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羧兮的眸子先是猛地一怔,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一般,緊接著便是一抹戲謔之色緩緩浮現。


    他低眉嘲諷地說道:“你們這些個中原人士啊,平日裏總是把禮儀掛在嘴邊,好似這就是你們的立身之本。可到了關鍵時刻呢?卻是第一個帶頭敗壞禮儀之人!真是可笑至極!”說罷,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滿臉都是對中原人士所宣揚的君子道義的鄙夷與不屑。


    褒洪德聽到這話,臉色微變,但很快便收斂住自己的情緒。他將雙手背於身後,挺直身子,語氣平靜地回應道:“犬戎首領,我認為您大可不必在此事上過多糾纏。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談談我剛才提出的那個建議吧。不知犬戎首領對此有何看法?”


    金羧兮並未立刻回答褒洪德的問題,而是將目光移向了地上鋪開的那張攻勢圖。隻見他微微皺起眉頭,再度仔細端詳著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標記,似乎想要從中找出一些端倪來。與此同時,他那粗獷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打起來,發出一聲聲清脆悅耳的聲響。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抬起頭,看向褒洪德,開口問道:“在本首領做出決定之前,不知閣下可否告知一下尊姓名諱。”


    聞言的褒洪德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他能夠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從金羧兮身上散發出來,而更令他身心極具壓力則是自己做下的決定,他很害怕在他脫口的一瞬間便被天意抹殺,這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知道此時絕不能退縮,於是他咬咬牙,沉聲答道:“在下自封鬼穀,在那裏開辟了一處道場,對於中原天子的所作所為再也無法理性對待,故而如此。”


    就在褒洪德話音剛落的瞬間,整個洞窟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頭頂上方不斷有碎石掉落下來,砸在地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不僅如此,就連洞外的整個天地也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開始瘋狂地顫抖起來,仿佛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天穹之上,那對璀璨神性眸子宛如兩輪燃燒著熊熊烈焰的太陽,驟然間將冰冷而威嚴的目光投射到了這片大地。刺破烏雲疊嶂和那可怕風雪的,這目光猶如一道劃破黑暗的閃電,帶著無盡的威壓和震懾力,令人不寒而栗。


    刹那間,一股獨屬於天意的可怕氣勢如同一座高聳入雲、搖搖欲墜的山嶽轟然倒傾而下。這氣勢仿佛能夠碾碎世間萬物,讓人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懼和絕望。


    整個洞窟內的犬戎巨人們在這恐怖的氣勢麵前,紛紛如同狂風中的小草一般,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巨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些定力稍差的巨人甚至已經翻起了白眼,口中吐出白沫,像爛泥一樣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然而,就在這時,金羧兮那雙原本微微皺起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傲氣之色。隻見他那碩大無比的身形緩緩站直,周身散發出一股同樣強大且令人心悸的氣勢。這氣勢就像是沉睡已久的遠古巨獸正在蘇醒,逐漸攀升而上,與那天意降下的可怕威壓分庭抗禮。


    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兩股可怕力量的對碰便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狂暴的風浪呼嘯而過,攜帶著毀天滅地般的力量,直接將站在一旁的褒洪德狠狠地掀推出去數步之遠。


    褒洪德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後飛去。他拚命想要穩住身形,但那股風浪實在太過凶猛,最終還是讓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他一隻手艱難地撐住地麵,另一隻手則緊緊捂住胸口,強忍著體內氣血翻騰帶來的劇痛。


    盡管如此狼狽不堪,褒洪德仍然抬起頭,用充滿震驚和敬畏的眼神望向金羧兮。他心中暗自感歎道:“好一個金羧兮!不愧是犬戎的首領,更是可以擒殺姬宮涅的人。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天意的威壓,而且看其氣勢,已然達到了二品武夫圓滿之境……”想到這裏,褒洪德不禁對眼前這位犬戎首領生出了幾分欽佩之情,更對自己這次的下注感到信心十足。


    就在那一瞬間,仿佛整個天地都為之顫抖,一股來自上蒼的威壓驟然降臨。然而,這股威壓如同閃電般稍縱即逝,令人難以捉摸它真正的意圖。看似是一次嚴厲的警告,但又好似一場別樣的考驗。


    在與金羧兮首輪激烈的氣勢交鋒之中,這神秘的力量竟輕而易舉地占據了上風。隨後,它又如鬼魅一般悄然消失無蹤,留下的唯有滿地癱倒在地、驚恐萬狀的犬戎族人,以及那些四處散落的破碎石塊。若非親眼所見這般場景,恐怕真會讓人以為剛剛所經曆的一切皆是虛幻,什麽事情都未曾發生過。


    金羧兮瞪大雙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心中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他緊緊地盯著麵前的褒洪德,目光中充滿了警惕之色,不過卻表現的像是興趣所致:“你的仇家?這股偉力連本首領都是平生罕見。”很明顯,金羧兮已然察覺到這股恐怖的氣勢正是衝著眼前這位來自中原的男子而來。


    褒洪德用手掌緊貼著自己的胸口,緩緩地支撐起身體,從地上艱難地站了起來。盡管他此刻顯得無比虛弱,但臉上的神情卻相對平靜,仿佛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出現。隻不過,當別人若是仔細觀察時,便能發現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激動之情。


    “我賭贏了……看來天意已經認可了我除開褒國世子褒洪德這個身份之外的另一個重要身份!”褒洪德暗自欣喜不已,心中暗暗思忖著。然而,此時此刻並非深思熟慮這些問題的最佳時機,因為他深知那顆珍貴無比的真龍道果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消耗著,所剩無幾。事不宜遲,必須盡快返回才行。


