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推門,崗本治也讓幾名憲兵站在門外,一人來到森口信平身旁俯身與其耳語幾句,森口信平皺了皺眉然後回身讓施冰將黑虎堂的詳細情況用筆寫下來。


    同時森口信平又詢問了施冰是否識字,得知施冰隨家人去吳錫時在私塾外偷學了一個月,又與崗本治也小聲說了兩句,接著崗本治也招手叫來那名軍曹又耳語兩句,軍曹點頭立正轉身小跑而去。


    崗本治也朝著森口信平點頭,川本誠修見森口信平使個眼色,也朝著一臉盼望的施冰揮了下手:“施小姐,你先下去吧!”


    施冰站起身,恭敬地朝眾人鞠躬,然後理了下額邊頭發,轉身慢慢走向門邊。


    “施小姐,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瞟了一眼的川本誠修突然眉頭緊皺,側頭低喝一聲,讓崗本治也和森口信平猛地一愣,高陸悄悄捏緊了拳頭。


    “嗯......太君,您老人家可能事太多啦,所以記差啦。小女子從沒有見過您,今天才見到啦,嗬嗬。”


    柳眉輕皺,但轉過身的施冰還是掛著一臉諂笑,笑容裏又帶上幾分俏皮。


    “哦......可能確實太忙了。施小姐,你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把知道的東西全寫下來!”


    川本誠修緊繃的麵孔瞬間鬆弛,臉上竟然也帶著一絲自嘲的微笑。


    看著施冰轉身隨著兩名憲兵離開,高陸慢慢鬆開拳頭,但嘴唇卻輕輕抿起。


    真正的職業老手,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和分析,即使方向一度錯誤,也不會輕易推翻。


    尤其是腦中的靈光一現和眼前的似曾相識!


    這是多年經驗和磨煉所形成的一種特有的反應!


    自己是這樣。


    美人蕉是這樣。


    揚子鱷也是這樣!


    當然,三島崎雄、淺野平太,濱田幸之助、韓望嶺等人也是一樣!


    而川本誠修也一定是這樣的!


    看來事情真有點麻煩了......


    當施冰離開大門被重新關上時,崗本治也才輕輕喘了一口氣:“森口隊長,按照高隊附的建議,我們將施冰、張誤和郝小正分別在兩個‘懺悔室’訊問,可卻得到了兩個不同的結果!”


    “你們這邊情況良好,我那邊可就大不一樣,張誤和郝小正根本不承認是黑虎堂成員,一口咬定是正當良民。我本來想動刑,但想到對方如果有不良企圖,也許會借此胡說八道誤導辦案正確方向,所以才沒有對兩人用刑。”


    “擺在我們麵前有個難題,目前隻有施冰一人的證詞,但就憑她一人口供,別說是讓課長閣下和三島課長相信,就算我憲兵隊和憲兵隊本部的其他同僚都不會相信,更無法說服司令官閣下了!”


    “在下過來,一是向三位通報一下訊問的情況,二是想向三位請教。森口隊長,川本班長,高隊附,你們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森口信平起身走到桌前,沉聲問道:“崗本班長,你們是在哪裏抓到他們三人的?”


    崗本治也果斷回答:“在北四川路新祥裏四百一十號!”


    森口信平想了想,繼續問道:“三人全部是在新祥裏四百一十號的室內抓到的?”


    崗本治也稍有遲疑地答道:“嗯......張誤和郝小正是在臥室抓到的。施冰是,是在大門口抓到的!”


    眉頭一皺,森口信平一聲斷喝:“崗本班長,你為什麽不早點把這個情況告訴我們?你這樣會壞了大事!”


    歎了口氣,崗本治也不由得低下頭:“唉!我們能得到這個情報,就已經不容易了。森口隊長,你也該清楚,剿滅烈血同盟團皇軍花了多少精力,而烈血同盟團覆滅後,其餘反日恐怖團夥藏得更深了!”


    “森口隊長,不是隻有憲兵隊本部出大力,我憲兵隊自進入上海以來,虹口、閘北包括江灣幾乎翻了一個遍,特別是在虹口和閘北,探子線人就和地裏穀子一樣撒得到處都是,也隻抓了一些小魚小蝦,大魚都沒撈到幾條!”


    “是在下考慮不周,隱瞞了一些案情,請體諒!森口隊長,如果有更好的辦法,在下一定照辦!”


    森口信平重重地歎了口氣,接著臉上閃過一絲獰笑:“施冰既然是在大門口抓到,張誤和郝小正完全可以不承認與她相識,唉。算了,說這些也沒什麽用處!不管怎麽樣,這條線索絕對不能扔掉,否則我們就白忙一場!”


    “崗本班長,你還是用刑吧,但暫時不要用重刑,而且得挑選其中一人。這樣,另一人是軟骨頭,他就會被同伴的慘狀所嚇到,並且自己也沒有被逼迫和受傷害,說出的供詞就有一定價值!”


    “然後我們把此人供詞與施冰的供詞一對照,按照雙方供詞所說進行偵察和抓捕,如果哪一方的收獲更大,那麽另一方的供詞就有詐,那個人也就是要故意擾亂混淆我們偵破方向的奸細。然後嘛......嘿嘿!”


