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沈煜的床下就是東宮陣眼,神女這麽一來,歪打正著也幫助沈煜擺脫了的壓製。


    神女按照黑衣人的指示,將陣眼解除,東宮之上,一道無形的氣息瞬間破裂。


    在外的沈煜,心頭也是一震,之前渾噩的頭腦瞬間清明起來。


    有些記憶,如決堤的洪水,不斷湧現。


    顧青青,母妃,師父,父皇,南王……一張張熟悉的臉在眼前閃現,一樁樁事情在心中重演。


    母妃是顧青青救回的,不是東宮裏那個冒牌神女。


    師父在交代顧青青的身份,心若有之,此生不可負。


    赤羽營遭暗算團滅,林奇被重傷不知去向。


    戰王府的一眾奴仆全部下獄。


    神秘黑衣人的突襲。


    顧家的反水……


    沈煜想再探查更多記憶,突然頭痛欲裂,踉蹌幾步,坐在一旁的木板床上。


    “殿下……”


    “殿下……您?”


    關心的聲音一個個響起,沈煜看向他們,心中越發愧疚不安。


    是他害了赤羽營,四百多個兄弟,因為自己的一片私心,死在陰謀詭計之中。


    “孤沒事……”沈煜不知如何告訴他們自己的愧疚和自責,他們不會怪他,但他自己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母妃,為什麽,十幾年的期盼和想念,等來的卻是紮在他心口的一柄利刃。


    萬靈山莊,杜如意猛地被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


    一身冷汗,浸濕了雪白的衣衫和烏黑的長發,看看枕邊人還睡的香甜,她悄悄下床走到一個博古架前。


    輕輕扭動後麵一個不起眼的突起,博古架向兩邊分開,杜如意再看一眼安睡的皇帝,心頭難安的向裏走去。


    “南宮隱,是不是沈煜出事了!”


    黑暗中,居然還有人。


    那人披著黑色長袍,兜帽遮住了整張臉,佝僂的背像是煮熟的蝦子。


    “哈哈哈哈,你現在還是擔心擔心南宮炎吧,沈煜的陣被人毀了,那這反噬自然就會落在南宮炎身上。”


    “炎兒……”


    杜如意滿含淚水,口中念叨著另一個孩子。


    “對了,你還沒見過南宮炎的慘象吧,他現在除了眼能看,耳能聽,手腳跟沒了差不多,背也挺不起來,一輩子,就隻能躺在那個祭台上,當個血包。”


    “不要再說了!”


    杜如意隻是聽聽就難過的要命,雖然是被迫與東鄰皇帝那個畜生生下的孩子,但那不是南宮炎的錯,是他那個禽獸父親的錯啊!


    “如果反噬過重,他這個血包也就到頭了,怎麽樣,如意嫂嫂,聽著是不是心中很苦啊!很恨啊!”


    “南宮隱,害你成這樣的是東臨皇室,是你的父皇和哥哥,為什麽把怨恨轉移到我的孩子身上!”


    “因為,我想要這個天下!你的孩子正好適合做我的爪牙!”


    “求求你,放過炎兒吧,他畢竟是在你身邊長大,叫了你十幾年師父,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


    “難過?能讓時間倒流嗎!”


    “……”


    “把這個放到沈煜身上,如果嫂嫂敢耍花招,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南宮隱,東臨皇帝的親弟弟,因東臨皇室的命運,被犧牲成為為皇室供血的傀儡。


    他們的享樂,都是用自己的血澆灌出來的。


    他們的子嗣,也都是用自己的血孕育出來的。


    可東鄰皇室,甚至連名字都吝嗇給他一個。


    南宮隱,還是自己為自己取的名字,總有一天,他要昭告天下,他才是眾望所歸的那個人,而不是隻能隱藏在背後的血包。


    杜如意痛苦的接過一個荷包,裏麵是什麽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東西。


    “好了,嫂嫂回吧,沈知閑對您可是一直念念不忘,皇室裏麵,這等情種也是獨一份兒的,實在令人佩服。等他助我殺了哥哥,我自會給你解藥,讓你們長相思首。”


    博古架恢複如初,杜如意躺在沈知閑身側,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


    她這一輩子,嫁了兩個男人,生了三個孩子。


    可她不快活,不如意,心裏的悔恨和難過,就像滔天巨浪,總是讓她窒息,又在瀕死那刻放她一條生路。


    “如意,又夢魘了嗎?”


    “嗯……”


    “別怕,以後朕會陪著你,再也不會將你單獨留下。”


    沈知閑坐起身,扶著杜如意的肩膀,將人輕輕來入懷裏,拍著她的背,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失去多年,又重獲摯愛,沈知閑覺得老天對自還不算錯。


    即使朝臣反對,民間笑談,沈知閑這次終於沒有妥協,強硬的回應他們,杜如意是她最愛的人。


    杜如意問他,不介意她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嗎?


    介意嗎?


    自從得知杜如意回來的消息,他的心仿佛經曆了一場驚濤駭浪。


    他擔心那些事會成為他們之間的刺,擔心她的過去成為別人的詬病,擔心天下人的反對,擔心她有了新的生活會厭了自己。


    那段時間,被顧青青接走後,他仿佛進入一片空虛之地,晝夜不分,無聲無息,靈魂好似脫離了身體,漫無目的的漂浮。


    他好像看到了杜如意,是的,很像很像。


    隻是鬢角多了幾根白發,眼角多了幾道細紋,眉頭還是緊鎖,就像十幾年前在長樂宮時一樣。


    他想去觸摸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可是就像一路青煙,他的手觸不到任何東西。


    他就日日夜夜守在杜如意身側,不能觸摸她,看著也已經知足。


    那時他就思考,杜如意回來之後,他會如何麵對。


    好在,他真的做到了,再不是以前那個被人拿捏,瞻前顧後的窩囊皇帝。


    他的兒子,幫他奪回一個皇帝的尊嚴,掃除一切威脅朝政的敵人。


    他雷霆手段,該誅殺的誅殺,該罷黜的罷黜,廢舊立新,百廢待興。


    沈知閑很欣慰,終於後繼有人,不負祖宗。


    他想禪位,一刻都不想再等,可沈煜居然拒絕,甚至以離開京城為要挾。


    杜如意舍不得還沒相見就再離別,雙方各退一步,沈煜以太子身份聽政,沈知閑則帶著杜如意去了為她打造的萬靈山莊。


    可是杜如意,卻不得不再一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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