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山洞裏靜悄悄的,看守在洞窟外的一個匪寇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眼神迷茫地望著洞口。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沒多久就抵擋不住困倦,靠在洞壁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就在匪寇閉上眼睛的瞬間,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洞口。


    這是個人,一個特立獨行的黑衣人!


    他像隻壁虎一樣,四肢緊緊貼在洞壁青石上,從匪寇頭頂緩緩向著洞裏爬去。


    當黑衣人靠近洞窟牢門前時,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石頭,屈指一彈,石片飛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打在正在稻草堆上打盹的謝璞身上。


    謝璞疼得大叫一聲,睜開眼睛,發現四周火光昏暗,身旁那幾個平日裏睡在香噴噴的閨房軟枕上的老爺公子們,現在卻躺在散發著黴味的稻草上,一個個睡得像死豬一樣。


    尤其是陸商這個死胖子,呼嚕聲跟打雷似的,剛進來的第一天,謝璞因為這個失眠了一夜,不過現在他早就習慣了。


    “二公子!”


    突然,謝璞耳朵一動,他轉頭看去,發現一個黑衣人趴在牢門外的洞壁頂上。


    “誰?”謝璞壓低聲音問道。


    “是我,楊茅!”


    黑衣人拉開麵罩,露出了楊茅的臉,謝璞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還好他反應快,立刻又壓低聲音說:“我去,居然是你這家夥,你這端茶倒水的什麽時候改行當蜘蛛俠了?”


    楊茅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敢多說廢話,趕緊說道:“二公子,我現在就放你出來!”


    謝璞雖然高興極了,但回頭看了看李樂他們,苦笑著問道:“那他們怎麽辦?”


    “我的本事,隻能帶一個人走,多了可就麻煩了!”


    楊茅無奈地說。


    謝璞雖然不知道楊茅本事有多大,但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他也不為難楊茅,悄聲道:“得了,我不走,大家短時間都很安全,我一走了,他們就全完了,你回去找我老婆,讓她想辦法。”


    謝璞說到這,突然又補充道:“哦對了,我進來前,大致看了這個山寨的環境,地形很複雜,四周山頭哨崗與暗哨的人至少有五十個以上,你既然能安全進來,潛藏的本事應該很高超了,這樣吧,你回去前先繪製一張地圖,越詳細越好,最好把他們守衛調動的時間,運送食材的路徑,兵器的儲存地,都給掌握了,能不能辦到?”


    楊茅被謝璞這一通話,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聽完,他苦笑道:“二公子,你這是要打仗啊,費這麽大勁幹什麽啊。”


    “這你就別管了,隻要你能辦到本公子就安全了!當然,如果你發現事情不對勁,有可能暴露時就什麽都不要管,立即跑回去,明白?”


    謝璞悄聲道。


    “明白!”


    楊茅點點頭,將麵罩戴好,毫不拖延的跳上洞壁,如壁虎逃遁般,身形扭動間就消失在山洞中,看的謝璞眼珠子都瞪圓了。


    “這小子,真是比蜘蛛俠還厲害啊!”


    回到稻草堆上躺下,謝璞也沒心思睡了,現在將近最後時刻,抓他們的人恐怕很快就收網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楊茅的到來,有他這種蜘蛛俠般的本領,想必一天內便可把山寨調查清楚,屆時通報給老婆大人,之後的救援行動就輕鬆很多了。


    這裏有大遼後裔,那裏有蒙古大軍,大周皇朝求穩,雍州地段繁亂,看似毫不相幹,但仔細想想,謝璞感覺這一切有些不同尋常。


    雖然大周的北方沒有被大遼統治,但是大遼在北域也開辟出了很大一片疆土,之後大金取而代之,現在又被蒙古踏平。


    接下來,蒙古肯定要拿雍州開刀了,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大遼的遺孤為什麽偏偏選中雍州呢?他們就不怕和蒙古犯衝?


    “難道,這個時空的蒙古真的不像我了解的那麽強大?還是說,大遼遺孤和蒙古人達成了什麽秘密協議?”


    謝璞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暈,他一思考問題就容易鑽牛角尖,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繼續想下去,事情往往會出現意外。


    “不行,我得休息一下。”


    他壓抑住腦海中的好奇心,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把腦海中的疑慮拋到九霄雲外。


    太陽升起來了,平靜的山寨開始例行每天的守衛調動。


    他們巡邏的路線,更換崗位時的秩序,讓在遠處隱藏在樹根下的楊茅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如果楊茅沒看錯的話,這些匪寇的調動根本不像一群野路子的山賊,而是已經有了兵營雛形的分部與安排。


    要不是楊茅看著這些人的身體不像是經常操練的士卒,他恐怕都要懷疑這是一個兵營,而不是匪窩了。


    “昨天潛入得太匆忙了,我都沒注意到,這些匪寇還真不一般啊!難怪二公子讓我觀察一天,要不然直接回去調動人馬過來,很可能就會撲個空,甚至還會連累二公子。”


