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項小滿一臉驚疑。


    “是啊,放了。”漢子點點頭,指著同桌的青年,“呐呐呐,他堂兄,就住在這附近村裏,是個木匠,前些日子去城裏做活,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一群流寇,你猜發生了啥?”


    “啥?”


    “那些流寇搜了搜身,見他身上隻有幾個製錢,幹脆就不劫了,直接就把人給趕走了。”漢子說完,又端起茶碗,滿臉不可思議。


    青年忙接過話來:“他們還說了,隻要不是讀書人,都可以活命。”


    項小滿眉頭緊皺,他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絕對不簡單,什麽狗屁的山匪流寇,背後一定有人在操控。


    “唉,我家大公子多好的人啊,這是招誰惹誰了?”


    聽車夫如此感慨,何文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見項小滿一直不說話,忍不住問道:“小滿,想什麽呢?”


    項小滿瞥了眼隔壁桌仍在閑談的兩個人,微微搖了搖頭。


    何文俊會意,便沒再多問。


    三人喝了兩壺茶,又在茶攤休息了一會兒,便再次啟程,繼續往栗山郡而去。


    何文俊拿出準備好的幹糧,分給項小滿和車夫,車夫吃著餅趕著車,馬車便放慢了速度,緩緩而行。


    “可以說了嗎?剛才在想什麽?”何文俊問道。


    “想方家姐姐跟我說的那些話。”


    “方姑娘的話嗎……”何文俊沉默了片刻,問道,“你真的認為,這件事跟朝堂上有關?”


    “我覺得是。”項小滿沉吟道,“隻是有一點,我咋也想不明白。”


    “什麽?”


    項小滿咽下嘴裏的食物,說道:“你說他們要劫殺趕考學子,為啥還要特意告訴別人?這是多光彩的事嗎?我想不通幕後的人為啥會用這麽一群蠢貨辦事,是不是有點欲蓋彌彰了?”


    “欲蓋彌彰?”何文俊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小滿,你知不知道欲蓋彌彰這個詞作何解釋啊?”


    “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章,懲不義也。”項小滿背出這個詞的出處,又翻了個白眼,“意思就是幹了壞事想要掩蓋真相,卻使得真相更加明顯的行為。何大哥,你就這麽看不起我嗎?”


    “我可不是看不起你。”何文俊淡淡一笑,“我是不明白你這個“欲蓋彌彰”指的是什麽?”


    項小滿撇撇嘴,快速把一張餅吃完,而後拍了拍手,分析道:“你看啊,大批學子遇害,皇帝加開的策試就辦不下去,辦不下去就選不到官,選不到官朝堂就換不了血,換不了血皇帝就還是沒辦法徹底收攏權力,這樣下去,得利者肯定是那些權貴。”


    何文俊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解釋。


    “我是這樣想的,方家姐姐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這麽明顯的事,皇帝會想不到嗎?”項小滿搖了搖頭,“以前師父跟我說過,順天皇帝是個有主見的,不然也不會一直打壓那些大家族,他既然能猜到是朝堂上有人在搞鬼,那他應該會去查吧?”


    “各地這麽多假扮山匪的人,而且各個那麽囂張,居然還敢明目張膽的說專殺書生,皇帝要是真的追查,總能逮到一個兩個的,一問不就問出來了?”


    “可真要是這樣,不就相當於那些權貴把能殺自己的把柄主動送給皇帝了?他們會這麽蠢嗎?反正我不相信。”


    “你是說,這件事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何文俊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不錯,這就是我說的欲蓋彌彰。”項小滿點點頭,“隻是我還想不明白,究竟是誰,要這麽刻意的引起皇帝與朝臣的紛爭。”


    何文俊沉默了,項小滿分析的頭頭是道,讓他不得不信,隻是現在一切都還隻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說什麽都為時尚早。


    “好了,我們還是先別想這些了。”項小滿見何文俊的臉色越發不好,便轉移了話題,“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把彥文大哥的遺體運回去,至於別的,我已經讓十殿閻羅去查了。”


    “嗯。”何文俊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馬車緩行不久,等三人都填飽了肚子後,便又漸漸加快了速度。


    確實如方好所說,這一路上果真是平安無事,經過一整天的顛簸,一百五十多裏的路,還真讓他們順利的走了下來。


    傍晚時分,一座與鄴邱城不遑多讓的高大城池映入眼簾。此地是栗山郡治下青石縣,地勢險要,多山多林,是栗山郡府所在之縣,也是雍州的南大門。


    守門軍士似是已經有些麻木,連路憑都沒檢查便直接放行,馬車穿過城門,走主街徑往城中心而去,直接停在了郡府大門前。


    何文俊跳下馬車,整理了衣衫後來到守衛麵前,拱手說道:“這位軍爺,在下何文俊,北豫鄴邱人士,收到栗山郡傳來的消息,特來領回家兄遺體。”


    守衛打量了他幾眼,又看看剛剛走來的項小滿,問道:“你家兄長,可是赴京趕考的學子?”


    “正是。”


    “嗯。”守衛點點頭,指著西邊說道,“所有學子的遺體都停在城西義莊,你們沿著這條路走到頭就能看見。”


    何文俊隨之望了一眼,又對著守衛拱了拱手:“多謝軍爺。”


    “節哀。”


    何文俊一怔,不由多看了這守衛幾眼,展顏一笑,又躬身行了一禮,轉身與項小滿重新上了馬車。


    “往西走到頭,嗬嗬,這義莊還真是會選地方。”


    項小滿喃喃自語,何文俊卻是低頭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麽。


    馬車又走了約莫兩刻來鍾,來到那郡府守衛所說的義莊門前,兩人再次跳下馬車,與看守之人說明了來意,被其引進院門。


    剛一走入,二人便同時愣在原地。整個庭院、各間屋內擺滿了棺材,放眼望去足有上百副。


    “何,何大哥。”項小滿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這這,這裏該不會都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從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


    守衛忙迎上前與之交談了一番,那男子一邊點頭,一邊打量著二人。


    不多時,守衛離開,男子也走了過來,對二人拱了拱手:“本官乃是栗山郡郡丞荀羨,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


    何文俊沒想到這郡丞會主動和自己二人見禮,連忙還禮:“見過荀郡丞。”


    項小滿亦是跟著抱了抱拳。


    郡丞微微點頭:“本官已聽守衛說了二位來此的目的,二位請隨我來。”


    說著話,親自領二人穿過兩道門,來到一間屋子,指著屋內的二十幾個棺材說道:“這裏停放的皆是鄴邱學子,不知二位要找的是哪位?”


    何文俊深吸了口氣:“家兄名叫林彥文,表字伯溫。”


    “哦,本官有印象。”郡丞點點頭,在一堆棺材裏轉了半圈,而後指著一個棺材說道,“這裏麵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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