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原本是虹口區吳淞路最熱鬧的時候,因為這時居住在此的日本僑民大多都睡好了午覺,但此時在吳淞路270號的花之春舞廳前,除了圍在四周的大批日本憲兵,沒有任何一名閑人。


    日本僑民們隻能在至少兩層封鎖線的外圍伸長脖子,交頭接耳中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因為警戒的日本憲兵銳利的眼神會時時發來警告——少管多餘閑事!


    舞廳周圍的街道也停滿了日本陸軍的95和96軍用挎鬥摩托,以及180軍用卡車,但很快隨著數輛日本海軍的97式軍用挎鬥摩托和一輛五十鈴94式軍用卡車駛來,大隊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官兵使得巨大的包圈圈更加密不透風。


    在幾個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軍官與憲兵軍官爭執時,在舞廳外圍的最後一道封鎖線,三四輛黑色福特汽車也停下來,一群穿著便裝的精壯男人敏捷地跳下車,然後在兩個精壯漢子和一個瘦小漢子帶領下大步向前。


    少數擠在封鎖線前的日本僑民本來平常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這群精壯男人排成整齊的兩列縱隊走近,並且這些青壯男人並沒有橫眉豎目的凶狠表情,卻還是覺得周圍極其壓抑,不由得紛紛給讓出一條通道。


    帶隊的一個精壯男人略微瞥了一眼四周,幾個偶然與其目光相對的日本僑民頓時有了一種奇怪感覺。


    就像一個人在山林中遇到一匹惡狼或一條毒蛇,死亡的威脅幾乎就在眼前!


    所以,那幾個日本僑民心中不斷默念著一句話。


    這些家夥不好惹,千萬不要招惹到他們!


    柴予讓掏出證件遞給封鎖線邊的帶隊憲兵曹長,那個麵相木訥的曹長用力一點頭,接著朝身邊兩個憲兵軍士猛地一揮手,柴予讓和金野同時對曹長一笑,然後帶著特別情報隊眾人快步走向包圍圈的中心。


    高陸緊跟在兩人身後,而馮阿七就在右側,臉上帶著茫然的神情,完全沒有以往的悍惡與傲慢。


    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精工舍,高陸滿臉嚴肅,內心卻猶如燒開的油鍋一般。


    現在是下午十五時二十時分,就在十五分鍾前,施高塔路20號接到了從大橋公寓打來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卻不是遠藤健,而是森口信平,隻傳來一個消息,讓高陸幾乎措手不及!


    下午十四時三十分,一直消失無蹤的方小勝和麻一田突然在北四川路出現,綁架了陪同妻子出門的玉木商社社長明石秀仁,並且在日軍巡邏隊和趕來的日本憲兵聯合追擊下逃到了吳淞路,躲進了花之春舞廳內。


    虹口憲兵隊本部麾下憲佐隊密探隊除在外執行任務的一律出動,匯合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封鎖吳淞路及周邊一帶,務必保證明石秀仁的安全,趁機抓捕方小生麻一田,如果實在不行當場擊斃!


    同時,在施高塔路外的登車過程中,高陸巧妙地從馮阿七那裏又知道一個信息。


    方小勝與麻一田二人中,至少有一人與不明人員來往頻繁,開始馮阿七還以為是清紅幫之內的江湖中人,等方小勝麻一田失蹤後,才知道絕對不是這麽簡單。


    另外,馮阿七還懷疑方小勝和麻一田綁架明石秀仁是有人暗中支持,否則就憑這兩人不可能辦到。


    高陸也很同意這個觀點。


    玉木商社的社長明石秀仁,先不說身邊警衛力量有多麽嚴密,就僅憑他的出行是嚴格保密這一條,就證明方小勝麻一田是得到了準確內部情報。


    不用說,玉木商社內部有人悄悄將明石秀仁的行蹤透露出來,而且還不僅如此......


    按照森口信平的說法,方小勝麻一田不僅是當眾綁架了明石秀仁,還在日軍巡邏隊和增援的憲兵隊聯合追擊下衝出重圍逃進了花之春舞廳。


    這又證明了一點,有不明勢力在背後協助,不然方小勝麻一田不可能逃得出日本憲兵的聯合追擊!


    看起來,這起綁架案背後的水不是一般深......


    停下腳步後,高陸看到柴予讓和金野走向舞廳右側街道邊的一輛180卡車,與幾個日本憲兵軍官打著招呼,但他卻不認識一個人,估計不是虹口憲兵隊,而屬於閘北憲兵隊。


    但柴予讓和金野的工作地點主要在新亞酒店,所以他倆認識這些日本軍官也很正常,因此高陸不準備過去,讓柴金二人去協調更好。


    朝著左側街道瞟了一眼,高陸用肩膀輕輕撞了下身邊的馮阿七:“阿七,你先待在這裏,我去打個招呼!”


