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的路燈還亮著,能照亮細密的雨線,他站在外麵朝裏望,看到二樓亮起的柔和燈光。


    宴妮被手機鈴聲拉回神,看了眼號碼,接通,“有事嗎茉莉?”


    “姐姐是不是餓了?”他似乎在笑,清澈的少年音色,“我買了糖水雞蛋和一些點心,還熱乎呢,就在樓下等著。”


    宴妮從被子裏鑽出來,拉開窗簾朝外頭看,看見院前的身影,“你怎麽沒回去?”


    她拿了件外套披上,開門往樓下走。


    茉莉聽著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呼吸,腳步,他沒掛電話,也不想掛。


    他現在很想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


    “姐姐……”他看見她從堂廳出來,撐著把嫩綠的小傘,裙擺是月牙白,露出纖細的一節小腿。


    “怎麽了?”電話裏傳來她柔和的聲線,仿佛有溫度。


    茉莉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春天的滾滾悶雷,“沒事,下雨路滑,姐姐走慢些。”


    他太想問出口,可看著她走近,又不敢問,怕如果說出來,被她拒絕,那樣他大概再難接近她。


    宴妮拉開大門,將傘撐在他頭頂,“站多久了,怎麽也不打把傘?”


    春雨寒意中,淋了容易感冒。


    茉莉拿過她手裏的傘,撐著,和她麵對麵站著,“剛到,送你進去,再借走你的傘。”


    他們在同一傘下,被路燈點亮,也被雨夜吞噬。


    宴妮點頭,小心的往院子裏走,“和你奶奶說過了嗎,別讓老人家擔心。”


    “說過了的。”茉莉和她並肩,能聞到她身上的玫瑰香,熟悉的冷冽感,讓他想起那個男人。


    看起來溫潤,其實最冷漠。


    宴妮確實餓了,坐在小桌裏,吃的很香,茉莉坐在另一頭看她。


    “我等姐姐吃完,幫你把垃圾帶出去,你出行不方便。”


    他想多待一會兒,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便好。


    宴妮吃完,身體暖和起來,開始犯困打哈欠,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去小心點。”


    茉莉點頭,動作極慢的收拾著垃圾,廚房,堂廳,有垃圾桶的地方,他都走過了。


    她像是睡著了,就那麽乖巧的趴著,看起來很軟乎。


    他洗了手,小心的靠近,捏了捏她的臉頰,“姐姐醒醒,不能在這裏睡。”


    軟乎的一團沒反應。


    茉莉偷偷吻過她,也是趁她睡著,在她的辦公室裏,擋住陽光,偷偷吻她。


    他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擂鼓一般,忍不住折腰,向她靠近。


    “姐姐。”他輕輕的叫她,指尖落在她眉心,輕輕撫平褶皺,“他讓你這麽難過,為什麽還要念著呢?”


    沒人回應他。


    她輕柔的呼吸,鋪灑在他掌心。


    茉莉再靠近她,將吻落在她眼角,又落在她臉頰。


    她很乖,安穩睡著。


    他將她抱起,去了她樓上的臥室,手機在響,屏幕上顯示出親昵的兩個字。


    阿言。


    怕吵到她,他幫她靜了音。


    夜深,他撐著她那把嫩綠的小傘,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第二日天晴,宴妮醒的很早。


    洗漱好換完衣服,茉莉已經在她院門外了,“早上好姐姐,來教你做早飯。”


    宴妮學的有模有樣,她做的那份進了茉莉肚子,茉莉做的,進了她肚子。


    她今天要去產檢,孕十二周,沒有本地的醫療卡,隻能帶上身份證。


    茉莉帶她去了市裏的大醫院,隔得遠,被祁書言查到也不用太擔心。


    檢查很麻煩,宴妮沒讓茉莉陪,隻讓他在醫院外麵等,她怕祁書言真的查,會查到他頭上。


    “宴小姐是吧?”醫生看著她的報告皺眉,似乎情況並不樂觀,“你之前有過流產先兆,身體也很虛弱,前三個月算是熬過去了,但你現在還是營養不良,會影響胎兒發育的。”


    宴妮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緊張的揪著手指,“我知道的醫生,之前妊娠反應很嚴重,吃不下東西,現在已經在好轉了。”


    醫生在病曆單上寫字,抬頭看她一眼,“你一個人嗎?”


    她點了點頭。


    其實,想念是有聲音的,窗戶外頭有一棵梧桐樹,風一吹,簌簌作響。


    她心裏那棵樹,也響。


    “照顧好自己。”醫生將單子遞給她,苦口婆心,“既然選擇了做位母親,就該擔起責任,接下來還有很多手續,去辦吧。”


    宴妮接過單子,彎唇淡笑,看起來有些苦澀,“謝謝醫生。”


    既然真的選擇了離開,便不該再想。


    那些要辦的東西很複雜,還要排隊,宴妮等了很久,其他孕媽媽都有人陪著,就她孤身一人。


    宴妮想,這罪該她自己受。


    從醫師的辦公室離開,她看到走廊裏湧入了幾個黑衣人,似乎在找什麽。


    那一刻直覺告訴她,是祁書言的人。


    他知道,她最近會來產檢。


    宴妮從包裏摸出口罩戴上,拿著一堆單據,從樓梯往下走。


    “小姐。”身後有人喊她,“哎,宴小姐你身份證掉了,我們是同鄉叻,你也是海城人啊?”


    宴妮心驚,連忙回身從她手裏拿過身份證,匆匆道了聲謝,又離開。


    女人聲音不小,宴不是多大眾的姓氏,那群保鏢肯定聽到了,她動作得快些。


    “怎麽這麽著急?”女人疑惑,從樓梯口往下望,轉身又看到一位麵容冷酷的黑衣人,嚇了一跳,“你湊這麽近幹嘛,我可是孕婦,嚇到了你可擔不起。”


    黑衣人笑不來,語氣有些生硬,“剛剛你叫的那位宴小姐去哪了?”


    女人下意識又往樓梯下麵看了眼,沒說話,總覺得這群人不懷好意。


    黑衣人看她眼神已經明白了大半,叫來同夥,往樓下追。


    宴妮捂著肚子跑,心慌的厲害,從樓梯口跑出來時,和電梯邊站著的清潤男人擦肩而過。


    她不敢看,忍著淚,藏進人群裏。


    是祁書言,宴妮無比確認。


    他身上獨一無二的冷香,還有周身縈繞的那股清冷疏離感,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還是沒忍住,站在大廳的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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