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珦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他手忙腳亂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匆忙地往自己身上套去。然而越是慌亂,越難以將衣物穿戴整齊,那原本精致的華服此刻卻變得皺巴巴、淩亂不堪。


    隻見褒珦一邊用顫抖的雙手試圖係上衣帶,一邊又急急忙忙地拉扯著衣袖,想要遮住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那些傷痕縱橫交錯,有的已經結疤,呈現出深褐色;有的則剛剛形成,還滲著絲絲鮮血,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憫。


    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姬鼓,還不替褒王整好衣冠?這般模樣,哪裏還有一國之君應有的風範!”說話之人正是姬宮涅,他不知什麽時候重新端坐在高位之上,麵沉似水,目光如炬地盯著下方狼狽不堪的褒珦。


    姬鼓應聲而上,動作迅速地為褒珦整理好衣衫。褒珦低頭站在那裏,身體微微顫抖著,他不敢抬頭看姬宮涅,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姬宮涅注視著褒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嘲弄或是失望。他緩緩開口道:“褒王,現如今已然沒有其餘之事了,離開吧。”


    褒珦的聲音帶著顫抖:“小王…小王還有一事。”


    姬宮涅冷哼一聲:“說說吧。”


    手掌撐住下顎,骨龍從臂膀中盤旋而出,順著經脈半附著在臉麵上。


    褒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小王請公子收回成名,饒恕一國無辜者,小王願意割讓全景,自當質子留在鎬京。小國上下願傾盡國力,以公子為主。”


    姬宮涅微微搖頭,嘲諷的開口道:“你為質子?嗬。褒王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姬宮涅似乎失去了耐心,開始揮手驅趕褒珦:“如此狼狽地的想求,竟然隻是徒費吾的時間。姬鼓,送褒王離開吧,我們也該準備啟程離開。”


    姬鼓作揖答複,隨後走向褒珦,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要將褒珦拉起身,帶出去。


    可褒珦拚命的掙紮著,哀求道:“不!公子,求求您,隻要您願意放過小國,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姬宮涅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無動於衷。他心中明白,現如今褒珦對他已無任何實質的利用價值,不過卻可以用來做一番計謀實施。


    姬鼓強行用力將褒珦艱難的向門外拖去。褒珦的崩潰的喊叫聲,求饒聲越發的淒厲,最終啞聲喉嚨嘶啞無法發出聲響。


    姬宮涅下顎撐著的手掌微微抖動手腕上的經脈,似乎是更改了主意,冷漠的叫停了正在拉扯褒珦的姬鼓:“姬鼓。”


    姬鼓聞言立刻停下手上的扯拉動作,俯首行禮,“請公子明示。”


    “先行放開褒王,本公子忽然想起某件事情。”姬宮涅對著姬鼓擺了擺手。目光看向褒珦:“褒王,既然你如此疼愛一國之百姓,女兒又無那福氣受宮院之福,現如今想要兩件事完成 總不能令本公子毫無收獲吧?”


    褒珦臉色上本是喜悅的神情,忽然凝住。原以為是這位天子同意了自己的提議,可對方的話語令他明白,恐怕是另有所指了。


    “褒王,質子本公子同意了。”姬宮涅像是大發慈悲的說著:“可是呢,你為質子,本公子不滿意,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


    “既然如此 ,聽聞褒王膝下兒女成全,既然女兒無福,便將兒子,那位世子公子,當作質子,此次與我一同入宮吧。”姬宮涅說著,看向褒珦臉色凝重的神情,又補充了一句:“褒王,你我明白,質子這種東西,都是舍棄不愛之子的斷尾求生。”


    “想來,你不會在意吧?”姬宮涅微笑,話語平緩,甚至是帶著善解人意的神色。


    可入褒珦的耳中卻是比及那十八層地獄的聲音。


    褒珦臉色慘白,他想要搖頭,可身體上的沉重,令他無法正常的思考。


    “看來褒王是有了想法了,公子我很是滿意啊。”姬宮涅見褒珦遲遲沒有言語拒絕,以為是對方沉默的答應,便準備給出一個台階也算是做一次好人,不給後人口誅筆伐他的機會。


    “姬鼓。傳本公子旨意,即刻派人將褒洪德帶來。告訴他,如果他不想他的父親死在獄中,就乖乖聽話與本公子一同離開,去往鎬京。”姬宮涅說著,手指關節上發出脆響,“當然,不會白白讓褒王遭受中年喪子的痛苦。”


