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杭玲和沈山等人再三勸說,加上韓竹也加入其中,傷得不算很重的王大利終於平靜下來,同時朝一邊的遊願看了兩眼,不屑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感激。


    爾後,王大利與韓竹在杭玲的一再鼓勵,加上斯特朗一再強調現場不允許有人插嘴打斷,否則就直接以嫌疑人身份或與嫌疑人相關被拘捕的條件,當著所有圍觀者說出了詳情,眾人喧嘩中更發出陣陣歎息!


    王大利和韓竹都住在愚園路一帶,分別是清心中學和愛國女子中學的學生,本該坐在清潔明淨的課堂學習各種知識,就因為日軍侵華使得整個上海教育業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同時也影響到了所有師生!


    八一三後虹口、閘北、南市、浦東先後失陷敵手,上海變成一座孤島,市內的各類學校同時遭受到巨大衝擊。


    不少學校要麽搬離華界,要麽校舍毀於日軍炮灰,而師生中有一部分人激憤之下,或離開故鄉投筆從戎,或就近參加抗日武裝力拚強寇,使得剩下的很多師生也完全沒有心思在課堂。


    因為局勢嚴峻人心浮動,所以很多學校的課業也變得很鬆散,不少學生的空閑時間越來越多。


    今天恰好休息,作為街坊的王大利和韓竹煩悶之下相邀出去散心。兩人又分別約了各自學校的四個好朋友,總共六個人三男三女,按王大利說法是正好每個男性照護一名女性。


    就是半小時前,王大利六人從愚園路一直到靜安寺路,剛看見吳江大樓,就聽到樓內傳來一陣叫罵和喧嘩,然後一大群陌生人衝出來,手裏拿著用破衣衫包裹的東西,外形像是木棍。


    王大利等人看到這群殺氣騰騰的陌生大漢,趕緊躲到路邊一個花店內,待這些大漢跑遠後才衝出花店,而此時正好看到幾個乞丐從靜安寺路口過來。


    其他人沒覺得怎麽樣,但王大利朝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乞丐的臨時窩點和聚集點,他馬上起了疑心。


    而那幾個乞丐在吳江大樓邊站了站,然後朝周圍看了幾眼,然後小跑著朝靜安寺路的路口而去。


    王大利馬上招呼幾個好朋友上去攔住了乞丐們,雙方立刻發生爭吵,很快引起了附近住戶和過路市民的注意,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形成一個大圈將學生和乞丐圍在正中央。


    爭吵中,王大利發現乞丐們個個嘴尖牙利,明顯是街頭吵架的老手,愈發覺得不正常。他急中生智,讓同班的好朋友胡國揚帶著韓竹的好朋友喬曉香悄悄離開去附近找巡捕。


    然後王大利和韓竹等學生單獨監視乞丐們,就等著胡國揚二人帶著巡捕趕緊過來。可是過了三分鍾,胡國揚和喬曉香還是沒有回來,巡捕更是一點影子都沒有。


    無奈之下,王大利和韓竹留下,讓同校鄰班的魯振帆帶著愛國女中的蕭靜華也悄悄離開,魯振帆和蕭靜華一是去找胡國揚喬曉香,二是如果一時找不到胡國揚喬曉香,就直接去找個電話亭,然後打電話到附近巡捕房報警。


    之後,乞丐們發現學生中有四個人先後以去小解的理由離開,為首乞丐覺得情況不對,這才想法要趕緊離開,然後就是遇到了遊願等人。


    說完之後,王大利揚起帶著幾處於青的臉龐,稚嫩的國字臉卻透出一股驕傲和堅毅:“各位爺叔,各位大哥,各位好心街坊們,我是清心中學的學生,你們或多或少聽說過這個學校吧?!”


    “我以學校名譽,我以一個中國人,在此向各位保證,我王大利絕不會說一句假話,否則我就不配是清心中學的學生,更不配為一個真正的中國人!”


    杭玲突然發現,圍觀人群的眼神一刹那間徹底變了,疑惑、木訥、失落被讚許、憤怒、激動所代替。


    “說得好。我相信這個後生!”


    “唉,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夫也相信這個後生,看到他,就看到了未來啊!”


    “好!小夥子,好樣的,俺這輩子就佩服的就是有血性的爺們,好樣的!”


