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淼款款走來,臉色不甚好看。


    項小滿視而不見,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後感慨道:“嘖嘖,還是外麵好啊,空山新雨,草木清香。”


    “哪來的山雨,真能裝蒜。”蔡衡笑罵了一句,與林彥章同時迎上前,對著賈淼行禮,“學生見過賈縣令。”


    賈淼走到三人麵前,向大牢裏望了一眼,而後麵色不善的盯著林彥章。


    瞪了好一陣兒,卻又略過他看向蔡衡,無可奈何地歎道:“本官明白你們的心思,但你們不知道,這次朝廷征兵,並非隻是單單為了一個蠹魚山,解決了這一處,後麵還會不斷圍剿周邊各個山嶺水泊……”


    他看著蔡衡,實際是在說給項小滿聽:“你們可曾想過,本官已經盡全力為他減刑四個月,他中秋前夕便可出獄,可如今入了軍籍,不到將周邊匪患盡數清除的那一刻,他便要一直跟著軍隊來回奔波,拋去危險不說,這一番下來,誰又能保證要多少時日才能回來?”


    實話實說,林彥章兩人的確沒有想這麽深,他們都隻是覺得有個後門可以走,能把項小滿從牢裏撈出來,而且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便不管不顧的去做了。


    此時聽賈淼說完,都是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看向項小滿。


    項小滿淡淡一笑,越過二人,走到賈淼麵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在為我好?”


    賈淼愣了一下,這可是近五個月以來,項小滿第一次與他說話,緊皺的眉瞬間舒展,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滿,從軍不是兒戲,你沒有必要……”


    “你咋就知道我沒有深思熟慮?”


    賈淼心中一驚:“你……”


    “哼,自作聰明。”項小滿冷笑道,“實話告訴你,我很早就有從軍的打算,隻是沒有機會而已,一來師父不許,二來年齡不夠,這次好不容易師父不管了,年齡限製也解除了,我咋可能會錯過?”


    看賈淼滿臉詫異,項小滿把玩著那個木質令牌,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知道你看重律法,看重朝廷顏麵,更看重自己的官聲,覺得當時不給我判刑說不過去,其實我也不怨你,畢竟你是在照章辦事,不過……”


    項小滿的語氣急轉直下,冷漠之中夾雜著一絲厭煩:“你既然已經判了刑,就不要再在我麵前大義凜然的說一些自以為是的大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先不說刑律有漏洞,單是那些官吏,執法辦案的時候便是全憑自己的喜惡,你不想著解決這些,卻來怨我不冷靜。”


    賈淼愕然,項小滿還在繼續:“你是當官的,你心裏裝著皇帝,裝著朝廷,說好聽點或許還裝著天下百姓,這是你的職責。可我不是,我就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就被遺棄,你憑什麽要讓我站在你的立場?有錯當罰,這個我認,但你不要想著我同樣認可你的做法,更不要想著把你的思想強行裝進我的腦子裏。”


    賈淼一時無言以對,確實如項小滿所說,他最近這些日子時不時的會來牢裏看望他,也許是為了他好,每次來都會講一些道理,卻不知道為什麽項小滿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他。


    誰又喜歡聽人說教?更何況還是項小滿這種自小遊曆,見識了人間百態,早已養成了獨立思考習慣的人。


    賈淼雖然覺得他聰明,可打心眼裏還是認為他仍然隻是一個孩子,每每看到他,總是想著將自己從書中學來的東西講給他聽,卻不明白項小滿對書中那些大道理是多麽的嗤之以鼻。


    二人互相盯著對方,良久,賈淼輕輕搖了搖頭:“小滿,你的性子太急了。”


    “哼,又來了……”項小滿斜睨了他一眼,漠然的笑道,“我自己什麽德行我心知肚明,如果你不能忍,那你就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麽別人可以。”


    “小滿,你……”


    廉澄在這時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七八個壯漢,見到賈淼連忙躬身行禮:“學生廉澄,見過賈縣令。”


    賈淼無聲輕歎,暫時放下項小滿,看向廉澄,有些疑惑:“怎麽是你來選人?”


    廉澄瞥了眼項小滿,抱拳應道:“回賈縣令,家父手下人手不夠,書院這次有一個多月的假,學生時間充裕,家父便讓我給他幫忙。”


    賈淼嗯了一聲:“可都交接好了?”


    “已經與牢頭交接清楚。”廉澄側身指著那些囚犯,“所選之人皆是三年以下短刑犯。”


    賈淼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便回去交差吧。”


    廉澄再次抱拳,大手一揮,招呼包括項小滿在內的幾個人離開。


    林彥章與蔡衡連忙對著賈淼拱了拱手,也邁步跟上。


    看著項小滿的背影,賈淼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叫出聲,無奈一歎:“唉,多說無益。”


    北門城郊,與城牆相距不過三裏,便是鄴邱城練兵校場,營地占地約莫六、七百畝,可容納上萬軍士同時操練。


    城牆箭塔上旌旗林立,城垛上插著“召”字國旗與“豫”字州旗,不過卻沒有看到將帥的旗幟。


    此時的校場大門外正排著一列新兵,廉澄引著項小滿一行人站在隊伍尾端,看著林彥章二人,問道:“你們倆怎麽還跟著?難不成也要進去?”


    “我可不進去,這哪是人待得地方!”林彥章連連擺手,“還不如小滿兄弟的那間牢房呢。”


    “你要是會說話就多說一點。”項小滿翻了個白眼,“你倆先回去吧,再去一趟大牢,幫我把東西搬回書院。”


    林彥章嫌棄的問道:“都是晦氣的東西,你還要來做什麽?”


    “別的可以不要,那些書給我帶來。”看向廉澄,“營中可以帶自己的東西吧?”


    廉澄沒有回應他,而是直接指著大門,冷冷的說道:“這隊伍是領取腰牌的,你已經有了,不用在此排隊了,直接進去吧。”


    項小滿雙眉微蹙,打量起廉澄:“我欠你錢了?”


    廉澄也皺起了眉,審視著項小滿,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嘖,那我是哪裏得罪過你?”


    “沒有。”


    “那你為啥對我這個態度?”


    “什麽態度?”


    “跟我欠了你多大的人情似的。”


    廉澄鼻子一哼,撇著嘴嗤笑一聲,微微昂起脖子,一臉驕傲的向下看著項小滿,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難道不是嗎?”


    “唉……”項小滿聳了聳肩,歎道,“這人啊,就是有意思,別人請你幫忙,你要是不想幫,那就直接拒絕;要是願意幫忙,那就高高興興的幫;要是礙於情麵不得不幫,也不該露出那種不快的表情,別到頭來鬧個出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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