因此與三人生出隔閡,對何錦筵更親近,在這樣的算計中似乎是必然的。


    不過何錦筵如今的手段比起原本劇情中事發的時候還是稚嫩了不少,盤算中的紕漏太多,許多細節都經不起推敲,一旦發現些許端倪,後麵的算計就都藏不住了。


    大約事態真按何錦筵所策劃的發展,他也不會被全然蒙蔽。


    “我還以為,這次先生總該隻看到我一個人了。”何錦筵試探著想要去觸碰雲子猗,對方不閃不避,隻是目光沉靜地看著他,卻讓他生生收回了手。


    分明近在咫尺,卻好似天涯海角之隔,無法觸及。


    “看來我上次和你說的,你是半點兒都沒聽進去。”雲子猗輕歎一聲,卻是主動拉過了他的手。


    比起原劇情中的狀況,何錦筵如今所做的種種造成的後果還沒到無法挽回的程度,也不至於罪不可赦。


    他在此事中所做的,至多也就是瞞下自己失蹤的消息,不讓祁堯太早趕來罷了。


    說來也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做不到全然冷酷無情。


    “說起來……”雲子猗忽地喚醒係統,“我來到這裏之後,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去了哪裏?”


    “這……”係統緘默片刻,才回答道,“您以後會知道的。”


    不正麵回答,怎麽聽都像是有貓膩。


    雲子猗和係統相處了一陣,也知道若是對方不想說的,他怎麽問都問不出來,就沒再追問。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想,隻按自己的心意處理此事就好。


    “錦筵,這是第二次。”雲子猗語調微冷,目光亦料峭,“我想知道,為什麽?”


    何錦筵貪戀地汲取著來自雲子猗的溫度,深深注視著他:“先生還不明白嗎?”


    【先生果然不明白。】


    【我明明已經這樣愛慕先生了,先生竟還一無所覺。】


    愛慕?


    雲子猗不理解,不理解這份愛慕的來由,也不理解他以愛為名的種種所作所為。


    雲子猗以蒼生入道,此道忌諱情愛,雖然從前的漫長歲月中,也有不少人向他訴說過所謂愛意,可他從未對什麽人有過所謂的心動之感,也不知曉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這大約是他數千年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空白之處。


    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覺得來自何錦筵的這份“愛”正常合理。


    “是,我不明白。”雲子猗的神色冷淡得近乎冷漠。


    在他看來,或許何錦筵的所謂“愛慕”不過也是因為成長環境導致自卑衍生而出,一個不受重視的孩子見到了他這麽個或許還算得上比較受歡迎的人,便不由自主心生向往。


    天長日久,這份向往便成了執念,紮根於心底,隻是被冠以愛慕之名,加以矯飾罷了。


    不得不說,活了數千年的仙君絕對說得上是通曉人心,隻是因為不曾涉足情愛,也不夠了解他人眼中的自己,才無法真正理解他們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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