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的夜悶熱異常,一股股熱浪仿佛扭曲了空間,空氣粘稠的像是凝住了一樣,就連蟬鳴之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項小滿抱著後腦勺,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逛,身後默默跟著一個“大黑熊”。


    廉澄今日的態度很微妙,在項小滿求見廉定邦的時候,他正在身邊,不僅沒有阻攔,還主動幫腔該去先生家裏看一看。


    何文俊家罹難的事,早在他與林如英成婚那日就鬧得全城皆知,廉家父子當時也在場,那種奉天告地擺脫世俗的成親方式,可還曆曆在目。


    廉澄沒有拆穿項小滿,廉定邦又同意讓他二人一起去,就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


    由於賈淼的關係,廉定邦也對項小滿多了一些關注,而廉澄似乎還有其他的意思。


    兩人一前一後,就這麽迎著月光懶懶的漫步在空曠的大街上。


    廉澄始終一言不發,項小滿卻無法忍受身後一直跟著個人,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你是想趁著沒人報仇嗎?”


    “我不是記仇的人。”廉澄淡淡的回應。


    “是嗎?”項小滿輕笑一聲,“不記仇的人最招人恨了,我就記仇。”


    “看出來了。”廉澄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會一直對賈別駕那種態度。”


    項小滿停下腳步,轉過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起廉澄。


    此時的廉澄身穿一副黑色硬甲,肩披一件暗青色的披風,左臂夾著頭盔,右手按在腰間掛著的長刀刀柄上,很有一種大將的風範。


    一大一小四目相對,項小滿突然挑了下眉:“你查我?”


    “不算查。”廉澄搖頭,“就是林彥章和蔡衡請我喝酒的時候,多說了一些。”


    “都說啥了?”


    “什麽都說了。”


    “肯定是林彥章那個蠢貨!”項小滿無奈一歎,“唉,嘴裏沒個把門的。”


    說完又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廉澄邁步跟上:“你的槍法從哪學來的?”


    “師父自創的。”


    廉澄又問:“有名字嗎?”


    “二十四路破陣槍。”


    “破陣槍嗎?”廉澄輕聲呢喃,“出門忘家為國,臨陣忘死為主,好一個破陣槍法。”


    項小滿沒有聽清,扭過頭問了一聲:“你說啥呢?”


    “沒什麽。”廉澄微微搖頭,“就是想知道你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


    項小滿猛地停下腳步,倏然轉身一躍,穩穩落在廉澄麵前,仰頭盯著他,冷冷的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殺意?!”


    廉澄一怔,竟然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心中驚疑項小滿為什麽突然爆發出這麽強烈的殺意。


    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如果自己再說錯什麽話,對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你,你別緊張,我就是想知道能夠創出這種槍法的人,該是何等大才。”


    項小滿眯著眼,死死盯著廉澄的眼睛,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眸裏的變化。


    “哼,你最好不要有啥不該有的想法!”


    項小滿再次轉身,廉澄的鬢邊乍然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


    “這他娘的是十三歲?”他擦了一下汗,暗暗心驚,“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麽怪物?也不知他是如何能把林彥章那種紈絝收拾的服服帖帖。”


    愣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眼見項小滿已經走遠,連忙喊了一聲:“喂,你等一下!”


    ……


    南亳縣城西,項小滿默默的站在一個破敗的院門前,仰望著那已經腐朽的門牌匾額,久久不語。


    “這就是何先生的家嗎?”


    廉澄也在打量著那個牌匾,上麵“何宅”二字已經被風雨侵蝕,不甚清楚。


    “我也不知道。”項小滿搖了搖頭,“何大哥隻跟我說過他是南亳縣人,沒說具體位置。”


    大門上貼著封條,掛著鎖鏈,項小滿四下搜尋一番,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廉澄腰間:“你的刀借我用用。”


    廉澄遲疑了一下,還是拔出刀丟了過去。


    項小滿接過後猛地揮動,一刀將那鎖鏈劈開,撕下封條後,又將刀還給廉澄:“謝了。”


    “你想幹什麽?”廉澄把刀收回鞘,微微皺眉,“你私自拆掉官府封條,可是觸犯大召刑律的。”


    項小滿沒有答話,麵色平靜的推開院門,一股味道瞬間撲麵而來。這種味道很奇特,黴味摻著土氣又混合著草的清香,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臭味。


    院子裏雜草叢生,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項小滿撥開雜草,剛要往前走,突然又身子一顫,收了回來。


    “怎麽了?”


    廉澄注意到他的異樣,也進入院中來到他身邊。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呆呆地望著麵前的雜草,便又拔出刀撥開草叢。


    “這,這是……”


    森森白骨。


    廉澄心中一驚:“這,這真是何先生的家嗎?”


    “是小俊回來了嗎?”


    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讓二人同時打了個激靈,齊齊轉過身去。


    廉澄立貫刀尖,指向來人,冷聲喝道:“誰?!”


    “軍,軍爺。”一個老嫗,慌忙放下手中油燈,撲通一聲趴在地上連連叩頭,“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項小滿一急,推開廉澄的刀,跳出院子攙起老嫗:“婆婆,您快起來。”


    老嫗渾身顫抖,根本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她也不敢站,隻是連連求告饒命。


    “大黑熊,把你的破刀收起來!”項小滿扭頭罵了一句,使勁把老嫗扶了起來,擠出一絲笑容,“婆婆,您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又問:“我聽您剛才是叫的小俊,小俊是誰,是何文俊嗎?”


    老嫗仍有懼色,悄悄抬眼看了項小滿一下,見是一個眉清目秀笑容和煦的少年,便怔怔的點了點頭:“是,是文俊,小,小少爺認,認識他?”


    項小滿突然眼眶一紅,扭過頭擦了下眼睛,而後撿起油燈遞給老嫗:“婆婆,您別怕,您說的那個小俊是我大哥。”


    老嫗明顯愣了一下,許是在油燈得映照下,混濁的目光中有了些許亮光:“真,真的?”


    項小滿重重的點了點頭,扶著老嫗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下,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柔聲詢問:“婆婆,您能告訴我,為啥這宅子被貼了封條了?”


    老嫗未語淚先流:“唉,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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