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祈安一雙複雜的眼眸,直直盯著顧青青,好似要把她刻進眼裏。


    “好了,祖母,您消消氣,咱不哭了,哭的都不美了。”


    顧青青還忙著哄老夫人呢,根本沒看到顧祈安克製隱忍的眼神。


    老夫人得了顧青青的承諾,接過綠荷遞上的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


    顧青青也趕緊讓綠荷她們起來,該忙啥忙啥去,別在這一起摻合了。


    顧祈安見兩人都沒空理會自己,輕咳了幾聲。


    “安兒啊,祖母隻顧著哄青青了,把你給忘了,快坐下。”


    顧祈安一頭黑線,祖母的演技實在精湛,他深感佩服。


    “青青,有哥哥和祖母在,一切都不需要擔心,你就安心的住在府裏。”


    顧祈安再給顧青青一劑定心丸,也是心裏話。


    “對了,那夥人是什麽來曆,有線索嗎?”顧老夫人問顧祈安。


    “那夥人沒有留下活口,但是從他們的身手和身體特征來看,極有可能是東臨人。”


    東臨地處北方,氣候寒冷幹燥,那裏的人以放牧為生,常年四處遊走,所以身形都非常高大。


    而且他們的皮膚大多粗糙暗沉,手腳容易留下凍瘡的痕跡。


    他們的武功路數,很像消失多年浮生門。


    浮生門是東臨的一個江湖門派,他們的武功陰狠毒辣,招招致命。


    因為得罪了東臨皇室,最後被江湖血洗,從此銷聲匿跡。


    想不到,現如今他們居然在靖國出沒,那背後肯定有人在操控這一切。


    威脅到家國利益的事情,他們顧家絕不會姑息。


    “浮生門……浮生門……”顧老夫人一直念叨著這三個字,表情凝重,眼神迷離。


    “祖母,您也知道這個門派?”


    顧祈安從未聽老夫人說過此事,可她的表情,又隱藏了許多。


    “何止知道,咱們顧家跟浮生門還頗有淵源。”


    顧老夫人看著顧祈安,又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祖母,您還好吧?”顧祈安不明白祖母看自己的眼神為何如此複雜,有欣慰,還有恨。


    他從來沒見過祖母這樣的眼神,在祖母的眼裏,對他從來都是欣賞的。


    “祖母……”顧青青也發現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尤其是顧老夫人,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悲恨交加,情緒激動起來。


    “綠荷,你先下去吧。”顧老夫人緩和下自己的情緒,讓綠荷離開。


    綠荷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陪了她十幾年,是她從小就帶在身邊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鬟。


    此時,顧老夫人卻將她遣走,看來,這件事情真的極為私密。


    “祖母,那我也先回去了,你們……”顧青青很識趣,不等老夫人下逐客令,自己就先請辭離開。


    “青青,你留下。”顧老夫人的話,讓顧青青和顧祈安都很意外。


    但是,他們二人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為什麽,顧老夫人就開始講她的秘密了。


    原來,三十多年前,顧家的一位晚輩去東臨談生意,整個車隊不幸遇險,無一人生還。


    消息傳回靖國的時候,顧家的天都要塌了。


    整整一年,顧家沒一個人敢大聲說話,更無人敢笑。


    那時的顧家,像是一個冰冷的地窖,感受不到一絲生氣。


    顧老家主也因為此事,身體每況愈下,最後抑鬱而終。


    顧家的重擔,一下子都落在了顧老夫人身上。


    她一個執掌內宅的主母,為了延續顧家的榮耀,硬逼著自己去跟世家交涉。


    也許是祖宗保佑,也許是彌補她的不幸,在她的帶領下,顧家熬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有一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顧家熬過了最難的幾年,終於開始重新煥發世家的輝煌。


    迎來送往,絡繹不絕。


    但是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讓顧家又人心惶惶。


    來人高大魁梧,麵目猙獰,口音也不是地道的靖國人。


    他遞給顧老夫人一封信,還有一幅畫,然後就不客氣的坐下,等著顧家的回複。


    原來那位晚輩沒死,在那場意外中被人所救。


    救她的是一位女子,生的極為美麗。


    那位晚輩昏迷了幾個月,醒來的時候很感激女子對他的照顧。


    日久生情,兩人就互許終身,約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但那女子是浮生門的聖女,她的夫君,隻能是浮生門的下一任門主。


    他們二人開始計劃著逃走,但守衛如此森嚴,簡直比登天還難。


    也許是兩人的感情感動了上蒼,一支軍隊包圍了浮生門。


    浮生門的門徒,雖然武功高強,但雙拳難敵四腿,三天三夜的廝殺,雙方損失慘重。


    最後,以浮生門的消失,結束了這場戰爭。


    那位晚輩和聖女,趁機從秘道逃脫,一路隱姓埋名,回到了靖國。


    晚輩本是顧家的下一任家主,他的妻子也應該是京城的大家閨秀,名門之後。


    顧家把聖女藏了起來,那位晚輩就以死相逼。


    顧老夫人不忍,隻得同意了兩人的婚事,婚後不久,聖女就有了身孕。


    可是好景不長,聖女身中奇毒,顧家想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還是無法解毒。


    為了腹中的胎兒,她跟下毒之人做了筆交易。


    下毒之人保她腹中孩子平安降生,之後她會獻出自己的身體,助他重振浮生門。


    當然此事隻有聖女和顧老夫人知道,那位晚輩完全被蒙在鼓裏。


    聖女為了讓夫君安心,騙他毒已解,隻能在他看不到的時候,默默承受毒入骨髓的痛苦。


    孩子終於生下來了,可是那毒也早已侵入他的骨血。


    聖女讓下毒之人救孩子,可是這毒太霸道,他也沒有解藥。


    但是,他有辦法讓孩子活到二十五歲,並承諾會繼續想辦法,替孩子解毒。


    聖女無奈,隻能跟他回去,可是她的夫君,還不知道這一切。


    顧老夫人答應她,會親自撫養這個孩子,悉心教導,將來也會把顧家都交給他。


    至於她的夫君,就把自己最好的樣子留給他吧。


    那位晚輩抱著孩子,還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當中。


    可是卻有人告訴他,他的妻子因為生產血崩,沒能挺過這一關。


    他不相信,抱著孩子闖進去,看到的是他心愛的女子,安靜的躺在那裏,好似睡著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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