    楊茅想到這裏,突然眉毛一挑,他立刻屏住呼吸。


    片刻後,一隊五人小組出現在大樹旁,每人挑了一根從地麵凸起的樹根坐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楊茅離他們也就半尺距離,如果他現在輕輕呼吸一口,說不定都能聞到這幾人沒擦幹淨的屁股味。


    好在這棵大樹的根部亂七八糟的,很多根莖都突出了地麵,而楊茅藏身的地方就在樹根和地麵的縫隙之間,大樹的根莖成了他的嚴密堡壘,但也限製了他的行動,就像豬籠一樣,讓他動都動不了,如果被發現那他就死定了。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這五個人才繼續在山林裏巡邏,而躲在下麵的楊茅除了偶爾輕輕呼吸一下,就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讓這五個人毫無察覺地離開了。


    五個人走了很久之後,楊茅才推開一根被他砍斷的樹根,他砍斷樹根的痕跡很細微,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才讓他能夠鑽進這個連貓都進不去的天然豬籠裏。


    從裏麵鑽出來後,楊茅又把樹根放回了原位,拍了拍手,猛地一躍而起,身形如飛一般,像靈猴一樣迅速爬到了離地麵三丈高的樹梢上。


    從樹上觀察山寨,楊茅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全寨的情況,但同時他也非常危險,隻要不小心踩斷一根樹枝,對方的哨崗就能輕易發現他。


    楊茅拿出一卷白布,咬著一支小毛筆,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然後一一畫了下來。


    在山寨附近潛伏偵查了整整大半天,楊茅才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山脈,直奔天水城而去。


    深夜,天水城謝府的廳堂裏,澹台昭收回看向信件的目光,將信紙遞給身後站著的許才高說:“你看看吧!”


    許才高接過信件,匆匆一掃,頓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什麽?蒙哥進軍玉門關?這怎麽可能!他不是和鐵木耳鬧掰了嗎?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兵攻打我大周呢?而且還挑了澹台將軍把守的玉門關!”


    “我也想不明白啊!”


    澹台昭皺著眉頭說道。


    “蒙古鐵騎雖然勇猛,但並不擅長攻城略地。他們居然選了爹爹看守的玉門關,這不是自討苦吃嗎?不過現在我好擔心爹爹的安危啊!”


    說著說著,澹台昭突然想起了幾天前謝璞說的那番話。


    “難道,相公早就料到蒙古會有覬覦我大周之心?”


    澹台昭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如果相公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他可真是個神人啊!”


    “少夫人,蒙古人雖然厲害,但他們擅長的是在戰場上廝殺。對於攻城,他們的裝備還是用我們大周工匠做的呢!現在卻反過來攻打我們,這孛兒隻斤蒙哥,也太不要臉了吧!”


    澹台昭揮了揮手,無奈地說道。


    “從古至今,這樣的事情還少嗎?剛才信裏說蒙哥在哈密集結了十萬大軍,而且這些年他們在西北諸國中以戰養戰,實力已經不容小覷了。要不是鐵木耳繼位,而且傳聞蒙哥的父親托雷是死在鐵木耳手裏,否則整個蒙古要是團結一致,大周可就危險了!就算不是這樣,鐵木耳這幾年在東北幽州也有大動作,要是他們出兵,這邊蒙哥很可能同時攻打雍州。到時候兩麵夾擊,真不知道大周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啊!”


    許才高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蒙哥的野心倒是和鐵木耳有得一拚。鐵木耳敢撕毀盟約,蒙哥自然也不會怕。不過以大周現在的實力,倒也不怕他們,隻是有些人總是見不得大周太平啊!”


    “人啊,總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一旦吃飽喝足了,閑著沒事兒幹的時候,就總想著折騰出點兒事情來,哼!”


    此時此刻,澹台昭終於明白了相公曾經說過的這番話的精妙之處,同時也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自己當初千方百計想要讓他幫忙按摩腳部的尷尬往事。


    想到這裏,她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急忙摒棄掉那些胡亂的思緒,擔憂地說道:“楊茅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呢?難道會出什麽意外嗎?”


    “少夫人請盡管放心好了,楊茅自幼便追隨章大人學習武藝,而且天賦極高,還自創了一套壁虎功,無論是追蹤還是潛伏,都堪稱他的絕技,肯定不會有事兒的。”


    許才高笑著安慰道。


    “章大人?難道就是公公身邊的那位章餘大人嗎?”


    澹台昭好奇地問道。


    “正是,少夫人應該對章餘大人的本領心知肚明,而楊茅如今起碼已經擁有了他八成的功力,因此應對一些土匪流寇之類的敵人,絕對不在話下。”


    許才高信心滿滿地回答道。


    許才高與澹台昭正討論著,突然,廳外閃現出一個人影,兩人齊齊扭頭望去,頓見這人解開麵罩,露出的容貌正是他們等候許久的楊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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