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大陋室,擁擁擠擠捆綁著七名修士,五男兩女,皆衣衫不整,臂上頸上有瘡口,新舊累累疊加,卻沒有血跡外流。


    林溪二話不說,每個人一道妙手回春,把命先吊著。


    一白發老兒悠悠轉醒,正是其一金丹中期修士,猛地看到外麵天光,刺得眼睛睜不開,模模糊糊隻看到門口女子的輪廓,張口便喊:“道友救命!”


    林溪抓了根樹枝試探著朝門裏戳了戳,並無結界,又聽那人道:“道友當心,門內三尺地下埋有險境,梁上是捆仙索編成的羅網。”


    “凡人何來捆仙索?”


    老兒一噎,呐呐道:“慚愧,是從我們身上搜來的。”


    凡人雖沒有通天本領,稀奇古怪的伎倆卻令人防不勝防。林溪打量著用捆仙索編製的活結陷阱,奇道:“你們就是這麽被抓住的?”


    老頭正在給難兄難弟鬆綁,聞言歎道:“後來人是,前人卻不是。”


    他們幾個是幸運的後來人。


    自從從化村變成藏仙村後,被困的修士出去無力報信無門,一開始還保持著修士的矜持和神秘感,全都聚在山上。一是辟穀丹耗盡方便捕獵填飽肚子,而是一起想辦法。後來連山裏的小動物都被吃得幹幹淨淨,幾人挨餓幾日,遇到了王哥順子這夥人馬。


    他們自稱是村中獵戶,仰慕仙師風采,強烈邀請大夥下山飲宴。幾個餓的受不了的小年輕便拋開了麵子跟著去了。


    那幾人皆是附近化煞宗的弟子,不知人心險惡,死宅到煉氣九層方下山曆練,第一次出門就著了凡人的道。王哥在飯食裏麵下了,放倒了一大片,這些人膽大包天,趁著修士昏迷,將他們殺害。


    林溪不解道:“他們如何取得捆仙索,我在王嫂家中也看到幾枚金剛符篆。”


    老頭悲道:“正是那幾個化煞宗道友的遺物啊。那幾人喪心病狂取了他們的精血飲用。修士精血中飽含醇正溫和的靈力,非但不會讓凡人爆體而亡,還能讓他們短暫獲得強大的力量,其中有一點就是能夠打開儲物袋。”


    林溪秒懂。感情是把修士血液當成興-奮-劑了,還喝上癮了。人人都渴求力量,嚐試過修士神奇能力的人,怎麽甘心隻是短暫擁有,所以他們利用前幾個倒黴蛋的東西構陷陷阱,活捉修士,當做血奴養著,給他們提供力量的源泉,順帶著作為誘餌捕捉別的修士。


    估計山下村莊損毀的房屋也不是王嫂說的那樣被修士泄憤燒毀的,而是修士抵抗這些喝了血液。手持符篆捆仙索等利器的凡人造成的。


    利欲熏心,人亦成鬼。


    停留在藏仙村的修士多是化煞宗的弟子,下山曆練歇個腳。正經宗門都是訓誡弟子不許傷害隨意凡人,誰會想到螻蟻有一天會變成水蛭呢?


    老頭道:“我是化煞宗弟子蘇長樂,不知道友怎麽稱呼。”


    林溪隨口說了個假名:“木樨。”


    王哥搜刮的儲物袋都放在隔壁木屋。除了一些不用靈力就能驅動的符篆和捆仙索,丹藥法寶什麽的都沒怎麽動。蘇長樂取了過來,給同伴服食傷藥。身上割開放血的創口已經被林溪治好,血液的流失和丹田的空虛,林溪就管不了這麽多了。


    幾人漸漸醒轉,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覺醒來傷不疼了手不綁了。該死的凡人牢牢被捆在粗壯的樹幹上,還沒從赤練藤花的麻痹毒素中解脫。


    除了蘇長樂,另外四個男修分別叫程昱、楊開,吳浩礦和文成,文成是另一個金丹修士,金丹初期。其他三人都是築基。剩餘兩名女修榮茜茜與龐慧隻有煉氣九層,原本是跟師兄們一起下山曆練,女孩子臉皮薄沒跟著他們去蹭吃蹭喝,無意識逃出死劫,一轉身又被誘入陷阱。遭遇放血的活罪。


    性格最衝動的文成稍有餘力,就急不可耐地祭出本命法寶,想要將這些喪心病狂的凡人當場斬殺,卻被蘇長樂死死攔下。


    眾人十分不解,礙於蘇長樂的修為比他們高,沒有當場甩臉子,榮茜茜問出大家的疑惑:“蘇老,你這是為何?”


    蘇長樂肅然道:“我也恨不得把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剝皮殺肉,抽筋拔骨,但現在不行。這個村子古怪的緊,總覺得有什麽力量阻礙著修士,所以我們不論如何都查不到村子的異樣。”


    談到離開的事,大家都沉默下來,龐慧嬌滴滴地抹著眼淚。


    林溪問道:“你是說,這些凡人可能知道?”


