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微微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她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察覺出楊淑對於成君的問題不想多說後,她也就不再問了。可今天她第一次後悔,自己當時怎麽不再多問些呢?


    她以為她已經夠了解楊淑了。可現在才發現,當被眾人問起楊淑為什麽要這樣做?是怎麽想的?這些問題的時候,她什麽都回答不出來。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楊淑。


    眾人半天都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來。良久,樊英才聲音幹澀的問道:


    “她為什麽,不說呢?”


    柳素又是一聲苦笑,這個她還真知道。


    就像她第一次遇見樊英,說自己叫柳絲一樣。她們都是肮髒的人,麵對自己重要的人,總是不願意把肮髒的這一麵展現出來的。當時的樊英對她來說還不算重要的人,她都會因為對方的赤誠,去撒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謊。更何況楊淑呢?


    但柳素是不會把這些告訴樊英等人的,因為他們都是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對自己等人的痛苦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說了這麽久,還沒問過姑娘姓名。”陳華突然問。


    “柳素。”


    柳素知道,天山的人本就不信她,她這一報上姓名,他們恐怕更不會信她了。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她不需要他們相信她,她隻需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可能受騙了,這就夠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天山的幾個人就都變了臉色。


    這姑娘叫柳素,身邊還有兩把柳葉刀。她的身份簡直呼之欲出啊。


    “你一個和肖燕燕同流合汙的殺手的話,我們憑什麽相信?”袁顯評毫不客氣地說。


    柳素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


    “各位,不是我瞧不起你們,你們麵對的可是梅花閣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護法啊。你們就沒想過,你們之中竟然沒有一個因為這次圍堵死在她手裏,甚至連個受重傷的都沒有。這難道不奇怪嗎?”


    眾人再次沉默了。柳素這話不好聽,聽起來好像是想讓他們去死去受重傷一樣。可是衝動如袁顯評,這次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這確實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們和楊淑交手的時候,楊淑大多數時間都隻守不攻。就算為了自保,刺傷了他們,也從來都不是奔著要害去的。除了左家的幾個打手,她明明可以在拚死留下他們中的一兩個人,可她沒有。


    是因為能力不夠嗎?別開玩笑了,那可是肖燕燕啊。是能在他們這麽多人的圍堵下,還能劫持人質逃跑的人。說她能力不夠,這怎麽可能?


    眾人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楊淑昨晚沒盡全力。她在放水。


    此時除了樊英,心情最複雜的要數玉靈瑞了。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追擊楊淑的那個晚上,楊淑那一劍原本是直刺他的咽喉的。玉靈瑞看得出來,那完全就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殺手,下意識的動作。可最後不知道為什麽,楊淑的手腕突然轉了一下,原本刺向他喉嚨的劍就刺向了他的肩膀。


    當時他沒有多想,可如今想來,楊淑那時候就在放水了。


    “柳姑娘,你的話我們還是不能全然相信。但是我們記住了,以後會多加留意的。多謝姑娘了。”沈圖客氣的說。


    柳素無所謂,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她問:


    “所以,是誰告訴你們,楊淑殺了楊風翼的?”


    天山眾人對視一眼,眼中神色極為複雜。


    樊英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他隻知道他被人騙了。


    相比起範越,他當然更相信柳素。


    他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來。破口大罵道:


    “範越,是範越這個孫子。他敢騙老子,混賬東西,王八蛋。”


    說著就一副要衝出去找人拚命的架勢。


    柳素微怔,她沒想到樊英會說出範越的名字。


    眼見樊英就要衝出去了,她趕緊一把把人攔住。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暗羅衛。”


    “我管不了這麽多。我隻知道,我有可能差點殺了我的親外甥女。我咽不下這口氣。”樊英大吼道。


    可柳素卻沉思著說:“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墨天浩也是暗羅衛。”


    除了樊英,其餘幾人的臉上都沒有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是早已知道了的。


    “不是,這怎麽可能呢?楊淑可是肖燕燕啊。”


    樊英一臉不可置信,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否則怎麽會聽到這麽離譜的事情呢。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但眾人笑不出來。因為他們在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跟他的反應是一模一樣的。


    幾人又重新坐了下來,可誰也沒說話。


    柳素剛回來,具體情況還沒弄清楚。沈圖等人雖然已經來揚州好幾天了,但他們也算人生地不熟,不比柳素強多少。至於樊英,他真的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一群人瞬間有些迷茫,他們根本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他們能找誰?又能信誰?


    ……


    楊淑不知睡了多久,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不過來。夢裏全是顧璟程和墨天浩的身影。他們一個戴著銀質的麵具,一個咧開鮮紅的唇角,朝她大喊:


    “你當年沒能殺了我們,現在輪到我們來殺你了。”


    楊淑滿頭冷汗的醒來,大口的喘息著。她緩了好半天,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她感受了一下,身下應該是個褥子。但褥子不是鋪在床上的,而是鋪在地上的。她打眼一掃,自己應該身處於一間地牢中。透過牢門,能看到火把的光亮。她對麵的大牢裏似乎也有幾個人。


    她看過去的時候,裏麵正好也有一個人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不對,這話不準確,因為對麵那個人是個瞎的。


    “左子辰!”楊淑叫出了聲。


    但她的聲音嘶啞難聽,也絕對算不得有多大。畢竟她現在渾身都疼,能保持清醒已經很不錯了。


    對麵的人正是左子辰。


    左子辰抬起頭,麵朝著楊淑的方向。


    “你醒了。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有氣無力的。


    楊淑這才發現,左子辰是靠在牆邊的,身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從過於臃腫的身上滲透出來。


    楊淑意識到,他身上應該纏了紗布,還不少。


    “你也受傷了?”她問。


    左子辰輕應一聲:“放心,傷的沒你重。”


    這時候,左子辰那間牢房裏,還有兩個在睡覺的人也被他倆的動靜弄醒了。


    那兩個人一轉過來,楊淑這回是真驚訝了。


    “你們怎麽也在這兒?”


    這兩人赫然是古德生、古德中這對堂兄弟。


    “楊老板,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都已經整整昏迷三天了。”古德生高興道。


    古德中也張了張嘴,可卻沒發出聲音。想叫嫂子吧,好像不太對。想叫大姐吧,又不太叫得出口。對,他已經知道了楊淑就是他大姐古月淑的事了。當然,他家之所以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也和楊淑有關的事,他也知道了。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楊淑現在可管不了他心情有多複雜。她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她的估計。


    “這裏是哪兒?”她問。


    “綠柳山莊的地牢。”左子辰回答。


    果然。楊淑隻記得,那天白羽鬆舉劍刺入了她的心口。然後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看來當時自己沒死,而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綠柳山莊。據古德生剛剛所說,自己已經昏迷三天了。也就是說,自己進入這個地牢最少已經三天了。在這種地方,就算每天有人來給自己換藥、灌藥,自己估計也活不了。所以,自己來綠柳山莊絕對不止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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