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豫各縣，近日都還算平靜。
劉文泰離開之時，留下了三萬大軍鎮守鄴邱，由原來的副將方令舟統禦。
順天皇帝便往鄴邱下了一道旨意，擢方令舟為鎮東將軍，督領北豫全軍。
要說這位方令舟，倒是與徐州都督袁季青頗有淵源。
大召還未分裂之時，方令舟曾在袁季青帳下任過一段時期的軍師中郎將，對其軍事素養，袁季青曾有過這段評價：
“帝有六虎將，以徐雲霆靜、幽、正、治為先，羅不辭勇，武思惟嚴，師恩行仁，鄭天錫信，人言袁季青智，善謀斷，吾以為此語許方更佳。”
可見這位方令舟是一個極善謀略的智將，劉閔讓他鎮守北豫，以防袁季青，倒也算的上知人善用。
大軍駐紮在城東十裏外，方令舟每日去營中巡視完後，便會回到鄴邱處理軍務，所住的宅子，是當初劉文泰留下的將軍府。
自打朝廷旨意傳入鄴邱，將軍府外可謂是門庭若市，城內大小官員無不想著巴結討好，每日上門拜訪的人，恨不得把門檻踏平。
項小滿這段日子的樂趣，便是與賀青竹三個小兄弟蹲在將軍府對麵，看著一個個官員笑容滿麵的提著大包小包進去，然後又愁眉苦臉的拎著小包大包出來。
每次看到這種景象，便會指著他們哈哈大笑，好幾次都被官員手下差役攆著跑出好幾裏地，樂此不疲。
今天是大年三十，鄴邱城開始了“鬧春”，不論是各家買賣人，還是田裏莊戶，均是打扮一新，由各鄉裏出資請來打鼓吹樂的，齊齊堵在縣府與刺史府門前慶賀新春。
往年兩府主官都會穿上官服與民同樂，今年卻出了變故。
人群擠成了一堵堵的牆，在兩府門前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有官員出來。
百姓們不知道，兩府所有官吏與他們一樣，早就披紅掛彩，隻是這些當官的沒在自己的府衙，而是全都聚在了將軍府門前。
項小滿記事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熱鬧，往日難得一見的人物，像什麽刺史，司馬，別駕，長史，主簿，錄事參軍及下屬六部參軍，還有縣府的大小官員，今日算是見了一個遍。
“小滿哥，你說他們手裏拿的都是啥？”賀青竹望著那些仆從手裏捧著的各類錦盒，眼睛瞪得溜圓。
“應該是銀子吧。”項小滿道。
“我覺得是吃的。”賀雲鬆舔了舔嘴唇，“醬雞醬鴨醬豬蹄，紅燒排骨大肘子。”
“那是小滿哥的詞。”賀青竹提醒了一句。
賀雲鬆翻了個白眼：“我說說咋了，又沒吃。”
“沒事沒事，大過年的，想說就說吧。”項小滿擺了擺手，顯得很大度。
“咋不見縣令老爺呢？”賀長柏道。
項小滿的目光不停遊走，心裏也是疑惑，這賈淼是不是太不合群了，人家都來拜見，你平常不來就算了，大過年的也不來，就不怕別人給你穿小鞋？
正想著，府門緩緩打開，一個貌偉而莊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霸氣，讓項小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誒，你們看，那個是縣令大老爺不？”賀青竹叫了一聲。
“沒錯，就是他。”賀長柏應道，“誒，這個將軍不是誰都不見嗎，為啥縣令老爺會跟他一起出來啊？”
這個問題，不僅是幾個孩子在問，門前各級官吏同樣在心中暗自揣度。
方令舟今天沒有穿戴甲胄，而是換了一身深色長袍，饒是如此，也難掩一軍之將的威嚴。
“各位同僚。”他對著一眾官員拱了拱手，笑嗬嗬的，看上去顯得平易近人，“適逢佳節，本將已在府中備下酒宴，各位若是賞光，可進府內飲一杯濁酒，不過……”
說到這，又挺直了身子，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捋了下短髭，言語也變得有些深沉：“今日隻是慶賀新年，不論是何身份，都可進府熱鬧熱鬧，但除了人以外，其餘東西就不要往裏拿了。”
兩段話，擲地有聲。
最後一個字落下，原本還高高舉起的各類錦盒，不約而同的放了下去。
賀雲鬆輕輕推了項小滿一下：“小滿哥，你聽見他說的沒。”
“啥？”
“那個將軍的原話是，不論是何身份，都可進府熱鬧熱鬧。”賀雲鬆咧嘴一笑，“咱們是不是也能進去啊。”
三個人同時看向賀雲鬆，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項小滿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走吧，人家都進去喝酒吃肉了，咱們也找個地方混口吃的。”
