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桌,都是意歡親手抄寫的禦詩。


    蘭綺眼裏沒有絲毫感動,隻覺得意歡不值,不過這也是她活該。意歡在宮外本可以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卻在那年廟會對匆匆一眼的弘曆心生愛慕。


    一見周郎誤終生,用來形容意歡和弘曆之間的感情再合適不過了。


    蘭綺小聲地撿起地上的詩詞,將它們整理好之後整齊地放在桌上。見意歡睡得正香,便打算離開儲秀宮。


    誰知剛踏出儲秀宮的門,就碰見了迎麵而來的弘曆。


    弘曆的轎輦停落在蘭綺麵前,蘭綺款款行禮,道:“皇上萬福金安。”


    弘曆走到蘭綺麵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又探頭朝儲秀宮看了眼,自從意歡誕下十阿哥後,弘曆便對她疏遠了不少,加上十阿哥因他而亡,所以一直對意歡心存愧疚,但聽說永玞離世後,對意歡的打擊不小,身體也越來越差了,弘曆這才抽空過來儲秀宮。


    隻是他來的不巧,意歡剛睡下不久。


    弘曆捏了下手指,湊過去關切地問道:“舒妃還好吧?”


    蘭綺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聲回道:“令嬪照顧了她一天一夜,剛吃了藥,睡下了。”


    弘曆站在原地,隱晦表明,道:“既然如此,那朕晚些再來吧。誠嬪,陪朕走走吧。”


    “是。”


    蘭綺自然不會拒絕弘曆的邀請。


    倆人並肩而行。


    一路上,弘曆沉默寡言,蘭綺靜靜地跟在他身旁走著。


    突然弘曆淒然一笑道:“舒妃她一定很恨朕吧?”


    蘭綺睜大了眼睛,疑惑弘曆竟然這樣問她,不解道:“怎麽會,自舒入宮後,她是如何愛皇上的,想必皇上比臣妾更清楚吧。”


    她突然有些後悔,剛剛不應該這麽著急帶弘曆離開,就應該讓他進去看看意歡背著他抄寫的那些禦詩。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什麽用呢?


    弘曆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喜歡意歡的,這一切不過是意歡的單相思罷了。愛新覺羅·弘曆出生帝王家,本就是個薄情寡義之人,連相伴幾十年的發妻都不願信任,更何況意歡是太後送給他的妃子呢。


    就連蘭綺自己都不敢相信弘曆是真心對她的。


    畢竟她是甑嬛的侄孫女。


    她們年輕貌美,不過女人的青春在這後宮中又能維持多久呢?就算沒有她們,也會有其他年輕美貌的女人來頂替她們的位置,而她們不過是取悅皇帝,為母族增光的可憐人罷了。


    弘曆垂下眼瞼,若有所思,道:“你認為舒妃對朕是真心的?”


    麵對質疑,蘭綺眼底透露著失望,搖頭喟歎道:“既然皇上不信任舒妃姐姐,為何當年還要納她入後宮?難道是因為太後嗎?若真是這樣,那皇上為何要寵幸蘭綺呢?要論親近,臣妾與太後的關係比舒妃對太後可親密多了。”


    “皇上為何不試著相信舒妃姐姐一次呢?”蘭綺停下腳步,俯首行禮,低聲懇切道:“皇上抽空去舒妃姐姐屋裏看看吧。”


    這是蘭綺唯一能為意歡做的事情。


    這一世少了嬿婉的羈絆,想必意歡也不會知道坐胎藥的真相了。蘭綺記得前世意歡也是這般意誌消沉,還是如懿勸弘曆去儲秀宮看看意歡,她才重新振作起來。


    可那時候她們想上位,除掉意歡,嬿婉便趁著如懿處置她去祠堂罰跪的時候告訴了意歡真相,意歡受不了才在宮裏自焚身亡。


    嬿婉更是因此頂替了意歡太後棋子的身份,得了慈寧宮的庇護,成了甑嬛新的棋子。


    如果這一世能夠消除弘曆對意歡的懷疑,說不定意歡就能在宮裏平安地度過這一生。


    弘曆動了動嘴角,剛想開口,突然被不遠處地歡聲笑語給打斷了。


    尋著聲音處看出,隻見婉茵正帶著永琪在放風箏。


    永琪手裏牽著線,而婉茵彎著腰手把手地教他怎麽收放風箏線。


    “婉嬪和永琪怎麽在一起?”


    婉茵在後宮中一直是個透明人,她容貌並不佳,又膝下無子,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弘曆幾次麵。


    在遇見永琪之前,婉茵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安靜地待在屋裏畫弘曆的畫像。


    就連伺候的順心都看不下去了。


    勸她如果想弘曆就應該去爭取,整日待在鍾粹宮畫畫像,弘曆也不會知道她的心意,做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呢?


    可婉茵卻笑笑,隻道順心不懂她。


    順心確實不明白,皇帝隻有一個,但他後宮佳麗三千,如果真的不去爭,不去搶,那她們入宮做什麽呢,倒不如找個尼姑庵,做個尼姑得了。


    當然弘曆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後宮裏對他癡情的女人不少,可他眼裏偏偏隻有如懿,後來好不容易把如懿扶持上了後位,又為了各種子虛烏有的事情懷疑她,最後鬧得個“相看兩厭”的下場。


    而此刻弘曆看婉茵的眸中多了幾分警惕。


    他竟然下意識覺得婉茵也想爭儲君位。


    蘭綺深呼口氣,柔聲道:“皇上很久沒見過五阿哥了吧。這孩子命苦,五歲就和海答應分開了。”


    弘曆板著臉,他不解,弘曆從小就跟著如懿長大,他又格外開恩讓海蘭一起照顧繈褓中的永琪,翊坤宮的吃穿用度又比其他宮好許多,永琪怎麽會可憐?倒是婉茵,居心薄測,如此耽誤皇子學業,不知到底想要做什麽?


    “可憐什麽?”


    蘭綺將弘曆神情間的變化都看在眼裏,心裏一片冷然。


    她緩緩道:“臣妾知道皇上不喜別人提海答應,如今她已在延禧宮被禁足兩年,皇上曾經因海答應的事情觸怒到了皇後娘娘,娘娘害怕皇上降罪,因此疏遠了海答應母子。五阿哥年紀雖小,可也懂得察言觀色,他知道皇後不喜他,因此很少出現在皇後麵前,就連去擷芳殿都是自己去的,那些太監宮女見他一個人,又不得寵,有時便把氣撒在了五阿哥身上,那手臂上的傷被婉嬪看見過幾次,她心疼壞了,便經常去看五阿哥。皇上,婉嬪對五阿哥的心可是純粹的。”


    他們隻是太寂寞了。


    想相互取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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