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輪流守了一夜,一是怕常首富跑,二是怕他的同夥上門偷襲,可一夜下來風平浪靜,常首富倒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從屋子東邊滾到了西邊,搞得像我們幾個是給他守夜一樣,越想越虧。


    我爬起來一腳踹他屁股上:“還他媽睡,不怕我們把你賣了,起來找人,找不著就給你埋這屋地磚下頭。”


    如果按照常首富說的,我們就得重新回到精伊牧道附近,住宿問題因為常首富的存在難度飆升,綁著他住酒店肯定是不行的,初步考慮到野外紮帳篷。


    陳誌和何其幸分工收拾起了行李和常首富,幾匹小馬被鄭義寄養到了他們的養雞場鄰居家,安頓好了小馬他就給富姨打了個電話。


    “喂?師傅,你這幾天在外麵躲一躲不要回來,不是,不是鎮上那家,這是新的仇家,楊思佳就是讓他們拐走的,我們正在試圖攻破這個團夥,嗯師傅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給你丟人的!”


    也不知道富姨在另一頭給他喊了什麽口號,鄭義掛了電話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一把火把房子燒了來個破釜沉舟。


    “鄭義啊,楊思佳是你義父嗎?”


    這事兒放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張峰頂多給我發倆短信,超過五毛錢的事兒他都不能幹。


    鄭義把自己胸脯敲邦邦響:“我倆互為義父,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他去倉庫掏了個麻袋出來,利索地開始收曬在院子裏的苞米,邊收拾邊說:“大哥你肯定想不到我是個孤兒,竟然會跟思佳這種小富二代成了好朋友。我小時候在阿克蘇,從記事起就知道爸媽都不在了,就剩我爺爺,後來還是一個民間慈善機構幫了我的忙,讓我還能讀書上學,後來我爺爺去世了,我直接就住在了機構裏。”


    我也沒插嘴,順手幫他撐著麻袋口。


    沒一會兒他就收了小半袋,嘴上不急不緩的說著自己的事情:“當時思佳的媽媽還沒有發家,我們兩個有緣分,在阿克蘇上的同樣的小學和初中,我這個人嘛就是不合群,當時就覺得自己不上進,現在知道了這叫什麽了,我從小就喜歡躺平擺爛,也就思佳願意跟我玩兒。”


    我覺有點兒奇怪,“喜歡躺平所以沒朋友?這是什麽邏輯?”


    “這個邏輯隻能放我們這種人身上,家境不好的孩子就應該頭懸梁錐刺股,我這種就是不上進,不值得來往,剛開始不少人還是願意跟我玩兒的,大家下意識地想拉我一把,比如督促我學習什麽的,時間長了就覺得我沒救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小可憐兒。”


    “我其實很感謝大家夥,但我確實不需要,機構裏什麽樣的人都有,孤兒、殘疾、重症以及各種長期慢性病患者,我在裏麵的時候天天喝各種勵誌雞湯,大家都像是要掀開頭蓋骨往裏灌一樣,他們想要的是能活下去,我已經能好好地活下去了,真沒什麽想要的了。”


    “思佳就不一樣,她滿腦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她這個性格在鄭阿姨還沒有開始賺大錢的時候就有了,我倆就像風箏和人,我永遠在草地上躺著,她隔三差五出去飛,偶爾回來看看我,我倆就通過那根小細線連著,聊聊天說說話,當然,我願意動彈了也會跟她出去玩兒,她比別人激進,我比別人遲緩,沒想到反而成了好朋友。”


    說完這些,苞米已經收了整整一袋子了,我幫他紮緊搬進了倉庫,重新拿出一個袋子:“你倆倒是互補,共同點是膽子都不小,怎麽說呢,就是那種對人生規劃的大膽。”


    鄭義呲著一口白牙嘿嘿一笑:“大哥你沒見我以前被收容的機構,那個機構其實已經很好了,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對我來說有一點不好,就是太……積極了,嗯應該可以這麽說吧,經常有老師給大家做心思疏導,告訴大家生活充滿希望,生命總能得到延續,要做好事存好心,必然得到回報。”


