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再看閆似錦與他手中的金豆子,我突然醍醐灌頂了。好麽,看起來我又慢了一步。定是臭小子早已在慕蔚風之前就已尋到鬼王下落!他知曉鬼王被鎖魂釘鎖住七關,應是晌午之前,偏那時瞞著我,隻偷偷順走我的金豆子!唉,看起來臭小子瞞著我的事兒真不少。


    而劉老實家,也就是這間屋頂罩著的金光,應該是閆似錦乾坤囊中的寶貝倒扣著,做出結界,一來可以抵擋遊魂野鬼或者有法術之修行人士誤闖,二來財神豆屬金,那金光也屬金,五行相生相克,定然解鎖七關術法,就要從金入手。


    雖然以我這種修仙界濫竽充數的家夥智商,壓根就連五行相生相克表都背不齊,可閆似錦與我不同,臭小子也不知那腦袋瓜是何做的,內裏雜七雜八的什麽都裝一點,什麽都懂一點,總之絕對的屬於先天聰慧修行奇才。


    就不免憶起鬼王那段攪亂我心話語來,情不自禁拿眼偷瞄臭小子,越看越確定他與曾夢到的月老屋子裏泥娃娃一般無二。


    不就是個紅線姻緣,即便當年我真有錯,導致輪回三世,可為了他,終究不悔。


    這世間情愛本就是種甜蜜負荷,總會有那麽一個人令你甘之如飴。


    臭小子,想來當年我衝動之下盜取姻緣線連累到你,令天帝爺也將你一腳踹下凡。想必這三世你世世守候陪伴與我,又親身經曆親眼所見我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唉,錢招招前世今生欠你的,必然要在今後的千年萬載裏慢慢償還了。


    這般想就覺血氣上湧,一時間無數豪情壯誌在胸。說來好笑,別個都是滿腔熱血為國為民,偏我錢招招是個孬種俗人,竟被個臭小子牽絆住腳步。


    想來許多事冥冥中早已注定。


    越想我越覺罩不住,再瞧臭小子,竟是眉是眉眼是眼,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妥帖的地兒。我便想衝過去一把將他扯向懷,並大喝一聲:“臭小子,後半輩子跟姐混。”


    呃呃呃,衝動是魔鬼!


    偷偷提醒自己一萬遍,我甚至默念了幾遍靜心訣方恢複心如止水。再繼續推敲,又憶起曾見劉家房頂除了金光還有一股子隱約桃紅陰氣流動。不用想也知,那是鬼王自身所發出,換句話說,也就是鬼王用來隔絕自己與凡塵俗世沾染的那口陰氣。


    陰氣在內金光在外,也就是說閆似錦尋到鬼王的時間絕不會比慕蔚風與我,載浮早太多。但我還在這間屋裏抓瞎,人家卻早已將解決辦法想好並付諸行動了。


    果然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可臭小子比我強我倒認了,但騙我這一點我心裏終究過不去。無論他有何原因未與我直說,都屬行騙!正所謂騙就是騙,無論是不是善意謊言,都是騙!並有了第一次難保有第二次第三次。更何況我怎知這回是臭小子第一次騙我?說不準他早已在此之前騙過我千次百次而我卻不自知呢!


    心中便膈膈應應的難受得慌,並無名火起,近些日子我已因鬼王失/蹤事件以及素素善惡而神經兮兮著,如今那股子焦躁就壓製不住。


    強忍著不發作,想必我麵色也不好看,卻見臭小子機靈的搶先朝我笑,“二師姐,別想多了啊。我可不是騙你,隻是那時還欠缺一樣東西而已。”


    “我才沒想多。”我扭頭不瞧他。


    “得了吧,是你不了解我的脾氣還是我不了解你的脾氣啊!師姐別嘴硬。”


    說著話臭小子便朝我擠眉弄眼的做一副憨態。我本打算再端著架兒不甩他,偏控製不住嘴角上揚,終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臭小子也就長舒口氣,居然還作勢抹汗,自言自語偏那話音我恰好聽得到:“你真是我的活祖宗。”


    切,我有沒有那麽老啊!


    火氣消幹淨了,也就忍不住好奇,我便問臭小子那欠缺的一樣是何,而臭小子就朝我呲牙,並緩緩的自懷中又掏出一物。


    那是個純黑緞子麵小錦囊,打開,將內裏物件倒在手掌心裏,我立馬嗅到一股子熟悉而又令我無比頭疼外加反胃的味道。


    無奈的將目光投向臭小子手中物件,其實僅僅憑味道我早已無比確定的知曉,那是蛇蛻!


    唉,想來錢招招今年犯蛇運!怎的轉來轉去凡事都要和蛇,不,準確說是蛇蛻,沾上點關係!