    蘇長樂點點頭:“他們不可能平白無故想到這等陰毒的手段,定是從什麽地方得了啟發。待我們問上一問。”


    找的第一個自然是好嚇唬的王嫂。榮茜茜隻把清毒丹瓶蓋揭開放在她鼻子下晃了晃,王嫂嚶嚀一聲轉醒,睜眼就看到本該綁在屋子裏要死不活的囚徒們完好無損站在她麵前冷笑,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頭發皮膚都打理的幹幹淨淨,連衣裳都換了一套。


    “啊啊啊,有鬼啊!”


    榮茜茜毫不客氣甩了她一耳光:“再吵就讓你變成鬼,你男人做的事我們還沒算賬呢。”


    王嫂後知後覺看到了和她綁在一排的男人們,覺得天都要塌了,抖抖索索道:“我錯了...仙師...一切都是那個死鬼幹的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仙師!我錯了,我錯了,我還有個四歲的娃娃啊,你們行行好......”


    文成嗬斥道:“閉嘴!”一甩手,一截新鮮的枝椏直直釘在了王哥左臂,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這條手怕是要廢了。看了一眼毫無知覺的王哥,文成眼裏滿是威脅:“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嗯嗯嗯...仙師,你們想知道什麽,我說,我一定說......”王嫂已經嚇尿了。


    榮茜茜嫌惡地退了幾步。


    蘇長樂假笑都懶得給她,直截了當道:“你們村子。到底有什麽古怪,為什麽修士一進來就出不去?”


    “我是個凡人啊,我哪裏知道。”王嫂涕泗橫流,拚命搖頭。突然看到文成陰寒的臉色,猛地抖了抖,她確信,如果自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些人一定會把她大卸八塊。可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王嫂心裏有些怨恨她男人,要不是他為了那勞什子仙力惹了這些人,自己就不用這樣擔驚受怕,還有她可憐的寶寶,嫩/嫩的手臂上滿是青紫的勒痕......


    “你不知道,那就是你男人知道咯。”


    “不不不。他也不知道,是順子蠱惑他的,他是一時糊塗啊,仙師!他知錯了,我們知錯了。仙師饒了我們吧。”王嫂忙不迭告饒,雖然恨王哥給家裏帶來麻煩,但他是唯一的頂梁柱,沒了他,娘兒倆怎麽活。


    龐慧哭出聲來:“你說的輕巧,橫豎你男人還活著,他的一時糊塗卻害的我化煞宗三名師兄弟受盡折磨而死。修士的命。殺了你們全村的人都不夠抵的。”


    原本看王嫂哭的可憐,程昱有些可憐她,丈夫造的孽不該由妻子道歉和承擔。聽到龐慧的哭訴臉色又冷了下來,她家可憐,那些枉死的師兄弟就不可憐?他們剛剛步入長生大道,還未前進。就被這些該死的凡人因為一己之欲掐滅在起點,是可忍孰不可忍!


    從王嫂嘴裏撬不出話,文成嫌她聒噪,把她打暈,順藤摸瓜換了順子盤問。


    王嫂沒冤枉人。順子果然知道一些門門道道,重壓之下口吐真言,帶著眾人下山去了他家,翻出一本遊記來。


    黑色書封,首頁還被蟲子啃了個大洞,看不清扉頁的文字。


    文成一把搶過來,飛快翻了翻,越看臉越黑,終於忍不住把它摔落在地,大罵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林溪彎身撿起舊書,也看了看,明白了文成發怒的原因。


    這竟是本記載魔修的書籍。


    林溪遇到的魔修,比較正規,有專業的修行功法。這本書,卻是教凡人成魔。


    這絕逼是個看靈根的世界,要想拜入大宗門,要有優質靈根,要想獲得修真世家的資助,要有不錯的靈根,就算是想要做魔修散修,也得有靈根才行。


    當然,這是傳統的說法。與傳統相對的便是歪門邪道,比如這個。


    書上記錄了十多種成魔的手段,全是針對沒有靈根的凡人的。比如凡女和男修暗結珠胎,如果腹中胎兒擁有修真資質,母體可以利用特殊的法門吸收胎兒,把未成形孩子的血肉當做養料滋潤經脈,把它的靈根化為己用。


    林溪抖了抖,為這個有違天理綱常的方法感到心驚肉跳,下一秒就看到王哥順子等人引用的方法――吞吃修士精血,持之以恒,便能脫胎換骨。


    眾人把舊書傳閱一圈,臉色都不好看,順子哭喊道:“小的就知道這麽多了,小的被豬油蒙了心,不該打仙師的主意......”


    蘇長樂皺眉道:“修士無法走出村子的原因,何解?”


    順子跪地磕頭的力氣都嚇飛了,口齒不清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看各位仙師被困此處,才想到這本書......其他我真的不懂啊。”


    “你是從哪裏得到這本書的?”


    “這是我爺爺輩傳下來的仙書,傳言是有個借宿修士留下抵押飯錢的..........”


    榮茜茜看向蘇長樂,後者搖了搖頭。


    藏仙村的怪事是這兩年才發生的,怕是跟這本魔書沒有任何關聯,修士為何走不出這個村莊,還是毫無頭緒。


    一切又回到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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