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國男子娶親,同樣是傳統意義上的“三書六禮”,“三媒六證”,然而這等禮節,對於此時的何文俊來說,並不適用,而對於為了完成母親心願的林如英來說,並不在乎。


    因為整套流程走下來,太過繁瑣。


    他二人雖然還未見過麵,可經過林彥章這個傳聲筒每日天南地北的海誇一通,互相也有了不少的了解,談不上兩情相悅,倒是都產生了一絲愛慕之心。


    男女互有心意,林覺又在極力促成,夏錦兒林家一行,自然便是水到渠成。


    等她回來以後,便替何文俊擬好了聘書,又喚來賀忠備下了彩禮,第二日再次去往林家正式提親。


    提親的過程刪繁就簡,省去了問名納吉之禮,直接便是請媒人一起,帶著聘書、禮書與彩禮敲鑼打鼓的去了林家。


    林彥章早早的請了假回來,一直在門外等候,剛剛看到人群的影子,便風風火火的跑回院子,把林覺喊了出來。


    林覺滿麵春光,倒是罕見的沒有訓斥林彥章急躁冒失,同樣是疾步快行出了院門,遠遠的便迎上前去,笑嗬嗬的拱手說道:“賀夫人,您可是讓老夫久等啊!”


    此話一出,把一旁的媒人驚的不輕,心說這林家在鄴邱城也是有些地位的,怎麽會這般心急?莫不是他家姑娘有什麽不足之處,否則何以如此愁嫁?


    其實請媒人來,也不過是夏錦兒在方便之餘恪守禮儀而已,說白了就是做給外人看的。


    她本就覺得倉促之下,已是很大程度上委屈了林家二小姐,若再無媒人作保,免不得受一些人的指指點點。


    若依林覺的意思,那便是直接即日廣發請帖,大擺婚宴,然後拜堂成親送入洞房。


    別的不說,就林覺那個老糊塗蛋的一句話,已經讓人開始胡思亂想了。


    夏錦兒可不知道眾人都是什麽心思,與林覺施了一禮,隨他進了林家大院。


    主客落座,又寒暄了一陣兒,夏錦兒取出“兩書”交於林覺,林覺接過後看也沒看便直接問道:“夫人可選定日子了?”


    夏錦兒心中發笑,他為何文俊操持婚事,自是要打聽林家家風如何,早就聽聞這一家子行事向來“”不拘小節”,卻也沒想到在兒女的婚姻大事上也能做到這般。


    她麵上不露聲色,輕聲說道:“下月為閏冬月,擇吉日以女方為主,初九是個極好的日子。”


    “初九嗎……”林覺點了點頭,“雖說還要等上半月,但既然是夫人選定,那便下月初九吧。”


    夏錦兒微微點頭,正要再商定一下具體事宜,卻聽廳外傳出一陣吵鬧之聲。


    “彥章,去看看怎麽回事!”林覺麵露不悅,待林彥章出去以後,又對夏錦兒拱了拱手,“家裏人不懂規矩,讓夫人見笑了。”


    夏錦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多時,林彥章便急匆匆走了進來,左手提著林家老五,右手拎著一隻大雁。


    “父親!”他看了一眼夏錦兒,麵色有些緊張,“老五,老五把,把聘雁放飛了一隻。”


    “你說什麽?!”林覺怔愣了一下,馬上便是拍案而起,站在原地東瞅西看,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一隻瓷杯上,二話不說拿起來便向著廳下砸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林彥章不及多想,連忙伸手護住孩子的頭,隨著一聲悶響,那瓷杯砸在林彥章手上後又落在地上,“啪嚓”一聲碎成兩半。


    林覺盛怒之下用盡了全力,疼得林彥章連連倒吸冷氣。


    “完了完了,早知道爹會如此震怒,就不該把老五拉進來。”林彥章的蠢,適時的消失了一會兒,連忙壓著聲催促道,“老五,趕緊去找二姐!”


    小孩也機靈,撒丫子便跑了出去。


    “你還敢跑!”林覺已是怒不可遏,“來人,人呢,去把那個混賬小子給我抓起來,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夏錦兒微微皺眉,他能理解林覺的憤怒,可到底還有自己這個客人在,如此口出汙言,實在是太過不懂禮數了。


    更何況不管孩子做了何等錯事,你都應該關上門來自己教訓,當著外人的麵打孩子,你在打給誰看?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她見林彥章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目光,馬上扭過頭不去看他,自顧自拿起茶杯飲起了茶。


    她剛才已經聽見林彥章的話,也想瞧瞧這位林家二小姐會如何處理此事,林覺這般,若是他女兒與他一樣,那這樁婚事也就可以作罷了。


    廳內的氣氛壓抑,林覺大口喘著粗氣,林彥章滿麵憂色,媒人戰戰兢兢,隻有夏錦兒一臉泰然。


    過了許久也不見人把孩子帶來,林覺越發憤怒起來,正要大發雷霆,卻見一個清麗女子走了進來。


    夏錦兒眼前一亮,暗道此女劍眉星目一臉英氣,腳步輕盈行走如風,雖不似尋常千金小姐那般溫婉,卻是有一種別樣的氣質。


    林如英掃視了一圈廳內,最後向著夏錦兒走了過去,躬身抱拳行禮道:“林家長女林如英,見過夫人。”


    夏錦兒微微一笑,讚道:“如英,如英,嗯嗯,人如其名,姑娘無須多禮。”


    “夫人謬讚,請夫人稍坐,恕如英失禮。”林如英莫名說了這麽一句,轉身將碎裂的瓷片撿起,放在林覺麵前,問道,“父親,您準備如何懲罰小五?”


    “他把你的聘雁弄飛了,我……”


    “您說是我的?”林如英打斷道。


    “是啊,你的。”林覺有些疑惑。


    林如英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林覺,又回到夏錦兒麵前,再次行了一個禮:“夫人,如英年少,有些規矩不甚清楚,煩請夫人指點。”


    “姑娘請說。”


    “我觀院中聘禮無數,如英感謝夫人如此厚愛!”林如英指了指廳門外,說完又看向夏錦兒,“兩家既已商定婚事,如英自是遵從,願為人婦,不知這聘禮,如英可否自行處置?”


    “這是自然。”夏錦兒笑道,“本就是聘你為妻,這聘禮便都是給你的,你自可隨意處置。”


    林如英點了點頭,向夏錦兒投去一個善意的笑容,而後上前附耳低語了幾句。


    夏錦兒聽完,也是麵含微笑,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目光。


    卻見林如英突然轉身,走到林彥章麵前,從他手裏拿過那隻大雁,而後快步來到門前,撒手放飛。


    “如英!”林覺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隨陽之鳥,所寓忠貞。”林如英望向展翅的大雁,輕聲說道,“既然已經飛了一隻,何不將這隻也放飛,讓他們同翱長空,比翼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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