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妮隔天醒來,頭痛,昨晚的夢太過真實,讓她緩不過來。


    她撐著腦袋起身,把公寓巡視了一遍,沒有祁書言來過的痕跡。


    是夢,他不可能來的,所以夢醒之後,便是無邊的思念。


    難捱。


    她拿起手機,忽然發現昨晚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給祁書言打了個電話。


    說了些什麽呢?


    她記不清。


    宋皎皎說搶回來,祁書言連夢裏都拒絕她,她拿什麽搶呢?


    她開車去了工作室,卻在門外的路邊看到抹熟悉的身影。


    天空在飄小雪,茉莉穿著單薄衣衫立在雪中,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掉。


    “姐姐。”他看過來,眼底的笑有些破碎,“你之前說讓我來這裏工作,還作數嗎?”


    宴妮看著他,緩慢的走近,“作數的。”


    姑娘們知道茉莉要留下來當老師,個個興奮的不行,工作室還沒來過男老師,頭一個還是這麽甜的弟弟。


    “小茉莉。”前台湊過去,神秘兮兮,“你老實跟姐姐說,有沒有男生追你?”


    茉莉點頭,也不避諱,“有的,但我的性別是男性,性取向是女性。”


    “噢~”姑娘們故意拖長音,意味深長,有意無意看向站在一旁的宴妮。


    宴妮不打算理會,帶著他去倉庫拿工服,“衣服比較多,但隻有上衣,體恤、衛衣、坎肩都有,你看天氣自由搭配。”


    茉莉跟在她身後,老老實實的點頭,“知道了姐姐,還有,謝謝姐姐。”


    宴妮想到什麽,回頭,看著他,“你奶奶病好了?如果不是你可能要辛苦兩個月,開春後學生會多起來,提成也多,但可能也比不了夜場,那裏都是吃青春飯掙快錢。”


    茉莉垂下腦袋,低聲應她,“嗯,我知道的姐姐。”


    其實奶奶沒好,他是被辭退的。


    昨晚他想見她的,噴了她送的香水,穿白襯衫去見她。


    可領班把他叫進了辦公室,告訴他,有大客戶投訴他太過幹涉他人的私生活,壞了規矩,不用再來上班了。


    他好像徹底明白了,那位先生說的,資本。


    富貴,權勢,這些對他來說,都太過陌生,上位者動動指頭就能讓他苟延殘喘的生活都崩壞掉。


    “你學習情況特殊,把你課表發給排課老師一份,他根據你的課表來排課,你隻會跳國標嗎?”宴妮將一堆衣服遞給茉莉,問他。


    茉莉接過衣服,小心抱進懷裏,“古典現代都會跳一些,但沒有國標好。”


    “行。”宴妮又領他出去,幫他找個儲物櫃,“你到時候找老師都跳一下,選擅長的舞排課,但茉莉我是商人,工作做好,不然我也會辭退你。”


    “我會努力的姐姐。”茉莉兩步走到她身前,衝著她笑,窗外是陰沉小雪,他的笑仿佛有溫度,“絕對絕對不會讓姐姐辭退我。”


    宴妮想起第一次見他,他說的葷話,提醒,“之前工作的性子收起來,別什麽白的粉的往外說,能懂嗎?”


    茉莉這次臉紅了,耳尖也紅了,輕輕點頭,“懂。”


    那些話都是前輩們教的,他又長得少年氣,適合這套,當時說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現在隻想把自己嘴巴縫起來。


    不過他也是真的賣藝不賣身。


    真的粉。


    ——


    宋皎皎醒了,動彈了一下,骨頭散架。


    痛。


    她了解過第一次會很痛,但沒說會這樣慘烈,哪哪都痛。


    “戎錚,鬆手,你抱太緊了。”她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有些啞,又很軟,“看我不順眼是不是,謀殺主人,罪加一等。”


    另一項罪名,是昨晚有點瘋。


    戎錚鬆開了些,看見她身上那些痕跡,眸色瞬間黯沉,“還以為你會睡很久。”


    他早醒了,就抱著她等到現在。


    “幾點了?”宋皎皎還閉著眼,摸索著遠離他,他身上太燙,跟火爐似的。


    戎錚輕而易舉將人撈過來,抱好,“下午三點。”


    宋皎皎都顧不上疼了,差點從床上坐起來,“下午三點?你昨晚到底是多慘無人道,我一覺睡到下午三點?”


    男人親了親她的發絲,“怪我,沒分寸,讓皎皎吃了苦頭。”


    昨晚她的確吃了苦頭,哭的凶。


    “不準叫我皎皎。”宋皎皎嚴肅認真,不容反駁,“要叫我大小姐。”


    “好,大小姐。”戎錚由著她,隻覺得此刻抱著,黏著,心很暖和,“大小姐要起床了嗎?”


    宋皎皎遲疑了一瞬,緩慢開口,“我覺得……我好像有點起不來。”


    下床,更是不太可能。


    丟臉。


    ——


    十二月三十一日,夜,暴雪。


    宴妮跳的精疲力盡,下樓時,遇到了同樣剛練完的茉莉。


    “姐姐,要走了嗎?”


    他一直叫姐姐,不隨姑娘們叫宴老板,她聽習慣了也隨著他。


    一個稱謂,也不重要。


    “嗯,外頭大雪,你也早些回學校。”她說完,去拿放在前台的車鑰匙。


    茉莉站在原地沒動,看見她將要走到門口了,叫住她,“姐姐,今晚跨年要一起嗎,跨江大橋那要舉辦煙火秀,可以在橋上看,很美。”


    不知為何,宴妮忽然想起祁書言家,頂樓,最繁華的視野,跨江大橋盡收眼底。


    “我怕冷。”她回頭看他,笑容淺淡,“你和朋友一起去看吧,橋上風冷,多穿些衣服。”


    茉莉沒再說什麽,眼裏的光黯淡下去。


    宴妮推門走出去,掛門鈴鐺響,風雪鋪天蓋地襲來。


    她站在門口,望著夜空,隻看見漫天大雪紛飛。


    撐傘也沒用,她索性不管,就那樣往車位走,落了滿頭白雪。


    往常這種日子,宋皎皎是吵著要和她過的,但今天卻沒動靜。


    本該熱鬧的跨年,她身邊卻冷冷清清。


    宴妮開車去了超市,買紅酒、朗姆、蘋果、橙子、肉桂、迷迭香,準備自己下廚煮一鍋熱紅酒,溫暖溫暖自己。


    她廚藝很爛,想起自己第一次熱牛奶燙到,祁書言第二天帶著一堆藥來見她,他那時候是有點喜歡的吧,不然根本也不用管她,本來也隻是輕的不能再輕的傷。


    東西買好,宴妮車子的方向卻不是往宴家或者小公寓去,她想找宋皎皎陪她一起。


    路過跨江大橋,風雪太大了。


    她在這裏飆過車,遇見過祁書言載著另一個女人和她較勁。


    非要分個輸贏嗎?


    電梯在三十樓停下,她提著一堆東西,不想動,隨便吧。


    門又合上,一切靜止。


    宴妮伸手,按了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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