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隊人馬來去匆匆,許是因為沒有撈到什麽好處,又全部調轉馬頭往南而去。


    畢竟越往南,沒被劫掠的村子越多。


    看著他們遠去,赫連良平又將目光移到營地裏的大火上,火焰在空中飛舞,猶如十數條火蛇,照的四周恍如白晝。


    約莫半刻鍾的等待,火勢已經不似之前那般猛烈,而一股熟悉的大地震顫感再次襲來。


    第二隊鐵勒騎兵趕到,人數比之前那隊隻多不少。


    這隊人馬的行為反應與之前那一隊如出一轍,先是衝進營帳大肆揮砍了一陣,而後便是跳腳大罵。


    赫連良平看的清楚,心中暗暗嗤笑,想著這幫家夥莫不是腦子有什麽毛病,眼前這場麵一看就是已經被劫掠過了,不僅不撤兵,反而還對著快要燃燒殆盡的營帳一通搜刮,搜不到還把自己氣的不行,這可真是……


    想到這裏,赫連良平腦海中突然閃過項小滿的臉龐。


    “我為何會想起那小子?”他怔愣了片刻,不禁淡淡一笑,“是了,這種場麵要是被那小子看見,指不定又要說出什麽驚世之言呢。”


    “公子,他們好像也要走了。”台善再次提醒道,“我們不動手嗎?”


    “嗯……唉,讓他們走吧。”赫連良平本意是想著放過第一隊襲擊第二隊,可因為剛才那短暫的失神,讓那些跳下馬的士卒又重新坐回馬上,“已經失去最好的時機,為避免造成大規模人員傷亡,且放……”


    話到一半,赫連良平突然緘口,他瞳孔微張,有些呆愣的低下頭,把手輕輕放地麵上,震顫之感瞬間傳入他的手心,就連身旁用以藏身的巨石也在微微顫動,上麵不斷有碎沙礫石輕輕滑落。


    赫連良平心頭一驚,驀地抬頭望向營地,一個鐵勒騎兵還未反應過來,便慘呼一聲墜下馬背,緊接著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空中箭矢猶如飛蝗,密密麻麻。


    “公子,你看!”


    台善的聲音有些顫抖,赫連良平隨他所指方向望去,西麵喊殺之聲震徹天地,轟隆隆萬馬奔騰而來。


    一陣箭雨過後,原本的一隊兵馬已經隻剩十之二三。


    一麵大旗率先衝進營地,上麵鬥大的“雍”字清晰可見,為首一個黑甲大將手握鳳嘴長刀,身先士卒猶如虎入羊群,殺得鐵勒軍人仰馬翻。


    萬騎衝殺而來,這百十號鐵勒騎兵哪裏有一點反抗之力,還沒來得及看清雍州大軍的全貌,眨眼的功夫,便已全部命喪黃泉。


    那大將穩坐在馬背之上,四下張望一番,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之前第一隊鐵勒軍離開的方向。


    他看著地上那一溜若隱若現的馬蹄印,與身旁副將交待了幾句,隨即帶領數千人馬追殺過去。


    那副將則是命人打掃了戰場,而後便率領剩餘人馬,徑向東北定安城方向而去。


    寒風凜凜,廝殺過後的戰地上空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營地下方那一條清澈小河也已填滿了屍體,血水緩緩流過,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異常駭人。


    赫連良平靠在巨石上,冷汗已經打濕了他的後背,一陣冷風襲過,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公子……”台善看向赫連良平,目光中滿是欽佩,隻是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公子高見,若是方才咱們動手的話,隻怕會和那些鐵勒胡虜落得個同樣的下場。”


    赫連良平搖了搖頭,心說這可不是我的什麽高見,要不是……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驀地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要不是剛才想起小滿而貽誤了時機,隻怕現在真的是一具死屍了。


    臭小子……


    他轉念一想,輕聲說道:“這一切都是鐵勒人自討苦吃,想來應是剛才那一隊人馬放火燒營,衝天火光才吸引了剛剛趕到的雍州鐵騎。”


    他扭頭望向南方,又想:“那領兵之人應該就是什麽王府中郎將,看其身手不俗,應該也是個百戰之將,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公子,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嗯,雍州兵馬已到,想來定安城的局勢會有好轉。”赫連良平轉過頭看著台善,“我觀那黑甲大將是個勇武之人,應該會整夜搜尋鐵勒餘兵,為免與其碰上,你且先將人全部召集,尋個隱蔽之地,待天明之後再做計較。”


    還真如赫連良平判斷的一樣,那中郎將率領三千雍州鐵騎,在沿著馬蹄印追上那一隊三百來人的鐵勒騎兵後,盡數將其斬殺。


    又在定安城周邊整整搜尋了一夜,直到遊散各地的鐵勒軍收到消息,紛紛回到鎮朔關與大軍會合後,他才率軍去了定安城。


    翌日清晨,定安城郡府內。


    平北將軍羅晉大馬金刀坐於府堂之上,堂下坐著雍王府中郎將武威將軍鄒天奇與副將沈譚。


    羅晉對於鄒天奇昨夜之事大加讚賞:“鄒將軍勇武,我已令督軍參事設下功勞簿,將軍及屬下將士所立戰功全部記錄在冊,等驅除鐵勒胡虜,一並上奏天子,為諸將請功。”


    鄒天奇看了一眼沈譚,二人眼神交流,都在心中搖頭苦歎


    這羅不辭虎威譽滿天下,不曾想其子卻是如此空有其表。


    一見麵不說商量退敵之策,卻先談論起戰功了!


    “羅將軍!”鄒天奇微微抱拳,“戰功之事且先不提,末將有幾件事想不明白,煩勞將軍解惑。”


    “鄒將軍有事但說無妨,本將知無不言。”


    “多謝將軍。”鄒天奇向前探了探身子,沉聲說道,“據末將所知,鎮朔關已落入鐵勒部之手,這定安城毗鄰此關,將軍為防敵軍攻城,下令緊閉城門無可厚非,敢問將軍,不知為何其他縣城也終日城門緊閉?”


    “哦,原來是這個問題。”羅晉淡淡一笑,“本將下令關城,全因鐵勒部大軍不斷在三郡之內來回遊走,未免各縣有失,故下此令。”


    鄒天奇再次看了一眼副將沈譚,二人的臉色同時冷了下來。


    什麽虛有其表,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將三郡安危全托於此人之手,當真是百姓們的災難。


    鄒天奇強忍著怒意:“將軍可知,讓三郡各縣城門盡數關閉,無異於是將城外百姓全部置於死地?”


    羅晉微微皺眉:“鄒將軍,你這是何意?”


    “何意?哼……”鄒天奇的聲音冷了下來,“羅將軍難道不知,鐵勒部將兩萬人馬分成數十隊,每隊少則兩百,多不過五百之眾,他們於三郡之內燒殺搶掠,如入無人之境,所到村莊,全無一人生還……”


    他站了起來,怒目瞪著羅晉:“將軍隻需一道軍令,令各縣縣府衙役,城防軍士把守城門,將百姓迎入城中,就可免去這一場災難!”


    “哼,鄒將軍。”羅晉也站了起來,“本將且問問你,你說是一城百姓重要,還是一村百姓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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