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街邊一家小茶館,坐在門外茶桌邊的高陸將氈帽又往下壓了下,緊盯著不遠處來回搜查的日本巡捕和日軍守備司令部巡邏隊官兵。


    對麵坐著的川本誠修扯了下西裝的皺褶,看了一眼臉色泛白的茶攤老板夫婦,小聲問:“增餘裏前後已經進行了三次搜查!高桑,我不明白你這樣一個聰明人,為什麽要幹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


    高陸笑著喝了一口茶水,將茶碗輕輕往桌上一放:“正宗的洞庭碧螺春,難得啊。川本大尉,你認為該咋幹?”


    川本誠修瞟了眼四周幾個低頭疾過的行人和不斷吆喝的幾個小販,身子前傾幾乎趴在桌麵:“我認為可以換個偵查方向......可以查一查上海驛一帶、寶山路、新民路、橫浜路,還有匯山路和舟山路一帶!”


    輕輕搖頭,高陸身子稍微前傾:“川本大尉,你該聽過這句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老高問一下,假如你曾在裏擺渡橋一帶幹過一件案子,咋樣才能了解到官方的偵查進度?”


    微皺眉頭,川本誠修慢慢恢複之前隨意坐姿:“我會在附近安排一個觀察點,這樣就能隨時通過軍警偵探的出入掌握案子進展......我明白了,高桑,你果然很高明!”


    滿頭大汗的方小勝和馮阿七小跑著過來,俯下身子對高陸耳語幾句,高陸輕輕一揮手,兩人朝著高陸和川本誠修分別恭敬地致意,轉身再次跑遠,同時有一些日本軍警陸續列隊走出弄堂!


    高陸慢慢站起身,朝川本誠修笑了下:“剛才我的手下果然查到了在槍擊案之後,增餘裏旁邊煙紙店的老板與夥計不見了。而在槍擊案發生後連續兩天都有一個鞋匠過來,他們已經盯上那家夥!”


    “川本大尉,老高有事,這裏就麻煩你了。另外我的手下回來,麻煩你告訴他們,下午老地方等我!”


    川本誠修端起茶碗:“高桑,你去吧,虹口捕房和守備司令部的搜查還有一會兒!”


    反手關上房門,高陸將脫下的西裝外套搭在椅子上,然後朝著閣樓小聲喊道:“冰妹,冰妹,你在嗎?”


    施冰從閣樓上露出頭,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悅:“誒,陸哥回來了,我這就下來啦!”


    出現在麵前的施冰換成一身布衫衣褲,隻是外衣中間兩顆扣子沒係,隱隱露出了對襟單衣,高陸掃了一眼再也沒有直視。


    讓施冰坐到桌邊的椅子上,高陸在她身邊來回踱了幾步,突然一轉身神情嚴肅:“冰妹,這裏並不安全,你要換個地方住!”


    施冰一側頭嗔道:“陸哥,你不是說這裏很安全嗎?是不是又嫌棄阿冰,想把阿冰趕出去啦?”


    高陸直接走近施冰,小聲道:“冰妹,這裏現在暫時還安全,但是將來可不好說。我因為老不在家,所以必須早做準備,不然到時候你就危險了!”


    “這樣吧,你明天......不,你等會兒就收拾行裝,然後跟我去一個地方。我保證,那裏比浙興裏要安全很多!”


    施冰猛地跳起,雙手拉住高陸的襯衫袖口:“陸哥,到底出了啥事啊,你跟阿冰說一說?”


    高陸輕輕拍了下施冰的手背,和聲道:“沒事,沒啥事,有事......陸哥也能解決的,放心啊!”


    輕輕一抬眼,一臉溫柔的施冰直接抓住高陸手掌:“不,陸哥,你在騙阿冰!到底出了啥事,你跟阿冰說清楚,不說清楚,阿冰哪裏也不去啦!”


    “不行,你必須走,而且是馬上走!”


    高陸嚴肅地望向施冰,語氣不僅加重,並且帶著不可抗拒的壓力!


    “陸哥,如果你不講實話,就是拿槍逼阿冰,阿冰也不會走。有危險,大不了咱們一起扛!”


    施冰瞬間柳眉一挑,圓睜著一雙大眼睛,絲毫不懼高陸銳利眼神,竟如一頭母老虎般頗有幾分威懾力!


    “冰妹,老高可沒有跟你開玩笑!你......好,實話告訴你,增餘裏弄堂有個老鞋匠是你們的人吧?他被盯上了!”