    “待那位公子世子的褒洪德,年過三十有餘,便會放任他回來。”


    姬鼓領命,向著外麵走去,姬宮涅的眼神中閃爍著玩弄的笑意。死死的盯著褒珦,他現在是否希望褒珦可以開口拒絕自己,甚至不惜搏命。


    一直有著姬宮涅私下命令的姬鼓腳步緩慢,就像是時鍾一般,每走一步都要發出極大的腳步踩地的轟鳴聲,而褒珦的耳中便會爆發起一陣海嘯一般的聲浪,無不在衝擊他的內心。


    姬宮涅臉麵上覆著的骨龍眸子中同樣爆發著戲謔的神采。姬宮涅此次來此,便是已經想好了一切,要利用褒珦和褒洪德這對被蒙在鼓裏的父子,以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此時此刻的木門處的暗影處,早已到達此地的褒姒看全了木屋中發生的一切場景。


    她的瞳孔呆滯。


    她急匆匆的追上褒珦,可是卻是被姬鼓攔在了門外,出乎意外的是姬鼓沒有趕走她,而是示意她靜聲,被姬鼓帶著走到木門處,側耳聽著裏麵的聲響。


    雖說褒姒心中疑惑,但不容她細想,哪怕是是明擺著擺在明麵上的一場陽謀,她也不得不接受。


    隨著裏麵話語的交流,褒姒的瞳孔漸漸失去色彩。而緊隨著姬鼓進入木屋,褒姒得以躲藏在打開的木門處的暗影中,眸子看著裏麵發生的一切。


    當她看清自己阿爹背後傷痕的一瞬間,她險些痛哭出聲來,熱淚從她的眼眶中流出,滴落在地麵上。


    好看的麵容是有著兩道淚痕。


    隨著褒珦和姬宮涅話語中不斷透露出來的事情,褒姒再也無法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她身體上傳出一陣虛弱無力的感覺,傾靠在木門上,玉指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願發出任何的聲響。


    “吱——”


    木門終於被姬鼓從裏麵推開,倒在地上的褒姒暴露在裏麵三人的視野中。


    姬宮涅垂眸,他雖說有聽傳聞過褒姒的美麗,而此次出行也是為了這個女子而來的,可令他都沒有想到,自己隻是光看了一眼,褒姒那副我見猶憐的神情,便深深的映在了他的心裏,他險些沒有忍耐住要起身衝下去扶起褒姒。


    姬鼓卻是一臉計謀得逞的笑容,看著地麵上的褒姒,回眸看了眼褒珦,此時此刻,姬鼓眼神中嘲弄的意味不再遮掩。


    而三人中,最能平複自己內心的便是褒珦,他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的內心已經被撕扯到無法直視的程度,他明白褒姒會追上自己,他明白這位天子不可能會那麽容易的放棄。


    他是一個父親沒錯。可他更是一國之君,他必須權衡利弊,為了一國免遭覆滅,戰火波及到那些無辜的平民身上,他隻能出此下策。


    逼迫著褒姒做出她的選擇,也是在逼褒洪德,更是在強迫著自己。


    “妮子…”褒珦眼神無神,呆愣的搖頭,當他看見跪跌在地上的褒姒一瞬間,他後悔了,他的私心終於戰勝了理智。


    “殺…”手掌抖動, 一柄一直藏在下身的斷刃被他拔了出來,駭然的衝殺向高位之上的姬宮涅。


    他在等,在等一個可以玉石俱焚的機會,而現在,他明白,事情的因果變數,他沒那個本事去左右。


    現在,他隻能做的隻有一件事,留下這位天子,和自己,和整個褒府上下一同入那地獄。


    早已隱藏在院子之外的黑甲士卒們,在聽見褒珦那一聲撕破喉嚨的吼叫中,紛紛翻牆而入,各持兵戈和那一眾隨行士兵進行廝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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