    褒洪德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收斂住內心繁雜的心緒,然後目光平靜地轉向金羧兮,緩聲回答道:“不過就是一個將死卻又還未死去的家夥而已。”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其中蘊含著一種淡淡的不屑與冷漠。


    聽到洪德這番話,金羧兮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他的眸子凝視著洪德,仿佛能夠洞穿一切般說道:“嗬嗬。以你的口吻以及展現出的氣勢,遠遠不是一名普通八品武夫所能擁有的。而且,如果僅僅依靠你表麵上那徒有其表的假三品修為,想必也不可能做到這般地步吧。”顯然,金羧兮僅通過短暫的觀察就已經看穿了褒洪德真實的境界修為。


    麵對金羧兮如此銳利的目光和精準的判斷,褒洪德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他微微頷首,讚道:“不愧是犬戎首領,果然慧眼如炬啊。”


    金羧兮聞言又是一陣爽朗大笑,笑聲回蕩在這片空曠之地,震得四周石壁上的碎石抖動 ,笑罷,他直視著褒洪德問道:“哈哈哈。很好!雖說你我隻不過是初次相見寥寥數麵,但本首領願意相信你這一回。那麽,我們究竟何時開始施行那兵法之策呢?”


    褒洪德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不知犬戎首領是否知曉那天子周室所立下的烽火台?”


    一提到烽火台,金羧兮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哼!本首領自然知道。每次外出遊獵之時,往往都是因為那些該死的烽火台,使得周遭諸侯國得知我犬戎行徑,迫使得我等的收獲變得極為稀少。要不然,何至於讓我陷入如今這般窘迫的境地!”


    “那就好。”褒洪德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隻見他緩緩地將手臂伸了出去,那修長的手掌輕輕攤開,如同優雅的舞者一般微微一旋。刹那間,地上原本平鋪著的那張詳盡的攻勢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迅速地收卷起來,然後完好無損地飄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這份攻勢圖,還請犬戎首領務必收好。”褒洪德的聲音不高,但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說罷,他手腕一抖,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長卷猛地擲向了金羧兮。


    金羧兮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隻見他身形一閃,如鬼魅般瞬間移動到前方,同時手掌迅速抬起,穩穩地握住了飛射而來的攻勢圖。


    “開春之後,當那第三次烽火台熊熊燃起的時候,便是犬戎首領您率領大軍入主中原、擒殺周天子、一舉震驚天下的輝煌時刻!”褒洪德慷慨激昂地說道,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波瀾壯闊的場麵。


    話音剛落,褒洪德不再多做停留,向著金羧兮抱拳一禮後,轉身便又再度匆匆忙忙地離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飛舞的風雪之中,隻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印。


    站在洞窟洞口處的金羧兮靜靜地凝視著褒洪德遠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淹沒在茫茫雪海之中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了目光。此時,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之色。


    一旁跟著出來一同送別的鄔戌見到首領如此神情,心中不禁充滿了疑惑和好奇。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首領為何會對這位來自中原的人士如此深信不疑呢?要知道,那些中原人向來都是不可信賴之輩啊!想當年,那姬滿口蜜腹劍、言而無信,明明我們犬戎部族已經選擇了臣服於他,可他卻仍然不顧道義地強行奪走了我們視為聖物的八尊災獸,導致那一年咱們部落裏的牲畜都沒有新生命誕生,給整個部落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金羧兮微微地搖了搖頭,那龐大的身軀猶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山嶽般挺立著。他麵帶微笑,語氣輕鬆卻又帶著一絲疑惑地反問道:“鄔戌啊,你為何要將此人帶到本首領麵前來呢?”


    鄔戌聞言先是一愣,臉上露出些許驚愕之色,但很快便恢複了鎮定。他稍作思考後,緩緩開口道:“首領大人,屬下隻是想著試一試罷了。看看是否能有那麽一丁點走大運的可能,畢竟他所言之事聽起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金羧兮輕輕頷首,表示理解鄔戌的想法。接著,他打斷了鄔戌的話語,附和著說道:“是啊,今年的寒冬格外漫長而寒冷,若在此後的日子裏我們依舊無法狩獵到哪怕一隻肥美的羊羔,恐怕狼群都要麵臨被餓死的命運了。所以,我也不得不選擇去賭一把。而且,不知為何,從見到這個人開始,他身上就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信服之感。”


    聽到首領這麽說,鄔戌連忙讚同地點頭稱是:“首領所言極是!”


    ……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間又一月過去。此時的大雪早已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將廣袤無垠的中原大地裝點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美輪美奐的雪之國度。


    皎潔的月輪之下,褒洪德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厚厚的積雪之上,每一步都會發出清脆的“吱吖”聲響。他一路艱難跋涉,終於來到了一處幽靜深邃的山穀之中。


    站定身形後,褒洪德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然後輕輕地彎下腰,伸出雙手微微扒開了一處看似普通的草垛。隨著草垛被挪開,一個隱藏在其後的漆黑樹洞悄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隻見褒洪德麵色凝重,眼神堅定地伸出右手,緊緊握住腰間所佩的短刀刀柄。他深吸一口氣後,猛地用力一拔,短刀瞬間出鞘,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隨後,褒洪德毫不猶豫地舉起短刀,朝著自己胸口的衣襟狠狠一劃。隻聽“嘶啦”一聲,原本完好無損的衣襟應聲裂開,露出了他那結實而健碩的胸膛。此刻,寒冷的夜風無情地吹拂著他赤裸的肌膚,但褒洪德卻恍若未覺,隻是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忍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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