    我無比鬱悶,臭小子卻一副無所謂樣兒,道:“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所以――”


    好麽,這蛇蛻還真是包治百病,業界良心!不但可以幫被貶上仙熬過業/火/焚/身之苦,還可破解術數。


    重重歎口氣,我將目光自臭小子掌心抽/回,心道老天爺保佑,若錢招招有朝一日得已重回天界,千萬別讓我與蛇仙之流做朋友。


    混想了一回,再瞧閆似錦早已蹲在鬼王身前,腳邊放著個漆金大碗,他將手中三枚財神豆揉碎化作金粉,又自懷中掏出上等朱砂,兩者在金碗中糅合,最後將黑緞子錦囊中的蛇蛻也碾成白色粉塵,放入其中。


    待到作罷這一切,也不見臭小子提氣運功,隻兩指隨便捏住釘鎖鬼王七關的其中一枚鐵釘,一拔,卻見那鐵釘離體,自原位便有一股淺淡青氣溢出。


    臭小子另一手已蘸了少許金粉朱砂蛇蛻混合物,迅速塗抹在那青氣溢出位置上,果然便止住青氣外流。


    雖說來話長,實則卻是電光火石之間,臭小子雙手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銜接起來無壓力。


    見這場景我也顧不得繼續兒女情長了,隻替鬼王暗中捏了把汗。我雖不才,卻也猜得出七關的鐵釘拔出,自內溢出的必然是鬼王體內陰氣。若臭小子動作不夠快,抑或一個分神疏忽,鬼王哪一關陰氣泄露得過多,那可絕非兒戲。


    便這般緊張著,卻也隻能立在一旁幹著急,好在臭小子動作嫻熟輕快,第一枚鐵釘拔出後緊跟著便是第二枚第三枚,大抵半盞茶功夫竟將那七枚鐵釘依次拔出,並在最後也不顧鬼王反對,更壓根未曾征求鬼王意見,突的伸手捏住鬼王下顎,強行將碗中所剩的亂七八糟混合物灌入鬼王肚腹。


    但見鬼王喉結滾動,一張白淨小臉轉眼間又青又黑又紅又紫,簡直比變色龍還多彩。想不到堂堂一介九幽鬼王,又那般有潔癖的家夥,竟被人強/灌了比蛇蛻湯還要難喝的液體。


    終其一生我也不會忘記鬼王臉麵上那種表情了!


    子時。村頭暫居地。屋子裏一燈如豆。


    我與素素相對而坐,鬼王虛弱的側躺在屋子裏唯一一張床上,大紅的袍子配合著雪白的襪,被如豆燈火襯托得格外詭異。


    他的麵色也格外不好,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倒也難怪,任誰被灌了一肚子奇怪液體,身心都不好受了。更何況我近來日日喝蛇蛻湯,自然比誰都清楚,到底那種湯水有多變/態。


    當然沒有鬼王的四個抬轎子無臉鬼,自今往後都不會再見到那幾個無臉鬼。說來真是個悲慘的故事,四個無臉鬼並未得罪過誰,卻莫名其妙的被吞進肚腹,不得超生。


    對,就是吞進了肚腹。所以比起四個無臉鬼的遭遇,鬼王如今還能活著實屬幸運。


    借著微弱燈火,我一眼眼的瞄對麵穩穩坐著的素素姑娘,她依舊一副弱柳扶風樣兒,依舊一雙眼清澈明亮,似毫無心機。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心機的大姑娘,卻生吞了四個實力絕不算弱的無臉鬼!


    我怎麽也看不出她如何做到的。


    目光順著她一張如花容顏往下行,落在那一身素衣上,不知怎的腦中就浮現出龍母事件後我暈厥,曾夢到自己化作一條渾身鋪滿鱗片的雪白大蛇。


    那條大蛇不是我,而是她吧?!或者是她幻形之前的真身?


    那麽,她前世今生與我到底有何關聯?


    樹林裏的虯褫也該是她。其實從頭至尾我們就沒猜錯,素素就是那條有著半仙之體,或者說早已得道成仙的虯褫。


    我們隻是不知她為何要來劉村,難道誠如鬼王所言,她的到來,預示著我歸位之期臨近?!


    但既然已成仙,為何獸性不改?鬼王不過去尋事,她卻一怒之下鎖住鬼王七關,並生吞四個無臉鬼,可見九重天上的各位所謂上仙,也未必都心慈手軟。


    這般想又覺九重天未必就比人間界好。早就聽說那裏規矩多不自由,也不懂為何各個都擠破頭的往上奔了。


    不由又歎氣,任我心中萬種疑問,偏她坐在我麵前,我卻不知從何問起了。若載浮那廝在場就好了,那廝雖不靠譜,但一向敢問敢說,在他那兒,就沒有什麽言多必失之類的大道理。


    可惜那廝自在劉老實家最後一次見麵,就沒了影蹤,也不曉得是否良心發現,帶著劉老實去大吃一頓祭五髒廟。


    慕蔚風也肚腹餓去尋吃食了,話是他自己說的,但我這位大師兄從不說謊,簡單一句謊言說的那叫一個磕巴,我也不忍揭穿,他心地太善良,尤其對待姑娘家,更是溫潤如玉得可以,他在場,萬一一會我們與素素說著說著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有他在倒礙手礙腳。


    索性也沒揭穿,由著他去。


    還好閆似錦無論何時都會陪我。


    隻是臭小子有椅子不坐,隻坐在窗台上,兩條長腿晃蕩著,勾我神魂。令我時不時溜號,還好畢竟沒白活百十年,這點自製力勉強有。


    我輕咳一聲算作開場白,正要直入主題,卻見一直端坐我對麵的素素居然朝我幽幽一笑,搶先道:“姐姐,你們沒猜錯,素素一直在騙各位,素素本就是虯褫得道,姐姐在樹林裏見到的那條虯褫便是素素真身。上次素素故意問姐姐可還記得華陽,姐姐就去樹林,素素是用了幻術,將一段樹枝幻化成虯褫樣子,以此做障眼法瞞天過海。隻是素素想不到鬼王也來插上一腳,所以如今素素也沒必要再瞞下去。”


    她略頓,一雙眼鎖定我眼,一字一頓道:“姐姐,素素此次下界,為的就是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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