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耿奉旨領兵進駐顯州的消息,在第二日就飛速傳遍了曲陽十二縣,可盡管朝廷剿匪的決心如此顯而易見,卻沒有引起那些匪軍一絲一毫的重視。


    原因隻有一點,自從朝廷大軍出征北豫以來,還沒有打過一次勝仗。各種流言傳來傳去,最後甚至連上陽關被王越偷襲成功,都成了方令舟刻意為之。


    不然,翠屏穀的伏擊以及上陽關的易手,又是怎麽回事呢?


    人人都以為顯州城增兵三萬,能夠震懾住郡內匪寇,不曾想,這一舉動落在他們眼裏,卻成了柿子專撿軟的捏。


    一時間,整個曲陽郡的匪軍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就跟串通好了似的,同時起兵向著顯州城進軍。


    馮鬆巍等人收到消息,原本就還沒有確定的「先弱後強,逐步消滅」的計劃便也隨之擱置,隻能傳令全軍加固城牆,轉為防守之勢。


    傍晚,郡府後宅的一間廂房內,謝無赦獨自坐在一麵銅鏡前,緩緩摘下了那隻黑色眼罩。手指輕輕劃過右眼,猙獰而可怖的黑洞,仿佛在訴說著當日的凶險。


    “項小滿……”


    戰事的緊張,並沒有讓他感到一絲恐慌,可項小滿的出現,卻讓他想起了天中縣的過往。同樣,也勾起了他右眼被刺瞎,那一份始終無法釋懷的恨意。


    “殺手……”


    他當時就懷疑過,那群黑衣人可能與項小滿有關,也曾要求賈淼將其抓起來審問,可賈淼非但不聽,反而派兵圍了密令司,以至於耽擱了搜查,到最後不了了之。


    “還有鄴邱城外……”


    謝無赦凝視著銅鏡裏的自己,開始仔細分析兩次遇襲的共同點。


    兩次遇襲,兩場大雨,不知是趕巧還是刻意,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時機把握得很好,大雨的掩護下,確實更適合刺殺。


    可這天時非人力能掌控,最重要的還是他們的身手和戰術,以及那兩次將他重傷的袖箭。


    “太像了……”謝無赦微微蹙眉,不自覺撫摸著腿上留下的袖箭傷疤,“究竟是不是同一夥人?”


    他站起身,在房內來回踱步,腦海中接連浮現出一個又一個信息:“孤兒,文昌書院,火頭軍,賈淼,劉耿,張峰,賀氏商行……”


    一個孤兒,怎麽就成了文昌書院的學子?戴罪之身入伍區區火頭軍,為何又讓賈淼如此看重?如何就與劉耿這種皇親國戚有了交集?又憑什麽讓張峰這種人物為其賣命?還有賀氏商行……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謝無赦暗暗心驚,而讓他更加懷疑的是,項小滿為何能預知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提前撤出賀氏商行在各縣的人員,這種能力,與密令司的情報網絡何其相似。


    他正想著,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房門便被敲響。


    謝無赦按下心中疑惑,重新戴上眼罩,打開房門後,見是劉耿和一位身穿甲胄的將軍。


    “末將秦榮,見過謝都督。”


    謝無赦打量著秦榮:“何事?”


    “末將奉賈將軍之命,請謝都督速派密令司監察使,助我軍剿滅方賊。”


    “賈淼?”謝無赦瞥了一眼劉耿,微微頷首。調派密令司的人來軍中協助,是他與賈淼早就說好的,便沒有多問,隨即喚來心腹,讓其點五十名監察使,隨秦榮離開。


    秦榮心頭一喜,連忙與謝無赦躬身致謝。不多時,五十名監察使便全部到齊。


    “將軍,軍情緊急,末將便不在此多留了。”秦榮抱拳道。


    劉耿嗯了一聲:“曲陽郡匪亂四起,盤踞各處咽喉要道,你一路務必多加小心!”


    “是。”秦榮應了一聲,與劉耿和謝無赦告辭,領著五十監察使疾步離開。


    看劉耿沒走,謝無赦挑了挑眉:“劉將軍還有事?”


    劉耿淡淡一笑:“謝都督難道不想知道賈淼的消息?”


    “哼,領軍打仗是你們的事,本督沒有興趣。”他說著話,轉身又回了廂房。


    劉耿微微皺眉,不明白謝無赦為何會這麽冷淡,稍一遲疑,邁步跟了進去,見謝無赦坐在案前,似乎在沉思什麽,便輕聲問道:“謝都督似乎心情不佳?”


    謝無赦抬頭看了劉耿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倒了杯茶,靜靜地品著。


    劉耿也不生氣,注意到他麵前的那一張銅鏡,便又不自覺往他眼罩上瞥了一眼,似是覺察到了什麽。


    他走到謝無赦對麵的一張椅子前坐下,輕聲說道:“謝都督,本將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劉將軍,你應該知道,密令司的職責是監察百官,維護朝堂穩定,而不是領兵打仗。”謝無赦輕輕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本督答應過的自然不會食言,但也隻止於此了。”


    “謝都督誤會了。”劉耿微微搖頭。他其實很想提醒謝無赦,當初武烈皇帝創立密令司,本就是為了搜集軍政情報,可眼下他更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本將想知道,謝都督的眼睛……”


    謝無赦斜睨著劉耿,他剛才之所以是那種態度,還是因為賈淼,畢竟自己右眼被射瞎,就算與他沒有直接關係,可他當初攔著自己調查,而錯過了那夥黑衣人的行蹤,總是賴不掉的。


    要說也算是秦容來的時機太巧,偏偏趕上謝無赦煩悶的時候。可他畢竟是密令司司正,心性極佳,也不會隨意將怒火發泄到不相幹的人身上。


    謝無赦再次摘掉眼罩,將那個空洞展露在劉耿麵前。


    “謝都督,這……”劉耿心中一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無赦淡淡一笑,將眼罩複位,給劉耿倒了杯茶,而後講述起了眼睛被射瞎的始末,從他想將項小滿招入密令司,一直講到自己返京。


    劉耿聽完,瞬間想到了前陣子在沁河浮橋上,謝無赦與賈淼的談話,不禁又問:“謝都督,你為何會懷疑鄴邱城外遇襲,與天中縣遇到的是同一夥人?”


    謝無赦不答反問:“劉將軍,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前,能否先告訴我,對項小滿此人,是何種看法?”


    “項小滿?”劉耿蹙了下眉,“謝都督難道認為,這兩夥人都與他有關?”


    謝無赦不置可否,繼續飲茶。


    劉耿見狀,便也不再多問,沉吟道:“我初次見到他,還是家父剛剛攻占鄴邱,那時他們師徒還像一對乞丐,從天中縣北上會友,因為消息滯後,拿著東召的路憑,險些被我當成奸細抓了起來。”


    “天中縣……”謝無赦拿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常,“嗬嗬,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後來呢,如何又與黃炳權扯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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