    “嗬嗬嗬嗬,參加過一二九運動,又支持過一二八抗戰,清心中學的名氣可不小啊,我也相信!!”


    旁邊的韓竹含淚開口,稚嫩的嗓音竟然那麽鏗鏘有力:“謝謝。謝謝!其實我們年紀還小,尤其是我,下個月才十五歲,連從軍的年齡都達不到......若不是因為這,我早就離開上海去前線了!”


    “雖然我們不能上戰場,做不了太大貢獻,但眼看敵寇肆意橫行同胞無辜受難,絕對不會無動於衷,哪怕最後頭斷軀裂血濺七尺,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王大利一側頭,深情地望著韓竹高聲道:“小竹,你的話,正是我王大利的心聲!無論如何,我也會和你站在一起,有子彈飛來也擋在你前麵!”


    現場氣氛一下凝固,但幾秒後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好!好!好!”


    “果然巾幗不讓須眉,有誌不在年高啊!”


    “古有木蘭從軍,後有鑒湖女俠,現今又有二位少年壯士,中華幸甚,民族幸甚!”


    “說得好,說得好,說得好!俺要是前線的長官,頭一個就要這樣的兵,這樣的絕對是好兵!!”


    “吾在盧督軍手下幹過,這個後生一看就是個當兵的好料子!後生,好樣的!!”


    杭玲輕輕搭在韓竹瘦弱的肩膀上:“韓小姐,我們都相信你和王先生。”


    韓竹抹了一把淚珠,柔聲道:“記者小姐,謝謝你,謝謝,也謝謝大家!”


    輕輕搖頭,杭玲目光格外和善:“我叫杭玲,如果你不嫌棄,就叫我姐姐吧......如果我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那該多好啊,唉!”


    嬌羞的韓竹,突然乖巧如同小花貓:“好啊!我也想有你這樣一個有學問、有誌向、又有風骨的姐姐,玲姐,小竹今後就這樣叫你了。”


    斯特朗上前,重重地拍在王大利肩膀上:“不錯,小夥子,我也相信你!你是個天生的好兵材料,如果我還在軍隊裏,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定會招進軍隊!”


    聽著四周此起彼伏的掌聲和叫好,站在人堆邊緣的柴予讓和金野雖然臉上並無太大表情,但眉頭卻緊皺。


    遊願看了一眼人堆中間的王大利和韓竹不斷向周圍人鞠躬致謝,湊到柴予讓身邊:“柴先生,如果你信得過我,下麵的事就交給遊某!”


    另一側的金野稍微站前一步:“遊先生,你想怎麽做?要知道我們待的時間越久,對我們會越不利!”


    麵對柴予讓審視的目光,遊願聲音壓得更低:“時間有限來不及多說。對質是逃不過去,但遊某有辦法應付他們!”


    金野眼睛一瞪,身子剛要前傾,柴予讓做出一個幅度不大的擺手:“金兄別爭了!遊先生,接下來就交給你!”


    微微一笑,遊願對柴予讓遞了個感激的眼神後,猛地一轉身朝為首乞丐低喝:“你,現在跟我一起去對質!”


    旁邊精壯青年愣了下,但在金野眼神示意下,立刻朝旁稍稍一讓,但為首乞丐卻隻是冷冷地盯著遊願。


    冷笑一聲,遊願身形一晃就到了眾乞丐的保護圈內,一把抓住為首乞丐的胳膊往外一拖。


    正在揉捏受傷部位的眾乞丐先愣了下,然後馬上就朝前撲來,有人甚至朝破爛衣衫內摸去。


    “喂,儂......你幹啥呢,把阿......俺們這位兄弟放開!”


    “對,快放開,不然別怪俺們不客氣!”


    猛一轉頭,遊願抓著為首乞丐的右胳膊順勢一甩,為首乞丐被直接從右側拔拉到左側,拚命掙紮也沒用。


    “站住,誰敢上前別怪遊某不客氣!”


    “第一、我這是救他,救你們的大哥。第二、我不想再一次讓你們在這些人麵前丟臉。懂嗎?!退後!!”