說著話，領著三個人往城中而去。
年節之下，各個高門大宅裏基本上都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第一，時令一入臘月，幾乎都開始置辦年事，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祭祖，宅中宗祠打開，每日進行一定的灑掃，同時準備各類器具，為祭祀做準備。
第二便是壓歲，家底厚的，取銀子鑄成各類精致的樣式，於年三十這一夜散給子侄和親近的仆從，家底薄的，也會用荷包裝些製錢，討個喜氣。
第三便是送年禮，也就是方才將軍府門前的那一幕，當然，這是不同府宅之間的人情送往。
第四便是發年物，這一個就是本府內部的事了，主家準備各類年貨，主要就是海鮮肉食，各房分取。
第五是收拾門頭，門神畫像，牌匾對聯，便是新桃換舊符一說。
項小滿領著三個小子來到頤園門前時，都愣在了原地。
“小滿哥，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賀青竹有些懷疑的揉了揉眼睛。
“肯定沒錯。”賀長柏接過話，一臉的讚美之意，“何先生一直都很節儉，不拾掇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項小滿瞥了賀長柏一眼，“屁，我看他就是跟那個人一樣，越來越摳門了！”
說著話，上前叫門。
項小滿的叫門很有特點，高興的時候用腳，生氣的時候也用腳，反正那兩個碩大的門環，他是從來沒有看見過，為此，項謹可是沒少教訓他。
“我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是誰來了。”門剛露出一道縫，裏麵就傳來何文俊的聲音，“小滿，你是不是沒長手？”
“何先生。”三個小子同時對著何文俊躬身行禮。
何文俊還禮之後，將四人領進院中。
“咋這麽冷清啊？”項小滿四下張望，“院裏的人呢？你不過年啊。”
“我給他們放假了。”何文俊微微一笑，“家裏沒有親人，嶽父大人讓我們去林家過年，正準備走呢，就聽見你踹門。”
項小滿猛地站停：“那你家沒準備吃的？”
“沒有。”
“告辭！”
劉文泰離開之時，留下了三萬大軍鎮守鄴邱，由原來的副將方令舟統禦。
順天皇帝便往鄴邱下了一道旨意，擢方令舟為鎮東將軍，督領北豫全軍。
要說這位方令舟，倒是與徐州都督袁季青頗有淵源。
大召還未分裂之時，方令舟曾在袁季青帳下任過一段時期的軍師中郎將，對其軍事素養，袁季青曾有過這段評價：
“帝有六虎將，以徐雲霆靜、幽、正、治為先，羅不辭勇，武思惟嚴，師恩行仁，鄭天錫信，人言袁季青智，善謀斷，吾以為此語許方更佳。”
可見這位方令舟是一個極善謀略的智將，劉閔讓他鎮守北豫，以防袁季青，倒也算的上知人善用。
大軍駐紮在城東十裏外，方令舟每日去營中巡視完後，便會回到鄴邱處理軍務，所住的宅子，是當初劉文泰留下的將軍府。
自打朝廷旨意傳入鄴邱，將軍府外可謂是門庭若市，城內大小官員無不想著巴結討好，每日上門拜訪的人，恨不得把門檻踏平。
項小滿這段日子的樂趣，便是與賀青竹三個小兄弟蹲在將軍府對麵，看著一個個官員笑容滿麵的提著大包小包進去，然後又愁眉苦臉的拎著小包大包出來。
每次看到這種景象，便會指著他們哈哈大笑，好幾次都被官員手下差役攆著跑出好幾裏地，樂此不疲。
今天是大年三十，鄴邱城開始了“鬧春”，不論是各家買賣人，還是田裏莊戶，均是打扮一新，由各鄉裏出資請來打鼓吹樂的，齊齊堵在縣府與刺史府門前慶賀新春。
往年兩府主官都會穿上官服與民同樂，今年卻出了變故。
人群擠成了一堵堵的牆，在兩府門前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有官員出來。
百姓們不知道，兩府所有官吏與他們一樣，早就披紅掛彩，隻是這些當官的沒在自己的府衙，而是全都聚在了將軍府門前。
項小滿記事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熱鬧，往日難得一見的人物，像什麽刺史，司馬，別駕，長史，主簿，錄事參軍及下屬六部參軍，還有縣府的大小官員，今日算是見了一個遍。
“小滿哥，你說他們手裏拿的都是啥？”賀青竹望著那些仆從手裏捧著的各類錦盒，眼睛瞪得溜圓。
“應該是銀子吧。”項小滿道。
“我覺得是吃的。”賀雲鬆舔了舔嘴唇，“醬雞醬鴨醬豬蹄，紅燒排骨大肘子。”