    崗本治也抬頭興奮地接過話:“然後我們也不動奸細,弄一些半真半假的情報讓他知道,找一個最佳時機,利用奸細給黑虎堂來一次沉重打擊,甚至將他們一舉殲滅。黑虎堂一滅,這個奸細自然就結束了他的使命,嗬嗬嗬!”


    森口信平大笑著回應:“崗本班長的話正合我意!哈哈哈哈,不愧是杉尾課長的得力部下。就這麽辦吧!!”


    川本誠修也走到桌前:“其實也不必這樣,隻需要提拱一兩次假情報,黑虎堂感覺到被騙後,都不用我們最後來動手,他們內部就會把奸細除掉,然後我們通過另一個真正投誠者的情報,也能將黑虎堂一舉摧毀!”


    側過身子,森口信平點頭附和:“嗯,對,對。按照川本班長的辦法也是可行的!”


    崗本治也用力揮了下拳頭:“好!我這就去,爭取以最快速度拿下張誤和郝小正!”


    森口信平和川本誠修同時沉聲道:“崗本班長,崗本君,加油!”


    崗本治也也沉聲回應:“我會的!諸君等我的好消息吧!”


    瞟了眼走到門邊的崗本治也,高陸慢慢站起身:“崗本班長,在下倒有一點不同看法。”


    崗本治也停住腳步,三人一齊看向高陸,目光裏充滿疑惑、審視、探究,但臉上卻都帶著幾分笑容。


    高陸走到桌前,凝視著三人:“森口隊長,川本大尉,崗本大尉,兄弟水平有限,但為了皇軍和東亞新秩序,那也必須得賣力。”


    “老高個人覺得,三位說得都有一定道理,但總體還是有點欠妥。例如,對張誤和郝小正用刑來試探兩人的心理狀態,以判斷他們中誰有為東亞新秩序服務的可能,想法是非常好,但實際卻不一定!”


    “兩人中有一人真是軟骨頭怕死,那倒完全可以試試這法子,可三位想過沒有,如果兩人都是硬骨頭,並且有一人還很聰明,在有一定默契配合下,完全可以用詐降來對我們進行一次誤導!”


    “或者,他們還可以用苦肉計,以一人受刑甚至一人直接赴死,讓另一人成功地得到我們信任,然後通過一些稍微有價值的情報,打入到我方機關成為一名密探或外圍特工人員,從而再實施他們真正的陰謀和計劃!”


    “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兩人都是硬骨頭,一般的刑具無論如何也敲不開嘴巴,一旦我們用真正的大刑,他們最後要麽是殘廢,要麽就被弄死。最後對於我們,還是什麽也沒有得到!”


    崗本治也眼睛一亮,低喝道:“高隊附,果然不一般!那麽,高隊附有什麽良策,在下一定按你的辦法做!”


    川本誠修冷笑一聲,椰揄道:“高隊附,既然用大刑不妥,那我們就不用大刑。黑虎堂,不就是清幫的流氓?就算一般的刑具也能讓他們把小時侯尿床的事說出來,根本不需要用大刑!”


    森口信平也猛地斥道:“川本班長,不要小看中國的流氓,尤其是清幫紅幫之類,他們是帶有一定政治性質的團體,組織嚴密成員複雜,其中不缺好漢和高手。高隊附說的幾種情況,很可能會發生,我們不能大意!”


    崗本治也連連點頭,然後緊盯住高陸:“是的,是的,川本班長可別小看了中國的江湖,尤其是清幫!高隊附,你既然能想到這些問題,就一定有更好的辦法,在下願意聆聽指教!”


    高陸趕緊擺手,然後笑道:“誒,誒,崗本大尉太客氣了!老高哪有資格讓您來聆聽,更談不上啥指教,隻不過老高的腦子裏歪點子稍微多一點,如果能幫上皇軍,那將是兄弟我的榮幸!”


    “崗本大尉,其實說起來法子很簡單,張誤和郝小正是中國人,所以您就在貴部裏麵找一個中國人來審他倆,最好找一個在上海灘混過的,也就是所謂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本地人當然知道如何對付本地人!”


    一聽這話,崗本治皺著眉頭想了下,突然眼睛又一亮,同時狠狠拍著粗大的手掌:“哦,明白了。我明白了!高隊附,我憲兵隊第二課還真有這麽一個人,多謝你提醒,今天我算是領教到高隊附的本事了!”


    過了不到十五分鍾,崗本治也拿著兩份口供興高采烈跑過來,告訴室內快閑得無聊的三人一個消息。


    在閘北憲兵隊特高課一名中國籍特工審問下,張誤與郝小正很快就招架不住,終於承認是黑虎堂成員。


    但他們都說掌握黑虎堂情況不多,施冰掌握的黑虎堂情況最多,但在崗本治也看來已經不重要,畢竟隻要兩人都招供就算達到目的。


    森口信平和川本誠修詢問那名特工情況,崗本治也無論如何也不願說出對方的真實姓名,就連高陸追問之下也沒讓崗本治也改口。


    雖然高陸一再想多打聽下這個潛在厲害對手的目的沒有成功,但在臨離開前,崗本治也還是讓三人去見了一次關在拘禁室的施冰。


    高陸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轉身離開前朝施冰輕輕眨了一下眼,趴在室內鐵門上的施冰頓時眼眶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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