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從旁拿過麻袋,套了三層,開始裝銀。


    滿了一袋之後,他便悄悄潛出櫃坊,跨過街道,來到地下水渠的上方,把袋子送向下方。


    連續幾個來回,大多數銀角子和一些易於出手的金器就都被他帶走,張樂樂也完成了她的任務。


    等待恩伯和那四個家生子把東西運走,間隙之間,宋平開始行動,將附近幾條街的水缸都給鑿開,確保櫃坊的火勢不可能被及時遏製。


    一炷香之後,宋平和張樂樂對視了一眼。


    “時候到了,點火。”


    宋平笑了笑,張樂樂則拿出火折,往地上一觸,點燃了火油。


    兩人迅速撤離,沿著地下水渠飛奔離開,途中還不忘用柳枝掃掉腳印。


    火勢迅速蔓延,銀庫內很快變成了一片火海。


    劈啪燃燒的木頭將火勢傳揚開來,附近的建築被火煙燎過,眨眼間就跟著燃燒起來。


    大火吞噬了王家櫃坊,火龍很快便衝破了屋頂,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夜空,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城中的更夫敲響了警鍾,急促的鍾聲在夜空中回蕩,打破了夜的寧靜。


    城中的人們被驚醒,紛紛倚著家門,驚恐地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火光衝天,王家櫃坊的上空被映照得通紅。


    守夜的士兵從疊溝城的各處匯聚於此,他們試圖水桶和皮囊從附近取水,可沒成想,跑了幾條街都沒見到一個有水的水缸,人們想要從地下溝渠取水,但不知是誰堵住了上遊蓄水的閘門。


    鬧了足足半個時辰,上遊的閘門才總算打開,奔湧的淨水衝刷著溝渠,衝走了兩個等水的更夫。


    人們顧不得救人,隻能不斷汲水,奮力向火場潑去。


    水花在高溫下瞬間化為蒸汽,與濃煙混合,形成了一片混沌。


    人們呼喊著,指揮著,盡力維持著救火的秩序。


    火勢凶猛,燃燒的木頭不時發出劈啪的爆裂聲,火星四濺,繼續點燃著周圍的建築。救火的人們不得不一邊與火魔搏鬥,一邊還要注意飛濺的火星,避免自身受傷。


    直到天色漸亮,火勢才終於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得到了控製。


    疲憊的士兵和居民們臉上沾滿了煙塵,汗水與淨水混合,沿著額頭滑落。


    他們的眼中看不到喜悅,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當太陽高高升起,照亮了這座經曆了一夜災難的城市時,火勢終於被完全撲滅。然而,王家櫃坊以及附近的兩個坊已經燒成一片白地,隻剩下焦黑的木梁和斷壁殘垣,臭氣難聞。


    陽光下,白色的灰燼隨風飄散,受災的居民們站在自家門前,望著這片曾經繁華的坊區,難掩哀傷和無奈,孩子們的臉上掛著淚痕,他們的家園在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


    商販們檢查著自家的貨物,不少貨物在火災中受損,他們的生計受到了影響。


    官員們則開始討論如何重建,即使麵對災難,生活仍要繼續,不是嗎?


    張樂樂和宋平在遠處默默觀望,兩人臉上卻都看不出一絲後悔。


    “我們做的太過了嗎?”張樂樂自言自語,猶自問詢。


    “受災兩坊皆屬王家資財,地契全在王家手裏,所有居民,無一不和那王家沾親帶故,至不濟也是家生子,亦或是管事之流的親友朋黨,他們可都和王家在一條船上。”


    宋平冷漠地說著,作案之前,他是仔細調查過的,兩坊之地遭受重創,損失高達幾十萬兩白銀,就算是那王家財大氣粗,此時此刻也必定傷筋動骨,再沒能力分心他顧。


    “小姐,初步的清點有消息了,死了好幾百人,其中就有王家駝隊的幾位管事,向導,還有利潤最高的脂粉鋪子、糧店、鹽店和油坊,看這樣子,王家一時半會兒定是支棱不起來了。”


    恩伯從樓下快步走了上來,低低地聲音匯報著,他不敢抬頭看宋平,心中的膽色,早已被眼前這一幕所擊潰,他隻期望眼前這個魔王能夠好生對待小姐,別辜負她一番情意。


    “不夠,王家和裴家是姻親關係,六代姻親,這年頭可不得不防。”


    宋平哼了一聲,他看向城北,裴家的坊市今夜恐怕會是燈火輝煌。


    “宋大哥言下之意?”張樂樂微微蹙眉,疑惑地問道。


    “要想保住張家,我們要對付的對手還多,今夜我一人去裴家在城外的莊子,不說別的,至少得燒了裴家的馬場才是,若是失去了幾千匹軍馬,我看這裴家……哼,也便不足為慮。”


    宋平呲了呲牙,他並非頭腦一熱,王家的損失不會給城裏的百姓造成多少損害,反而會創造不少建築崗位,裴家的損失也是一樣,那些以飼養馬匹為生的小農和騎師們也會得到新的工作。


    “我這是在幫助百姓實現資產增長,這可是好事。”他哈哈一笑,心中的鬱結之氣頓然全消。


    “我還是與宋大哥一起去吧,有著照應,總好過你獨身一人。”


    張樂樂放心不下,她呼了口氣,語氣堅定。


    “小……”管家恩伯剛想要說什麽,他憋了回去。


    小姐長大了,又是這偌大張家的唯一獨苗,她想要做什麽,自己一介老仆,難道還能阻攔不成。


    “恩伯,你大可放心,這張家,有她在,不會倒的。”


    宋平伸手拍了拍老仆的肩膀,深有寓意地說道。


    “哎,宋公子,老奴曉得了。”恩伯點點頭,拱了拱手,退下了。


    …………


    王家的廳堂之內,氣氛緊張而壓抑。


    家主王老爺子的臉色陰沉如暴雨將至的天空,他的聲音清冷至極,在廳堂內回蕩,卻比那暴躁的咆哮更加讓人恐懼,四周的妻妾們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王太清站在廳堂中央,成為了眾矢之的,他的衣衫不整,臉上帶著幾抹煙塵的痕跡,顯然是剛從火災現場趕回,麵對父親的怒火,他低著頭,緊握雙拳,努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


    “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王老爺子的拐杖狠狠地敲擊著地麵,每一次敲擊都似乎是在指責王太清的無能:“櫃坊被燒,銀子被搶,你就是這麽對待家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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