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手腕上的‘摩立斯’銀表,裘赴順勢掃了眼七彩繽紛燈光下的大廳和那些翩翩起舞的男女。


    整個大廳約有上百平方,中間是個約五十平方的小舞池,正前方有一座兩層高的舞台。


    舞台後的幕牆是一幅巨大的和服美人圖案,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幾乎就像真人一般。


    舞池邊有許多小圓桌和方椅,屬於大廳的休息區,目前人並不多,也許是客人都在路上。


    偏右一側坐著幾個男人,即使就著不算明亮的燈光,也能感覺到他們不是一般人。


    其中一個,不是旁人,正是華中大和商社副社長濱田幸之助!


    濱田幸之助恰好一側頭,站起來瀟灑地連續揮了兩下手:“裘君,來這邊,正好有幾位朋友介紹你認識。”


    裘赴大步走到濱田幸之助身邊,摘下墨鏡稍一點頭:“濱田閣下,在路上稍微耽擱了點,還好沒有遲到。神尾君不願進來,我勸不動他,實在......”


    優雅地一擺手,濱田幸之助在製止裘赴接下來話語的同時,巧妙地連接上另一個話題:“裘君,神尾不需要勸,今後你會慢慢了解。接下來這三位,你可是要好好認識一下,沒有他們,就沒有大和商社的今天!”


    “這兩位是商社理事,他是上川介龍,上川君。他是草野彰,草野君。這位是商社社長,也是我們絕對的上司,井口謙一,井口君。諸君,這就是我曾經提到的來自滿洲的裘赴,裘君!”


    裘赴摘下禮帽朝三人鞠躬行禮,三人以同樣方式回以禮節,然後四人在濱田幸之助招呼下重新坐下。


    戴著金絲眼鏡的草野彰先向井口謙一和濱田幸之助遞了個詢問的眼色,見兩人沒有反對,微笑著看向裘赴:“早就聽說過裘君的大名,請問你想來點什麽,酒?飲料?或是一杯茶水?”


    瞟了眼桌麵的幾杯香檳,裘赴將禮帽輕輕放到桌邊:“在下還是和幾位閣下一致吧。雖然幹我們這一行,經常單獨行動,但不合群也是大忌之一!”


    其他四人紛紛笑了,濱田幸之助更是笑得格外燦爛,草野彰側頭打了個響指:“請來一杯香檳,謝謝!”


    穿著黑色短馬甲的男侍者送來一杯香檳,然後馬上躬身離開,但是裘赴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異常。


    “氣氛有些不對......莫非......又一次虯江路事件嗎”


    “嗬嗬嗬嗬,千金裘的裘,赴湯蹈火的赴,裘君在滿洲的專有自我介紹,和裘君的人一樣,都是那樣別具一格!”


    身材略為發福的井口謙一帶有幾分粗豪的笑聲,頓時打斷了裘赴的思緒,他馬上端起香檳杯:“社長閣下,您過獎了,在下不過是為自己裝膽,與曾在中野學校受訓的諸位閣下相比,在下實在汗顏。”


    濱田幸之助淡淡一笑,優雅地喝著香檳,並沒有開口。但是,坐在他對麵的上川介龍卻笑得有幾分寒氣逼人:“哦,裘君連這個都知道啊......濱田君,看來你對裘君可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嗬嗬!”


    將酒杯輕輕放在桌麵,濱田幸之助卻笑得特別坦然:“上川君,無論你怎麽想,我都不會怪你。因為人的想象力都很豐富,而人也經常會聯想。但是事實就是事實,無法改變!社長閣下,您說呢?!”


    井口謙一扭動幾下屁股,用粗大的手指用力敲擊桌麵邊沿:“濱田君,上川君,二位都別當真,嗬嗬嗬嗬,男人喝多了酒自然會說些胡話!不過,裘君,你是怎麽猜出我們幾人都來自中野學校?我倒真想聽聽高見,嗬嗬嗬!”


    朝眾人看了一眼,裘赴直接舉起酒杯,輕聲道:“社長閣下過獎,高見不敢當!在下於滿洲看過內部檔案,裏麵有關於濱田閣下曾在大日本帝國陸軍省通信研究所的少量記載,而它正是中野學校的前身。既然濱田閣下來自此處,三位閣下作為大日本帝國重要經濟機構的核心層人員,自然不會是普通之人!”


    “而三位閣下選擇的位置,恰好能觀察到舞廳內前方、後方,側方三個方向,同時坐姿非常鬆弛,即使遇到危險也能隨時應對迅速。除了中野學校,在下想不出有什麽地方能培養出這樣的情報幹材?!”


    “在此鬥膽,借此寶地敬諸位閣下一杯,能認識到諸位閣下這樣的精英,實屬在下榮幸!”