“那是小滿哥的詞。”賀青竹提醒了一句。
賀雲鬆翻了個白眼：“我說說咋了，又沒吃。”
“沒事沒事，大過年的，想說就說吧。”項小滿擺了擺手，顯得很大度。
“咋不見縣令老爺呢？”賀長柏道。
項小滿的目光不停遊走，心裏也是疑惑，這賈淼是不是太不合群了，人家都來拜見，你平常不來就算了，大過年的也不來，就不怕別人給你穿小鞋？
正想著，府門緩緩打開，一個貌偉而莊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霸氣，讓項小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誒，你們看，那個是縣令大老爺不？”賀青竹叫了一聲。
“沒錯，就是他。”賀長柏應道，“誒，這個將軍不是誰都不見嗎，為啥縣令老爺會跟他一起出來啊？”
這個問題，不僅是幾個孩子在問，門前各級官吏同樣在心中暗自揣度。
方令舟今天沒有穿戴甲胄，而是換了一身深色長袍，饒是如此，也難掩一軍之將的威嚴。
“各位同僚。”他對著一眾官員拱了拱手，笑嗬嗬的，看上去顯得平易近人，“適逢佳節，本將已在府中備下酒宴，各位若是賞光，可進府內飲一杯濁酒，不過……”
說到這，又挺直了身子，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捋了下短髭，言語也變得有些深沉：“今日隻是慶賀新年，不論是何身份，都可進府熱鬧熱鬧，但除了人以外，其餘東西就不要往裏拿了。”
兩段話，擲地有聲。
最後一個字落下，原本還高高舉起的各類錦盒，不約而同的放了下去。
賀雲鬆輕輕推了項小滿一下：“小滿哥，你聽見他說的沒。”
“啥？”
“那個將軍的原話是，不論是何身份，都可進府熱鬧熱鬧。”賀雲鬆咧嘴一笑，“咱們是不是也能進去啊。”
三個人同時看向賀雲鬆，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項小滿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走吧，人家都進去喝酒吃肉了，咱們也找個地方混口吃的。”
說著話，領著三個人往城中而去。
年節之下，各個高門大宅裏基本上都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第一，時令一入臘月，幾乎都開始置辦年事，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祭祖，宅中宗祠打開，每日進行一定的灑掃，同時準備各類器具，為祭祀做準備。
第二便是壓歲，家底厚的，取銀子鑄成各類精致的樣式，於年三十這一夜散給子侄和親近的仆從，家底薄的，也會用荷包裝些製錢，討個喜氣。
第三便是送年禮，也就是方才將軍府門前的那一幕，當然，這是不同府宅之間的人情送往。
第四便是發年物，這一個就是本府內部的事了，主家準備各類年貨，主要就是海鮮肉食，各房分取。
第五是收拾門頭，門神畫像，牌匾對聯，便是新桃換舊符一說。
項小滿領著三個小子來到頤園門前時，都愣在了原地。
“小滿哥，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賀青竹有些懷疑的揉了揉眼睛。
“肯定沒錯。”賀長柏接過話，一臉的讚美之意，“何先生一直都很節儉，不拾掇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項小滿瞥了賀長柏一眼，“屁，我看他就是跟那個人一樣，越來越摳門了！”
說著話，上前叫門。
項小滿的叫門很有特點，高興的時候用腳，生氣的時候也用腳，反正那兩個碩大的門環，他是從來沒有看見過，為此，項謹可是沒少教訓他。
“我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是誰來了。”門剛露出一道縫，裏麵就傳來何文俊的聲音，“小滿，你是不是沒長手？”
“何先生。”三個小子同時對著何文俊躬身行禮。
何文俊還禮之後，將四人領進院中。
“咋這麽冷清啊？”項小滿四下張望，“院裏的人呢？你不過年啊。”
“我給他們放假了。”何文俊微微一笑，“家裏沒有親人，嶽父大人讓我們去林家過年，正準備走呢，就聽見你踹門。”
項小滿猛地站停：“那你家沒準備吃的？”
“沒有。”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