    說到這裏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我們那兒還出過事兒呢,當時有一個大媽,整個機構裏數她心態最好最積極,每天還到處鼓勵別人,讓別人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除了去醫院治療的時候,她還到處幫忙,捐款啊免費支援啊什麽的,她都幹,結果最後醫院診斷書一下來,徹底沒希望了。”


    他一攤手說道:“大媽的天塌了,直接就瘋了,拿著一把刀在機構的樓裏見人就要砍,嚷嚷著什麽騙子、沒用、白幹好事了什麽的,正好那天楊思佳偷偷溜進來看我,把我倆嚇得躲在床底下動都不敢動。”


    我放下手裏的袋子好奇的問道:“然後呢?怎麽樣了?”


    鄭義一臉後怕:“那可太嚇人了!”


    這下鄭義連苞米都顧不上了,兩手扶著鐵鍁給我講著他倆小時候的故事。


    那天楊思佳之所以溜進去看鄭義是因為他在體育課上扭傷了腳,她從家裏拿了膏藥、雲南白藥、紅花油之類的一大堆藥,溜進來以後就跟鄭義窩在房間聊天看小說。


    結果看著看著就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


    “外麵怎麽回事兒?我去看看。”


    楊思佳放下手裏的小說就跑到門口去探頭往外看,正看見樓道裏平時慈眉善目的大媽此時披散著頭發,手裏拿著一把剁骨刀到處揮砍,有的人一個躲閃不及身上就得多一道皮開肉綻的口子。


    眼看大媽就往這邊走了,楊思佳嚇得趕緊關上門,她手忙腳亂地想鎖門卻怎麽也鎖不上。


    “這破門怎麽回事兒!”


    鄭義小聲又焦急地說道:“那個門是壞的,根本沒用!”


    他住得是小孩兒的集體三人間,幾個小夥子平時沒輕沒重,門鎖什麽的三五天就得壞一次。


    兩個孩子一下就慌了,鄭義的腳還是傷的,跑都跑不了,門外的尖叫聲越來越近,兩個人慌不擇路隻能爬進了床下。


    隻聽“砰”地一聲房門就被踹得大開。


    鄭義趴在床下隻能看見大媽的小腿,她的褲腿上帶著血,還光著一隻腳,她就那麽站在門口喘著粗氣,神經質的嘟囔著:“騙子,都是騙子!”


    她在門口站著不動,鄭義他們連氣都不敢喘,大概過了半分鍾,他總算看見那雙腳調轉了方向,可剛走了兩步就停了,接著就聽見有人在使勁嗅著什麽。


    鄭義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開了,楊思佳給他的腳踝抹了各種藥,二裏地外放條狗聞著味兒就能找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嚇癱在床底下。


    就在兩個人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口的那雙腳突然就衝過了過來,沒有絲毫緩衝,那雙浮腫的腳幹燥枯黃,幾乎要碰到鄭義的臉,剁骨刀瘋狂地砍在床上,一下接著一下,床板上的灰塵夾雜著木屑簌簌地落下來,嗆地兩個人眼睛都睜不開。


    “當”得一聲,剁骨刀狠狠地砍在了鐵質床架上,震得人腦花都跟著抖,本來就睜不開眼睛的兩個小孩現在連耳朵都不好使了。


    等他倆好不容易眨巴著眼睛能睜開了,卻發現頭上的聲音停了,而眼前的腳也變了一張臉,大媽四肢大展地在地上趴成個大字型,正仰著臉看著他們。


    這下鄭義和楊思佳像兩隻見到了毒蛇的雛鳥一樣瘋狂後縮擠在一起,兩個人嚎啕大哭,那大媽“嘿嘿”一笑,向他們伸出一隻帶血的手:“塊走吧,孩子,快走,來,我帶你走。”


    說著她就蠕動著身軀往床底爬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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