    遊願扯著一臉悻悻的為首乞丐直接就走到人堆中央,金野側頭遞了個探究的眼神,看到柴予讓稍一點頭,他馬上朝後輕輕一揮手,帶著身後部下們裹挾眾乞丐一起上前。


    杭玲看了斯特朗一眼,後者微微點頭,直接迎著遊願二人,劈頭就是一記低喝:“我們正準備過去與他對質,你卻正好來了。我是字林西報記者杭玲,現在請問這位乞丐先生,你是不是參與了在吳江大樓的搗亂?!”


    輕輕一擺手,遊願一臉從容地微笑:“對不起,記者小姐,你暫時沒有這個權利,就算他有參與吳江大樓鬧事,隻有這位巡捕房的警官才有資格問詢。”


    斯特朗聽到走上前,滿臉嚴肅:“遊先生,根據現場證人的指證,這個乞丐有很大嫌疑,至少也和在吳江大樓搗亂的歹徒有聯係!”


    “誒,叫王大利的年輕人,還有叫韓竹的小姑娘,你們過來一下!”


    朝遊願扯著的為首乞丐一指,斯特朗對趕過來的王大利和韓竹努了努嘴:“年輕人,還有這個小姑娘,你們在吳江大樓外看到的乞丐們,是不是以他為領頭的?”


    連喘了兩口氣,王大利死死盯著身子朝後縮的為首乞丐,幾乎從牙縫蹦出幾個字:“就是他,不會錯!”


    韓竹輕輕拍了拍王大利不停抖動的肩膀,緊緊咬著嘴唇:“警官先生,就是這個人,他就是這些乞丐的頭頭!”


    杭玲立刻緩步上前,沉聲道:“斯特朗警官,很明顯,他和那幾個乞丐與那幫在吳江大樓內搗亂的歹徒是一夥,歹徒負責搗毀中國銀行同孚路分行,而他們則負責事後過來觀察現場情況”


    “你馬上把他們都抓起來,我相信巡捕房認真一審,肯定能審出幕後指使者!”


    “記者小姐,在下對你的觀點可不太同意。”


    突然高聲發話的遊願,讓包括杭玲和王大利韓竹一行人同時將視線瞬間轉移過去。


    “遊先生,你既然是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中國籍員工,我覺得你的意見並不重要!”


    王大利眼睛一紅,剛準備上前,被韓竹輕輕拉住,同時杭玲的回應如同一把刺進對方胸膛的匕首般有力!


    “哼,嗬嗬,記者小姐,如果遊某沒有記錯,光憑一方獨證是不能取信於租界的法官!”


    慢慢踱近,遊願臉上雖然一臉平靜,但杭玲仍然下意識退後幾步,身後的王大利和韓竹突然覺得很壓抑。


    不僅是他們,就連不遠處的斯特朗也感覺到無形的巨大怪異磁場逼過來,幾乎有透不過氣。


    四周圍觀的群眾,在遊願冷厲目光環視下,不少人眼神慌亂紛紛移開,更多人甚至停止了小聲爭論。


    所有人,仿佛是被一股極具壓迫感的懾人之威所震住!


    杭玲還要再開口時,斯特朗上前輕輕擺了擺手,然後麵色凝重地道:“遊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麽?”


    遊願淡淡地一笑,將身邊的為首乞丐拉到麵前:“斯特朗警官,我願意帶著他來和王先生和韓小姐對質,但要請王先生韓小姐回答在下幾個問題,假如答案正確,遊某直接將這個人交給你們,絕無二話!”


    輕笑一聲,杭玲搖頭道:“斯特朗警官,他作為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中國籍職員,您知道在中國人嘴裏,他們會是什麽稱呼嗎?這樣的人說的話,能有多少可信之度?!”


    遊願表情平靜,但目光裏多出一絲冷光:“記者小姐,你所說的這些,與搞清楚同孚路凶案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斯特朗警官,遊某請問,工部局的法官審案是采信雙方人員的正確證詞,還是采信因為某種認同政治傾向的單一方人員證詞?”


    斯特朗毫不遲疑地答道:“當然是采信正確證詞!除非特殊情況的特殊案件,所以一般對於某種不認同政治傾向的單一方人員證詞,工部局法庭是不會輕易下任何結論!”


    微笑著點頭,遊願朝著柳眉緊皺的杭玲聳了下肩膀:“對不起,記者小姐,看來工部局警務處的專業警官,對於司法問題還是比你更專業!”


    “王先生,韓小姐,那就請兩位來回答在下提的幾個問題吧,二位可以搶答,隻要能答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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