    一臉木然的馮阿七,好不容易露出一絲苦笑:“六爺,您去吧,小的就在這裏。”


    微微搖頭,高陸用力拍了一下馮阿七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放心,事情會過去的,相信老高!”


    馮阿七一聽笑了,情緒也不再低落:“嗬嗬。六爺,我信您!”


    朝馮阿七又一點頭,高陸小跑著來到一輛五十鈴汽車邊,朝著幾個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官兵拚命揮手。


    “唉呀,尾藤君,你在這裏,好久不見啊!”


    “哦?是高君啊,嗬嗬,真是好久不見啊!”


    站在中間的尾藤勝行愣了下笑著低喊,並朝著兩旁平端起三五式步槍的幾個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士兵一揮手,幾個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士兵立刻將槍口朝下,順便退後讓出一條路。


    望著搖晃著走近的高陸,尾藤勝行輕輕推了下身旁一個佩戴少佐軍銜的青年軍官,笑著用手指輕點。


    “誒,穀村君,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高君,也真是巧了,本來想找機會讓你們認識,卻直接在這裏碰上!”


    麵目白淨英俊的青年軍官點點頭,上前微微頷首,高陸也立刻躬首。


    “閣下就是響譽上海灘的高隊附。早就聽尾藤君多次提到,大日本帝國海軍特別陸戰隊第三大隊第一中隊,少佐穀村勇山!見到高君很榮幸!今後請多關照!”


    “穀村少佐太客氣了,我就是替皇軍跑跑腿!高陸認識您也很榮幸,穀村少佐閣下如此年輕就已經位列佐官,今後前途一定無可限量。尾藤君和我是朋友,您今後有事隻管找我,能辦不能辦的一定給您辦好!”


    “嗬嗬嗬,尾藤君是我的同鄉和好朋友,高君不用這麽客氣。希望我們也能成為朋友!”


    “既然這樣,那我今後就稱穀村君了。穀村君,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


    “哈哈!高君果然爽快,很好,很好!嗯,我很喜歡你!”


    “穀村君客氣了。您.....你的中文說得真好,就和我們中國人差不了多少!”


    “哈!高君,我從小就喜歡中國文化,也是受了家人的影響!”


    “難怪我一見到穀村君,就覺得和普通的皇軍不一樣,不僅有著皇軍的英武勇氣,又帶著中國文化人的書卷味道!”


    “嗬嗬。高君客氣,作為帝國軍人,不僅要會作戰,也要懂得敵對國家的文化習俗,否則就是一介武夫!”


    湊近一步,高陸瞟了眼四周:“尾藤君,情況咋樣?皇軍好像還沒有攻擊?”


    尾藤勝行苦笑著搖頭,朝著不遠處的日本憲兵們無奈地一指:“不樂觀,匪徒手裏有人質,而且這個人質還有很深背景,司令部的那些家夥估計不敢隨便做主。現在應該在向上匯報吧!”


    穀村勇山重重地哼了聲:“都是陸軍的那幫蠢貨,連幾個匪徒都對付不了,帝國真是白養了他們!”


    側過頭,尾藤勝行狐疑地看過來:“高君,我知道密探隊負責打聽消息,和租界的包打聽差不多,憲佐隊才負責行動。既然你也來到,證明劫匪身份一定不尋常!”


    傲慢地接上話,穀村勇山一臉猙獰且自信:“尾藤君,這是肯定的!我判斷劫匪有可能就是陸軍蠢貨們的嫌犯,甚至是曾經在逃的嫌犯。這幫該死的家夥,簡直把帝國軍人的臉丟盡了!”


    “如果換成帝國海軍,換成我們第一中隊,早就當場將劫匪擊斃了,根本不會出現這麽荒唐的局麵!”


    高陸悄悄將尾藤勝行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尾藤君,這位穀村君可真是敢說啊,他也不怕旁邊的皇軍聽到!”


    尾藤勝行手指放在嘴唇邊,做了個讓小心的動作,訕笑道:“高君,如果你知道穀村君的身份,就不會奇怪了。他什麽話都敢說,反正也不會受任何處罰!”


    “不過,穀村君也不像你想的那樣......今後,你接觸多了就明白我的話!嗯,看,好像陸軍那幫家夥有動作了!”


    吳淞路街角的一家日式旅館的二樓,幾個穿著絲綢褂衫和長衫的青年男人和中年男人站在打開的百葉窗前,冷冷地注視著街麵的人頭攢動及如臨大敵的日軍,一個中年男人露出一絲得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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