    “啊?!陸哥,你......你是......咋......知......”


    “行了,冰妹,沒時間廢話了,你馬上收拾衣服。你想知道啥,路上老高都告訴你!”


    “嗯......好吧,陸哥,我這就去收拾,但你可別騙我,不然阿冰今後就不理你啦!”


    “嗬!好,好,我絕對不騙冰妹,快去吧,我出去叫輛洋車!冰妹,帶幾件幹淨的衣服,不要帶太多!”


    高陸心急之下直接說出了實情,施冰一聽也有點心慌,於是馬上返回閣樓小房間。高陸又囑咐了幾句,也快步衝出門去!


    一輛人力車朝著施高塔路方向駛去,拉起的車篷內坐著拿一個手提箱且打扮入時的施冰和一身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高陸,看起來像一對在日本某個商社或銀行上班的中層職員夫婦!


    施冰拉了下薄薄的黑色麵紗,輕輕靠在高陸肩頭:“陸哥,現在你可以回答阿冰的問題啦,不然阿冰不理你哦!”


    高陸稍微朝旁邊移了下身子,側頭小聲笑了:“現在安全了,陸哥答應冰妹,可以回答任何問題。”


    施冰有意用胳膊挽住高陸後腰,笑得嫵媚又孩子氣:“兩個問題哦。第一個,你是咋知道我和殺你的人是一夥,而不是隻是被他們利用?”


    “第二個問題,你在裏擺渡橋時,是咋看出人力車夫是我們一夥的?上海灘這種敲人竹杠的事很多啊,可陸哥為啥卻直接就看出來了?”


    高陸不動聲色伸出左手中指在施冰胳膊輕彈一下,然後趁機將她的胳膊輕輕甩掉:“嘿嘿,第一個問題嘛,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不過你的破綻還是挺明顯!”


    “如果你是被利用的,他們和你之間不可能配合這麽默契,而且如果你是被利用,也完全可以在衝過來的時侯悄悄對我使眼色,畢竟攤上人命官司,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更何況你扮得是個街頭野雞,她們才不會這樣傻!”


    “再就是,江湖上無論男女都知道清幫忠信社金蛇堂,可如今別說有多少人敢惹他們,連和他們扯上一點關係那都百般不願意。要知道如今忠信社基本都投向東洋人,誰他娘的不怕半夜鋤奸隊的槍口刀尖頂在自個胸口?!”


    “而你敢直接當麵說出那幾個死了的同夥是金蛇堂,足以證明你根本不怕和他們扯上關係!對於一個街頭野雞可能嗎?她們可是絕不會給自個惹上一點麻煩,所以除了你是他們一夥,沒有其他解釋!”


    “第一個問題完了,老高再來回答第二個問題!為啥能看出你們是一夥?因為人力車夫和你們的默契程度太高,他完全可以衝過去,但這個車夫並沒有,如果你說他是被嚇傻了,嘿嘿,那他根本不適合幹人力車夫這一行!”


    “上海灘的人力車夫有一半都是清幫,而虹口的幾家大車行,哪一家沒有東洋人背景?所以他們根本不必怕!東洋老板哪怕不把車夫們當人,至少還是會認為他們有利用價值,假如車夫們都不幹活,東洋老板難道自個拉車?!”


    “如果是正常的車夫,他絕對隻會做兩件事,第一就是加快速度,第二就是大聲呼喊,把東洋人的巡捕和巡邏兵喊過來,這樣他才可以保住自個的命,也能保住飯碗!可那家夥明擺著不是,他恨不得主動迎上去,不是同夥是啥?”


    “還有,我在路上有意和那家夥聊天,他一下就露出破綻。例如他說住在寶山路,可他卻敢把我拉到崇明路,而且還說啥可以趕在戒嚴前回家。這簡直就是放他姥姥的臭屁!”


    “那家夥可能不知道,寶山路一帶有皇軍至少兩個檢查崗和封鎖線,當時時間是下午三點,他要在一小時內從崇明路趕回寶山路,除非這小子一雙腿比皇軍的坦克輪子還快,不然根本不可能趕上,估計不到虯江路就被攔住!”


    “回答完了!現在你聽好,我們要去施高塔路,這是施高塔公寓二十三號的鑰匙,記得收好,今後暫時住那裏!”


    聽著高陸末尾刻意壓低的關心語氣,施冰甜甜地笑了,胳膊同時挽住了一條精瘦卻結實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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