    濱田幸之助慢慢鼓起掌來,掌聲如同音樂般節奏分明。接著井口謙一使勁拍起巴掌,草野彰輕輕地拍著手掌,上川介龍象征性地對手掌拍了起來,眉頭卻漸漸皺緊。


    然後四位大和商社的核心層一起舉杯回敬:“裘君客氣了,認識你同樣也是我們的榮幸!”


    幾秒後,掌聲剛停止,上川介龍斜乜著眼睛掃了一眼裘赴,臉上皮笑肉不笑:“裘君,你的個人介紹確實獨特,千金裘的裘,赴湯蹈火的赴,嗬嗬嗬嗬。”


    “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裘君所說的赴湯蹈火,到底是為了誰,大日本帝國,還是別的?”


    濱田幸之助眉頭一皺,井口謙一臉色微變,草野彰輕輕搖了搖頭。


    認真地依次掃視眾人,裘赴緩緩地道:“既不是為大日本帝國,也不是為別的,而是為裘某本人!”


    “我是個小人物,在這個亂世中隻求能生存,如果一個人無法生存,就談不上有其他想法。有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假如裘某連自己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大日本帝國和東亞新軼序?!”


    幾秒後,濱田幸之助眉頭漸漸舒展:“裘君,你很誠實,很好,非常好!”


    井口謙一連連點頭:“對,對,不管人還是國家,無論什麽行為,都是為了生存,為了好好地活。哈哈!”


    草野彰淡淡地微笑,眼裏露出一絲異樣:“想不到,裘君對人性的理解竟然如此深刻!”


    歎了口氣,上川介龍呡了下嘴:“裘君,你果然不愧為村井君最賞識的......中國同盟者......在下佩服!”


    裘赴立刻笑著連連擺手,眾人開始談論上海治安、經濟及日軍前線等情況,氣氛一時有些熱烈。


    過了兩首舞曲,井口謙一朝濱田幸之助耳語後起身:“濱田君,你和裘君先聊著,三浦將軍就在二樓,我們大和商社不能失了禮數。上川君,草野君,勞煩兩位和我一起去!”


    回應一聲,上川介龍和草野彰向濱田幸之助和裘赴致意後跟在井口謙一身後朝舞廳左側樓梯走去。


    踏上幾層樓梯,確認四周無異常人員,上川介龍惡聲惡氣地嘀咕:“真不明白,不過是一個支那人,值得這樣重視嗎,還需要社長閣下親自出麵?”


    草野彰扶了扶鏡框,略微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笑:“上川君,一切都聽社長閣下的,我們就不必考慮太多了!雖然是個支那人......可我觀此人並不簡單!”


    哼了一聲,上川介龍停住腳步側過頭:“聽社長閣下的?我看不一定吧......真不明白,社長閣下為什麽總要聽那家夥的......到底大和商社,誰才是社長?!”


    趕緊湊到近前,草野彰朝上川介龍眨了眨眼睛:“噓,上川君,看破不說破,有些事情如果說穿未必好,幹我們這一行,很多時侯別太清醒了,隻要不妨礙帝國大業就行!”


    “三島君,森口君......是你們啊!嗯,四下轉轉,老呆在一個地方也悶。哈!”


    裘赴剛要起身,被濱田幸之助一把按住:“有社長閣下他們作為代表,三浦將軍不會不滿意的,放心吧。裘君,咱們聊咱們的!”


    喝了一小口香檳,裘赴左右掃視後小聲道:“濱田閣下,三浦三郎將軍是虹口憲兵隊本部隊長,這麽重要的人物公開舉辦生日宴會,會不會有點不妥?”


    “您不是對我講過,如今上海目前局勢惡化,反日抵抗分子非常猖狂,在下擔心將軍閣下會不會在生日宴會上遇到危險?”


    濱田幸之助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裘君,你以為上海局勢真像那幾份內部絕密文件裏看到的那麽簡單?嗬,那你可就真小看了這上海灘,也小看了反日恐怖分子!”


    “實話告訴你,惡性事件不僅僅隻有七次。反日恐怖分子在上海事變快結束時,就襲擊過皇軍剛剛進駐的虹橋機場,而在事變結束之後不僅再次襲擊該機場,連龍華機場也遭到襲擊,此事就連京津兩地都震動了!”


    “他們到處襲擊破壞,就是要讓皇軍後方軼序混亂,這樣將嚴重影響大東亞聖戰繼續。所以,我們不能如他們所願,假如皇軍和帝國重要人員全都躲著什麽也不做,豈不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才真中了對方奸計!”


    “濱田君,說得非常對!”


    “嗬,原來是你們兩位特工專家。最近你們也是忙壞了吧,嗬嗬!”


    隨著一個不大的聲音,濱田幸之助和裘赴同時側頭,兩個端著高腳酒杯的男人朝這邊走來。


    裘赴仔細端詳,兩人除了腰板挺直,竟然看不出任何異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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